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356難得大捷
裡面士兵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帶着一種擴散不出去的悶響,甚至隨着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就連他們那些有些濃重的呼吸聲都變得格外刺耳。
北燕的將士們紛紛豎起耳朵,小心翼翼的隱藏在山壁周圍,以防止南昭的士兵在山壁上的洞穴向下張望時,瞧見自己這方的人馬。
周大炮也掛在了山壁之上,小心翼翼的向一側挪動着,同時不忘將山壁上的枯枝重新塞好,防止有什麼疏漏拗。
在北棠妖的指揮下,幾隊人馬分別藏身在不同的地方,一部分貼在山腳下,利用山道里的人向下看時所產生的視覺誤區藏身,還有一些人則是藏身在了一旁的斜坡之下,藉着枯枝雜草還有白雪作爲掩蓋。
虞輓歌抱着北棠漪靠在山壁之下,小盛子則是抱着北棠衍跟在她的身旁跖。
兩個孩子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了一會,發現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北棠漪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小粉拳頭一揚,張嘴就要嚎叫。
虞輓歌連忙豎起中指,做出噤聲的手勢。
北棠漪剛剛到嘴邊的聲音被她嚥了下去,小嘴微張着,看着虞輓歌發愣。
虞輓歌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北棠衍她倒是沒有那麼擔心,只是這北棠漪卻絕對不是一個安分的主。
“漪兒乖,不要出聲,爹爹在打壞蛋,漪兒出聲壞蛋就會逃跑了,抓不住壞蛋,漪兒以後就會被壞蛋欺負的。”虞輓歌壓低了聲音,小心的對懷中的北棠漪說着。
北棠漪依舊是愣愣的看着虞輓歌,一旁的北棠衍心中則是爲自己這個妹妹的腦子有些捉急。
“漪兒聽懂了麼?”虞輓歌再次低聲詢問着。
北棠漪想了一會,瞪着一雙琉璃色的眸子點了點頭,而後豎起了小手,放在嘴邊,做出了一個噓的手勢,同時一雙眼睛傻傻的盯着虞輓歌。
虞輓歌點點頭,放心了不少。
這會,山道里穿行過來的南昭士兵已經開始動作起來。
鐵鍬斧子鑿打巖壁的聲音開始不斷響起,衆人心中明白,南昭的士兵這是打算鑿穿這僅剩的一層薄薄的山壁,待到徹底鑿穿之後,南昭的士兵便找到了出口,直接從山中穿行過來,襲擊北燕。
乒乒乓乓的聲音不斷響起,這段時間,是一段焦急的等待。
一盞茶的時間後,霹靂啪嗒的碎石從山壁上掉落下來,原本不過拳頭大小的洞,此刻變得已經足足有一個腦袋大小。
“終於鑿開了!真不容易!”一名士兵抹着臉上的汗。
“行了,鑿這麼一會就嫌累,還怎麼打仗!”一名明顯要低沉些的聲音響起。
“是,將軍教訓的是。”
北棠妖眯起眼睛,瞄着洞口。
只見,人頭大小的洞口處出現了一個留着絡腮鬍的男人,男人將頭稍微探出去了一點,而後四處打量了一眼。
瞧見頭頂上懸掛着的那一塊巨石,不由的的擰了擰眉頭。
這個地方怎麼會橫伸出這樣一塊巨石,實在是有些怪異。
不過眼下這洞實在是太小了些,他一時間也無法判斷這巨石是否有什麼蹊蹺,掃視了一圈外界,沒有發現什麼人之後,便下令手下繼續開鑿。
乒乒乓乓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幾人的動作明顯快了許多,因爲已經出現了窟窿,再鑿起來,就要方便不少。
沒一會,這洞就變得半人身子來大,只要再鑿上一小會,人基本就可以直着身子走出去了。
而這會,徐將軍再次擡手讓幾人停下手中的動作,走到洞口前仔細看了看莫名選在洞口處的巨石。
北棠妖的心提了起來,所有北燕士兵的心也都提了起來。
一個個心中忍不住罵道,這個將軍未免有些太謹慎了!
事實上,徐將軍不得不謹慎,他手中的這些兵,可是未經南昭帝允許,就被他帶到了這參與夾擊北燕的。
若是贏了,倒是可以說是因爲北燕士兵穿過山道想要進攻南昭,皇帝倒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若是輸了,守邊的將士被他私自調動,可就實在是滅族之罪了。
掃視了一圈之後,依舊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動靜。
而爲了減輕這位將軍的懷疑,北棠妖命人將早先準備好的一隻野兔放了出去。
野兔飛快的躥了出去,在雪地上打了幾個滾轉眼就消失在皚皚白雪之中。
果然,瞧見這隻野兔,徐將軍倒是放心了不少,畢竟這裡若是埋伏了敵軍的話,怕是野兔早就被驚跑了,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
而北棠妖並未放鬆警惕,而是在心中盤算這,依照此刻這半人高的洞口,能否按照自己之前的計劃進行。
洞口依舊再被開鑿着,可是也不知道是徐將軍心中不安,還是他真的發現了什麼,正在進行着的士兵再次被他叫停。
士兵們紛紛後退,徐將軍站在了洞口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圈。
想了想,最後命人拿來一把弓箭。
見此,北棠妖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
實在是沒想到,這個徐將軍竟然謹慎到了這種地步,若是真的放任他拿着利箭亂射一通,射到人他們可就暴露了。
即便是被射中的士兵能夠忍受住,但是如今白雪遍佈,射中之後,必然會溢出鮮血,皚皚白雪之中,只怕這猩紅太過刺目,南昭的人馬想不發現都難。
在心中快速權衡過利弊之後,北棠妖當機立斷,對着藏身在山頂之上的蒼鐮做出了一個手勢。
早先攀爬到高處的幾人連忙扯動起枯藤,搬開早先佈置的石塊。
在徐將軍射出一箭的同時,他便聽見一股奔騰的水流之聲呼嘯着響起。
當即四下張望了起來,只是找了一圈,卻也沒有發現這水聲到底是從哪來的。
“將軍,你在找什麼?”一名副將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可問完之後,幾人紛紛都愣住了,因爲這一刻,他們都已經聽到了如暴雨傾盆般一瀉千里的水流聲,忍不住擡頭看向自己的頭頂。
只見橫伸出的那塊巨石,朝着他們面頰的地方不斷溢出水珠,滴滴答答的想個不停。
幾個人都是一愣,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徐將軍最先反應過來,驚呼道:“快撤!”
只是他的命令纔出口,巨石斷口阻擋着的石塊已經緩緩被移開,如注的水流奔騰而下,自山頂高處猛的灌入。
徐將軍最先喝了一大口水,隨即一種人等都被衝擊的跌倒在地。
後面的人一時間還不知道發聲了何事,一直到這粗如瀑布的水流對着他們的面門席捲而去後,才紛紛反映過來,想要逃離。
只是,山道狹窄,一人前行尚且需要躬着些身子,何況大軍密集的聚集在這山道之間,根本無處可退。
一些不會水的,或者來不及反應的人,當即就被淹沒,在洪流之中掙扎了一會便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這些積蓄已久的洪流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帶着萬馬奔騰之勢,如狂風過境一般席捲而過。
狹窄的山道瞬間就被水柱充滿,所過之處如洪水過境,一片慘狀。
士兵們丟盔棄甲,狼狽逃竄,你推着我一把,我拽着你一把,紛紛跌在地上,被狠狠灌入幾口冰冷徹骨的河水。
在這數九寒冬的天氣裡,鑿開冰河引入的水流帶着一股平日裡遠沒有的森寒,水流所過之處,寒氣陣陣,冒着陣陣白煙,只片刻功夫,就讓這些士兵們紛紛打起寒顫,手腳僵硬,哪裡還來得及逃生。
徐將軍和幾名副將本是站在洞口的位置,最先被一股巨大的洪流衝擊撞到之後,便連忙連滾帶爬的站穩了身子,趁着洪流像後奔騰的機會,幾人拱起身子,牢牢的靠在了陡峭的牆壁之上,防止這來勢洶洶的水柱將他們徹底淹沒。
只是,縱然如此,那些蔓延在他們身上的水,卻還是給他們帶來了難以言語的痛苦。
洞口寒風簌簌,凜冽如刀,一身鎧甲之下是在凍了許久的河水,河水被風吹過,緊緊貼着皮膚,讓他們忍不住哆嗦起來。
一身身閃閃發亮的鎧甲更是寒涼,冰冷的鐵皮貼着皮膚,讓他們連脣都變得白了。
徐將軍此刻只覺得天都塌了下來,他現在只希望有個人能告訴他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麼
一回事!
看着山道里越來越多的水流,他哆嗦着發現自己想要躲在這裡避過這場劫難似乎不大可能了,看了看人數銳減的士兵,徐將軍忍住刺骨的冰冷,小心的看了看洞口之下。
在心中估摸了一下,這洞口距離地面算不得太遠,若是不借助繩子等跳下,對於他們這些習武的人來說問題應該不是很大。
猶豫了一下,他知道,等着這些士兵全都從原路退出基本是不可能的,山道里的屍體只會越來越多,若是等到水柱將他們全部從對面的洞口衝出去,大概只有都是死屍時才能做到吧。
徐將軍當機立斷嘶吼道:“活着的人!都跟我跳下去!只有在這跳下去,我們纔能有一條活路!”
此刻,衆人根本來不及埋怨徐將軍爲什麼會將他們帶到這個地方,不過聽到他嘴裡所說的唯一活路,那些不斷拼殺着向兩邊洞口逃離的人一時間都有些猶豫。
因爲他們將軍口中的這個洞口可不再是之前那個簡單的洞口,這個洞口之外可是倒懸着一張巨大的水幕,想要跳下去,必須得有勇氣再次一頭扎進這足以將人捲走的刺骨的水簾之中。
他們猶豫,徐將軍卻沒有猶豫,當即縱身一躍,屏住呼吸,也根本顧不得在這水中是否會凍出什麼毛病,只知道這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機會,至於後話,那也得有命或者再說。
見着徐將軍咬牙跳入水幕之中,幾名副將對視了一眼,也紛紛在這洞口之中跳了下去。
其餘忙着逃命的士兵此刻也根本不敢再猶豫,紛紛也都縱身一躍。
只是,水流越來越大,從上至下帶着一股磅礴的力道,此前並未完全被鑿開的洞口,徹底被這洪流擊穿,山洞變得極大,水流徹底得到釋放,後來那些想要跳下的人,卻根本再沒有機會,整個人被巨浪拍翻,掉進漩渦之中,掙扎着就被沖走。
北棠妖估摸着裡面的情景,微微蹙了蹙眉頭,對着虞輓歌開口道:“同之前預計的情況有些出入,這個徐將軍實在是太過謹慎了,若是一開始就等到他將洞口徹底鑿開,水流直接灌入想必根本不會留下活口,而今卻出現了這麼多的漏網之魚。”
虞輓歌看着從洞口不斷跳出噗通噗通摔在地上,渾身溼漉漉的士兵,一面拍着北棠漪,一面開口道:“其實這也未必是壞事,北燕的將士們都壓抑了太久,如今正好有一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用來振振士氣豈不更妙。”
北棠妖眸子一亮,對着虞輓歌的臉蛋就親了一口:“還是娘子智慧。”
虞輓歌沒想到這種關頭他卻這般放肆,當即就有些紅了臉頰,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反倒是北棠漪瞪着一雙眼睛,看着北棠妖臉上的兩隻熊貓眼再次威脅似的揮了揮小拳頭,呲牙咧嘴一副警告的樣子。
北棠妖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一本正經的轉過頭,對旁邊侍衛們的笑聲視而不見。
瞧着逃出來的人越來越少,幾乎已經沒有人再從洞口中跳出來之後,北棠妖狹長的眸子緩緩眯了起來。
地上的徐將軍重重喘着粗氣,渾身溼漉漉的在寒風中發抖,地上一片白雪已經被融化,隨後又凍成了堅冰。
“這他麼誰想的這麼陰損的辦法,將軍,我們是不是中了別人的計了。”一名副將重重喘着粗氣,臉都被凍的有些發紫。
“是啊,將軍,太子殿下到底是怎麼說的,我們這次損失可大了。”
徐將軍的臉色也是發黑,出了這種事,怕是他兩面不是人,既沒能替郝連城將事情辦好,怕是又會得罪了南昭帝,自己的前路怕是堪憂了。
“將軍!一定是北燕那幫狗雜碎乾的,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一名體力似乎還不錯的士兵扯着嗓子道,眼角還有點水珠。
‘啪,啪,啪!’緩慢的鼓掌聲響起,北棠妖帶着一衆躲在山壁後側的北燕士兵走了出來。
而埋伏在雪中的那些北燕士兵也紛紛抖落了身上的雪,緩緩站起身來。
以徐將軍爲首的幾人紛紛站起身來,瑟瑟發抖的拿着刀劍,圍成了一個圓圈,看着四面環繞着的無數北燕士兵,一時間心頭紛紛生出絕望。
“北棠妖!是北棠妖!”
瞧見北棠妖出現,南昭那些士兵們紛紛瑟縮着顫抖起來,更有幾人直接丟掉了手中的刀劍,跪在地上求饒。
可是更多的,
還是卻拿起刀劍衝向了北燕的兵馬,更有人高呼着:“殺啊!大家隨我等衝出去!北棠妖既然在這裡埋伏,想必太子殿下那裡根本就沒有多少人馬,只要我們能拖到太子殿下前來,就一定能夠活着出去!”
聽着這番話,幾乎所有的南昭士兵紛紛都衝了出去,北棠妖對他們雖然心中有敬,可在這種時候,卻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除了徐將軍,一個不留!”冷漠的聲音直接宣佈了這些人的死刑。
可相比於他們的絕望,北燕的士兵們則是要顯得興奮許多。
這些日子他們實在是壓抑的太久了,北燕這個曾經四國之中的鼎力大國,在這半年中卻被人打的只能狼狽逃竄。
他們有家不能回,有孩子不能看,時常半夜睜開眼睛就要提着刀去上陣殺敵,結果不知道回來的還有幾人。
如今,他們忠於有機會出了一口惡氣,哪怕對面這些同他們一樣,纔是最無辜和英勇的人。
因爲這是戰爭,所以不講人情。
因爲這是戰爭,所以不能手軟!
虞輓歌看着面前慘烈的廝殺着的悲壯之景,忍不住輕聲道:“只盼着有朝一日,天下終能一統,沒有戰亂,沒有紛爭,沒有妻離子散,沒有家破人亡,只盼着如今的哀鴻遍野,血流成河,能換上個幾百年的盛世康平啊..”
說話間,兩名副將也不知怎麼繞到了虞輓歌這邊。
小盛子和守在身邊的幾名侍衛快速拔刀,出手凌厲。
幾名在寒涼的水中泡了許久的士兵早已身體疲軟,同全盛之態,鬥志昂揚的北燕士兵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看着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打鬥之景,虞輓歌和小盛子在最後的血腥場面,悄然捂住了兩個孩子的眼睛。
北棠衍倒是一直很老實,懶懶洋洋的趴在小盛子懷裡。
而北棠漪則是有些傷腦筋了。
從虞輓歌捂住了她的眼睛開始,她便開始抗議,小小的身子不斷扭動着,粉嫩的小拳頭在空中胡亂的飛舞着,似乎還嫌剛纔的打鬥不夠熱烈。
“主子,我怎麼覺得小公主...有些像個好戰分子啊..”
小盛子終於忍不住開口,虞輓歌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看了看遠處指揮兵馬的北棠妖,忍不住開口道:“日後怕是少不得要讓他頭疼。”
這一場戰爭毫無懸念的以北燕極少的損傷換得了一場大捷,人人都彷彿出了一口惡氣,精神了不少。
只是戰爭不會就這樣輕易結束,待到只留下徐將軍之後。
北棠妖看着他冷聲道:“對面的洞口之外還有多少兵馬?”
“還有七八萬左右。”徐將軍有些認命的開口道。
若是他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局,一定會老老實實的守着邊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可如今倒好,他的腦袋怕是保不住了,只盼着自己對北棠妖還能有點用,讓自己找個機會逃掉。
“這條山道竟然能容下這麼多人?”北棠妖詫異的開口。
徐將軍點頭道:“太子殿下爲了能讓山道中多藏些士兵,所以似乎當初在挖隧道的時候,就曾經沿着一條彎曲的路線,這樣一來,距離長了,能夠藏的士兵也就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