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將官嗅了嗅鼻子,說:“什麼香火味,女人的味道。”
安元志忙就道:“什麼女人的味道,是秦大哥你自己想女人了吧?”
幾個將官哈哈一笑,都起身跟上官勇說:“侯爺跟五少爺說說話吧,我們走了。”
上官勇點了一下頭。
安元志看着幾個將官走出去了,問上官勇說:“他們看到我來就走了?”
上官勇說:“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他們還要坐我這兒說什麼?”
安元志好奇道:“你們都說什麼了?”
上官勇說:“就是打仗的事。”
“我還以爲他們找姐夫你交待交待後事呢,”安元志小聲道:“這仗一打,我們還能剩下多少人來?”
上官勇沒接安元志這話,而是說:“你真的要跟我出關去?”
安元志有些不耐煩了,說:“這個時候我不跟着出關,以後在衛國軍裡,我還用混了嗎?誰會跟個貧生怕死的人打交道啊?”
“這不是貧生怕死,”上官勇還試圖跟安元志說道理。
“姐夫,”安元志把上官勇的手一抓,“就當是我求你了行嗎?這話我們就不要再說了,你不用爲我去心,我就一定死在關外了?”
“元志!”
“我一定活着回京城,”安元志跟上官勇說:“不然我下輩子一定投不了人胎,這總行了吧?”
上官勇看着安元志,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聖上讓我留下來,不過就是想賣個好給姐夫你,”安元志又說:“我們要他這個好做什麼?再說了,藏棲梧要是殺不了,我就是留在城裡,最後還不是一死?姐夫,你就別想了,橫豎我都是要拼一回的,你就不想在我玩命的時候,在我身邊護我一下啊?”
上官勇說:“我到時候有本事護着你嗎?”
“那聖上就更沒這個本事了,”安元志說:“姐夫,你信聖上?”
“算了,”上官勇被安元志說的心裡堵得慌,說:“不說這個了。”
“這就對了,”安元志往上官勇的這間臥房裡看了看,說:“這真是鬧饑荒了,姐夫你一個侯爺的房裡,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有了。”
上官勇說:“你餓了?”
安元志搖搖頭,“等明天晚上,我再大吃一頓吧。”
上官勇拍了安元志一下。
安元志自己跑到桌前倒了一杯熱水,坐回到上官勇的牀邊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問上官勇道:“姐夫,你說我們後天出關去,藏棲梧會出軍營嗎?”
“藏棲梧也想速戰速決,”上官勇道:“他會帶兵出來的。”
“我要是他,我就不出來,”安元志嘀咕道:“不會武,出來現眼啊?”
“他要不出來,我們出關不是做無用功了嗎?”上官勇好笑道:“你以其操心藏棲梧,你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
“我父親五個兒子呢,”安元志說:“我要操心什麼?反正安家也絕不了後,當然,白承澤要是坐上龍椅了,潯陽安氏還能活下來幾個人,那就難說了。”
上官勇笑了一聲,笑聲有點冷。
安元志幾口把熱水喝了,跟上官勇說:“白承澤那個混蛋要是當了皇帝,老天爺就是***瞎子。”
這個時候,上官勇顯然不想說白承澤,大戰在即,說這個人,只會影響自己的心情,上官勇看看安元志今天穿得這一身衣服,說:“你真去找女人去了?”
安元志張了張嘴,說:“我要是找女人,我這會兒就回來了?”
“那你身上這脂粉味兒?”
“我去了觀音廟,”安元志說:“廟裡全是上香的人,可能是哪個女人身上的脂粉蹭我身上了吧。姐夫,你們都是屬狗的嗎?我怎麼聞不出來?”
上官勇衝安元志揮了揮手,說:“你去休息,這個時候你就是去找女人,我也不會管你。”
“頂着駙馬的頭銜,我找什麼女人啊?”安元志抱怨道“聖上能饒過我嗎?”
“去睡覺吧,”上官勇趕安元志回房去。這個時候,他得讓安元志休息好了。
安元志知道上官勇是好心,沒再多留,把空碗放桌上後,走出了上官勇的臥房。
外面還是滿天繁星的夜空,隱隱約約能聽見三更的更聲。
安元志站在院中,深吸了一口空氣,決定把觀音廟的事拋到腦後去,現在不是他想女人的時候,自己可能都活不了了,還禍害女人做什麼?
轉眼天亮天黑,再過一夜,雲霄關中的大軍就要再次出關迎敵去了。
有心細的雲霄關人發現,從這天的白天起,在城樓駐防,在城中巡視的軍隊,不再是風家軍了,而是一支他們看着很面生的軍隊。有消息靈通的人一打聽,才知道這是世宗皇帝的御林軍。
御林軍接管了城防,這意味着什麼?
人們很快就猜出,大軍怕是就要出關了。
這一天的觀音廟,從早到晚都是香客不斷,香燭的味道,甚至瀰漫了寺廟所在的這條街。
衛國軍營裡的伙頭兵們,在這天早上就殺好了三匹老馬,又從風家軍那兒弄了兩隻羊來,殺好洗盡後,在這天晚上,給全軍將士燉了兩大鍋肉菜,還熬了一鍋湯汁雪白的羊肉湯。
將士們在這天晚上飽餐一頓,湊在一起說笑了一會兒,早早地就睡下了。
向遠清在這天晚上來了衛國軍的駐軍地一趟,爲上官勇又換了一次藥,看着上官勇腿上還是沒長好的傷口,向遠清跟上官勇愁道:“侯爺,你這樣明天真能出關去嗎?”
“沒事,”上官勇說:“騎馬打仗,用上這條腿的時候不多。”
向遠清說:“那你要落馬了呢?”
這話問出口之後,向遠清就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上官勇說:“落馬?”
“我烏鴉嘴,”向遠清忙道:“侯爺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上官勇起身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左腿,這腿動起來還是有一種拽肉的感覺,“這腿能動就行,”上官勇跟向遠清說:“不礙事了,多謝向大人來這一趟。”
向遠清說:“是我要多謝侯爺。”
上官勇說:“你謝我什麼?”
向遠清起身跟上官勇道:“侯爺,明天你若是殺不了藏棲梧,那我的命估計也長不了。”
“我盡力,我……”
“哎,”向遠清沒讓上官勇把話說完,說:“侯爺盡力就行,侯爺休息吧,下官告退。”
“向大人,明天若是城破……”
“仗沒開打,”向遠清又一次打斷了上官勇的話,說:“我們就不說城破的事,”說着話,向遠清衝上官勇行了一禮,轉身就走出了屋去。
“師父,”向遠清的兩個小徒弟站在走廊裡,看見向遠清出來了,忙都迎了上來。
“走吧,”向遠清說:“我們還有幾處地方要跑呢。”
一個小徒弟指指相鄰的院子,說:“那裡有人在說笑。”
向遠清側耳聽了聽,光聽聲音,他也分辨不出這幾個聲音是誰的。“誰啊?”向遠清問站在門前的上官勇的親兵道。
親兵說:“向大人不知道?那院子是五少爺住着的。”
“這個時候了,五少爺還有心思跟人說笑話呢?”向遠清跟親兵道。
親兵說:“五少爺可能睡不着吧,要不向大人您去勸五少爺休息?”
向遠清帶着兩個小徒弟就走,他吃飽了撐的纔去管安元志的事,安五少爺就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少沾邊爲妙。
兩個小徒弟跟向遠清出了衛國軍的駐軍地後,被向遠清帶到了北城的城門前。
今天晚上,北城的城門沒關,大開着讓人進出。
眼看着朝廷的兵馬又要再次出關了,有云霄關人在今天晚上拖家帶口地離開了雲霄關,城門前的行人絡繹不絕,不少女人孩子邊走還邊哭着。
向遠清的兩個小徒弟看看大開着的城門,問向遠清說:“師父,你帶我們來這裡幹什麼?”
向遠清拿了一個包裹放到了一個徒弟的手裡,說:“你們兩個先出關去避避,等明天的仗打完了,你們再回來找我。”
“師父!”兩個小徒弟一起衝向遠清喊了起來。
“喊什麼?”向遠清衝兩個小徒弟一瞪眼,“你們又不會武,留下來能幫上忙嗎?先出關去躲起來。”
“我要陪着師父,”一個小徒弟抱住了向遠清的腿。
“傻小子,”向遠清摸摸這小徒弟的頭,說:“師父得伴駕,不然師父一定跟你們兩個一起走。”
“那我們就一起留下來啊。”
“犯不上,”向遠清說:“你們不是兵,又不是臣,犯不上進這份忠,快走吧。”
“那師父呢?”一個小徒弟看着就要哭了。
“師父身邊有御林軍,”向遠清說:“怕什麼?”
“既然沒什麼怕的,師父爲什麼要送我們走?”
一個御林軍的將官這時帶着人,走到了向遠清的跟前,看看兩個不大的少年人,說:“這就是向大人的高徒了?”
向遠清衝這將官點了點頭,說:“麻煩李將軍了。”
這位姓李的將官把向遠清的兩個小徒弟抓在了手裡,跟向遠清說:“向大人放心。”
向遠清回身上了馬就走,身後傳來兩個小徒弟的哭叫聲,向大太醫也是狠下了心腸,沒回頭看上一眼。
北城城門這裡,不多時就響起了哭聲一片。
上官勇這時躺在牀上,手裡拿着安錦繡做給他的平安結,細細地看着。
此生不負。
今天晚上,再看安錦繡繡給自己的這四個字,上官勇想自己這輩子可能做不到此生不負了。自己明日之後還能再活着嗎?在人前不會顯出多少表情的上官勇,這會兒面露了悽然之色,死沒什麼好怕的,只是他怕負了等在京城的那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