有意思的是,這兩起案件中的很多當事人,今天居然都聚在了岐黃靈苑。
這可能就是所謂緣法的吸聚效應吧,因爲今天這場拜師儀式,以及這兩起案件最終處理結果,都與何考有關。
曾鴻業、傅曉辭構陷武巖駿一案,是被何考無意間撞破的;而任仲清刺殺金鷺波一案,則是有高人故意指引任仲清來找何考。
但是宗法堂公開的通報中,都沒有提到何考的名字,令何考感覺自己像個幕後黑手似的。
曾鴻業一案除了沒提到何考,也沒有提到丹鼎門的太上長老齊南聲,以及真正在幕後指使曾鴻業的前任執事俞平舟。
假如站在另一個角度看,如此處理也是有必要的,倒不一定是爲了包庇迴護誰,與不公開何考的“事蹟”道理類似。
何考已經知道宗法堂的調查結果,此事確與齊南聲無關。齊南聲只是讓俞平舟設法尋找《譚仙拄杖圖》真品,這件事本身無可厚非。
至於俞平舟所用的手段,並非齊南聲的指使,以他的地位倒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宗法堂也不會查問不清……日前俞平舟已伏誅。
這些內情一旦公佈出去,就必須解釋俞平舟爲何要那麼做,便牽扯出《譚仙拄杖圖》的陳年往事以及真僞之辯。
那麼會不會有又有一批術門弟子,私下去尋找《譚仙拄杖圖》呢?
誰都不是傻子,能讓俞平舟冒着送命的風險都想先搞到手的東西,肯定不會是普通的古畫。
弄不好去年在棲原發生的事情又會重演,只是目標、地點、對象都換了,便成了一批人鎖定武巖駿尋找神器寶圖。
至於武巖駿身上有沒有神器寶圖的線索,其實宗法堂都已經調查過了,康如林長老親自出面,仔細詢問了武巖駿一整夜。
至於宗法堂暗中還查過什麼,外人不得而知。
宗法堂對外公開的情況是這樣的:入微門弟子武巖駿、葉語暄與興神門弟子傅曉辭,在旅遊途中發生衝突。
傅曉辭爲了泄憤,聯繫了其師兄曾鴻業,給對方設了一局,企圖暗中控制武巖駿,並污衊其觸犯了共誅令,故意讓葉語暄報信。
他們將富商葉回引到阿城談判,以此爲要挾,企圖敲詐一筆鉅額好處。至於武巖駿,則由曾鴻業暗中處理,並準備對外宣稱其已畏罪逃亡不知所蹤。
結果此事被靈犀門術士蕭光年撞破,蕭光年及時上報了宗法堂。
宗法堂長老李修遠趕到東北,於冰天雪地中救下了逃亡數日的武巖駿,帶回阿城對質,查明瞭事實真相。
曾鴻業聞訊逃亡境外避禍,被宗法堂長老谷椿斬殺於毛羅國境內,傅曉辭亦受誅。
具體情況便是如此,邏輯上勉強是通順的,前因後果都能說得過去,而且已披露的信息皆屬事實。
至於任仲清一案,情況就簡單多了,只是宗法堂披露的信息也沒有提到何考,更沒有提任仲清爲什麼去棲原找何考,露臉的人換成了錢固然。
錢固然感覺自己知道的秘密有點多啊,儘管已成爲高階術士,這小身板恐怕還有些頂不住……
岐黃靈苑的賀客們身份各異,有人早就知道內情,有人甚至就是負責調查的,還有人是今天剛剛看到的通報。
宗法堂也有專門的app發佈消息,表面上是討論各種養生問題,但術門弟子掌握的暗語和密碼能看到更多的內容……這比古時傳訊要方便多了。
宗法堂同時還發布了另一份材料,有點像世俗間的司法解釋,或者是一份有關共誅令實踐問題的答疑,採用的就是問答形式,明確了一系列問題的答案。
首先,宗法堂嚴正申明,關於觸犯共誅令行爲的裁定,必須由宗法堂做出,然後再由宗法堂代表術門發出追緝令。
任仲清一案,包括其所有流程,就是明確的實例。
那麼曾鴻業與傅曉辭一案,就是一個現成的反例了。
張三是否違反共誅令,不能由李四說了算。假如傅曉辭聲稱武巖駿觸犯了共誅令,應將相關情況上報宗法堂,由宗法堂裁定。
傅曉辭以此爲要挾,與葉回談什麼條件,本身就居心叵測,而葉回也因此受到了宗法堂的斥責。
由此便引出第二問題,傅曉辭爲何也要受誅?
因爲宗法堂已查明,她設局陷害武巖駿,污衊對方觸犯共誅令,這種行爲是不可原諒的,更該死!
這其實也是一個警告,告誡天下術士不要太聰明瞭、心眼太活了,故意利用共誅令去設計誰、企圖拿宗法堂當槍使。
最重要的第三個問題,宗法堂明確了觸犯共誅令的前提條件和適用範圍。首先是兩名修士之間發生了衝突,然後是其中一人威脅另一人無辜親友家眷。
具體到實例,任仲清威脅了嗎?直接殺人還不算威脅嗎,這可比放兩句狠話嚴重多了!
第四個問題,也是最後一個問題。術士與普通人發生衝突,假如對方有術士親友的話,是否就算觸犯共誅令呢?
這雖是明知故問,但也必須要說清楚,因爲很多衝突本身的後果並不嚴重,但若是違反共誅令的話,處罰可是相當嚴厲的!
所以宗法堂明確,只有上述第三問的情況,纔是觸犯了共誅令。
那麼在其他情況呢?那就根據具體事由甄別,宗法堂頒佈的飄門律以及各大術門的門規,又不是隻有這麼一條最新頒佈的共誅令!
在收徒儀式之後的宴席上,衆人當然談到了這兩起案件的通報,金鷺園再三起身向錢固然敬酒,是在場唯一喝多的。
林青霜喝的也有點多,最後趁着酒意還安排了一件事。她過兩天將去一趟宗門祖師殿,參加二次傳承儀式,等她回來之後,讓蒙芽也到恆州來,跟隨在她身邊修煉。
蒙芽是錦行傳媒的董事,平常就在那裡上班,好不容易熟悉業務站穩了腳跟,有點捨不得就這麼放下公司不管。
林青霜倒是乾脆,小小的錦行傳媒而已,但徒弟既然在乎,那她就指派一名工作人員過去接管,讓蒙芽任命其爲執行董事,或者派一個業務團隊過去都行。
林青霜名下產業規模不小,也可以將一些業務交給錦行傳媒去做,但蒙芽本人必須跟隨她到恆州,平日就在藥房中陪她一起坐診。
蒙芽的修爲已是二階灸客,這也是現階段最適合她的修煉方式……
林青霜是在宴席快結束的時候突然說出這番話的,別說是何考,在座的很多數人也都很吃驚,除了已經醉趴下的金鷺園,衆人紛紛起身祝賀。
林前輩居然將氣息收斂的這麼好,何考事先沒有看出任何端倪,原以爲林青霜會在收徒之後有希望破關成就四階,沒想到她今日已是四階修士。
聽她的意思,蒙芽就在這段時間也突破了二階。何考原本應該能看出來的,還是被成見干擾了,直至此刻方知。
在收徒儀式之前,林青霜提前好幾天就把蒙芽叫到了恆州,應該就在這段時間對其有所點撥。而蒙芽修爲已經到了一階圓滿,本就隨時可能破關。
面對衆人的祝賀,林青霜只是搖頭說慚愧,蹉跎了這麼多年才邁出了這麼一小步……語氣雖然很感慨,但也能聽出內心深處的欣慰。
一大桌人都站起來了,只有金鷺園還在那裡趴着,他是真喝醉了。其實想灌醉一名四階術士並不容易,他只是自己想醉而已。
何考又在岐黃靈苑多呆了一天一夜,算是抽空出來玩吧,其實是在林青霜的帶領下,跟着黃泗與蒙芽一起熟悉這片地方,並聽這位前輩講解種種修煉注意事項。
這是林青霜自家的地盤,各種情況當然要給弟子交代清楚,順便也指點一番。但她完全沒有避諱何考,看上去好像是帶了三名弟子在巡山。
林青霜對蒙芽的要求比較嚴格,態度也有點嚴厲,但對黃小胖就溫和多了,給何考的感覺好像她有點偏心啊。
蒙芽要到恆州跟隨師父一起修煉,平日還要陪着她在藥店坐堂。但林青霜可沒要求小胖辭職換工作,黃泗仍然在原單位當何考的組長,同時接受錢總的領導。
只是小胖要定期到恆州接受師父的指導,師父也會不定期到棲原去抽查他的“功課”……林青霜還託何考平日監督小胖修煉。
回到棲原,何考感覺小胖整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了,很有些意氣風發的架勢,走路好似都踮着腳,感覺一下拽不住就得飄起來。
這樣也好,前兩個月這傢伙的心情可是一度很糟糕。
何考問小胖,成爲一階診斷者是什麼體會,或者有哪些此境界自然具備的本事?因爲他知道小胖還沒來得及修習具體的應用術法。
小胖告訴何考,他如今能看出來一個人有沒有病、哪裡有問題?
鑑於他不是醫生,這樣的結論是相對模糊的,無非是能看出來某人經絡腑臟在哪裡運行不正常。
但如果學習了相應的醫學知識,那麼得出的判斷準確性就很驚人了。
何考有仲感覺,其實最適合擺攤算命的,未必是靈犀門四階神棍,而是觀身門術士,哪怕一階診斷者都行。
他的感覺是對的!在術門歷史中,擺算命攤最多的確實並非靈犀門術士,而就是觀身門術士。因爲靈犀門弟子本身就沒多少,而觀身門弟子向來都是最多的。
小胖倒用不着幹這個,就算他去擺攤,收入恐怕也沒有現在高。而且小胖畢竟修爲尚淺,能看出來什麼人有什麼毛病,卻還不會出手調治。
何考問了小胖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你能看出來誰是術士、有什麼修爲嗎?”
小胖有些猶豫地答道:“我還看不出來。”
何考:“那你能看出來什麼?”
小胖:“假如對方沒有收斂神氣,我能看出來氣血是否旺盛或異常。但假如對方有所收斂,我只能看出來體質如何。”
何考:“那你以後就得注意了,假如發現一個人的體質沒有問題,對方可能就是一名修爲在二階或以上的術士,不要輕易去招惹。”
小胖:“你看我像是個會惹事的人嗎?”
何考沒說別的,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要低調,知道嗎?你已經是正式登入譜冊的術門弟子,做事一定要低調。我看你這幾天走路都快飄起來了,所以才提醒幾句。”
在平常時收斂神氣波動,各大術門都有相應的手段,以隱蛾門最擅長,其次就是心盤門與觀身門,而林青霜本人又特別精通此道。
前兩天在山中觀覽時,林青霜還特地指點了兩名弟子觀身門的斂息術,何考在一旁也順道受教。
雖然何考已修習過類似的術法,江老頭給的傳承中也有觀身門的斂息術,但有林青霜這位修煉了多年的前輩指點,效果當然更好。
以小胖的修爲,在平常情況下未必能夠分辨出誰是術士,所以何考就教了他一種最簡單的辦法——只要發現誰有嫌疑,就需留個心眼。
觀身門一階診斷者,擅長的可不是動手鬥法,而且小胖如今已非隱蛾,也不可能突然掏出一挺機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