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293殺手青蛇
次日一早,西郊外便圍滿了京畿的官府衙役,兩個偏僻的村子也被一場大火燒的面目全非。
西郊處唯一的一家客棧,一時間屍橫遍野,經此一夜,整個西郊徹底變成了一片荒郊,再沒有什麼人煙。
圍觀的百姓不少,看着被衙役擡走的一具具屍體,一時間議論紛紛姣。
“這可真是作孽啊..也不知這是得罪了什麼人,竟然一條人命都沒留下...秈”
“可不是麼,那兩個村子素來安寧,如今竟然燒的連渣也不剩了。”
人羣中的兩個挑夫雙腿發軟,看着面前的景象嘴脣都忍不住直打哆嗦,看着自己的同伴,整個人險些昏厥過去。
“大哥...我們昨日...昨日..這是逃過一劫啊...”一名挑夫顫抖着對身旁的人說。
那人趕忙捂住了他的嘴:“你是嫌命活的長了麼!”
挑夫瞳孔猛縮,再不敢出半點聲音。
沒多久,一名衙役清點了屍體後,對着前來的京畿官員拱手道:“大人,一共一百七十八具屍體。”
穿着官服的男人點了點頭,看着滿地的血跡眉頭擰成一座小山,到底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爲,毗鄰帝都,竟然會發生這樣的命案。
一時間,整座天水城都在議論這件事,百姓們心中恐慌,事情越傳越是厲害。
馮府
虞輓歌才起身沒多久,才梳理好妝容,對着銅鏡自己檢查着,防止露出什麼破綻。
近日來自己有了身子,越發的嗜睡,如今都要快日上三竿了,竟是才梳妝完畢,而這北棠妖和小盛子也不知去了何處,一早醒來,人便沒了蹤跡。
確信自己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之後,虞輓歌正打算喚門前的丫鬟進來問個究竟,小盛子便匆匆忙忙趕了回來。
掀起珠簾,神色匆忙之間走到了虞輓歌面前。
“發生何事?”虞輓歌開口問道。
小盛子低聲耳語道:“主子,西郊那一帶被人屠了個乾淨。”
本欲插戴髮簪的手緩緩停了下來,一隻孔雀南飛的鎏金寶簪重新被放回了桌上。
“西郊?”
“正是。”小盛子點頭道。
他一早便聽見府中的下人對此事議論紛紛,便出去派人探了個究竟,甚至爲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還讓人備馬,親自去西郊走了一圈。
“主子,如今這天水可不太平,也不知這事是衝着誰來的,這下手之人着實狠辣,竟然將兩個村子也屠了個精光。”小盛子嘆了口氣。
虞輓歌的眉頭緊緊簇成一團,心中揣測着這件事會不會同自己有所關聯,眼中的冷意逐漸蔓延開來,最後嘆了口氣道:“希望不是我害了他們。”
虞輓歌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心中卻有些發悶。
小盛子心中不解:“這事怎麼會同主子扯上關係呢?”
虞輓歌起身走向窗邊,長長的裙襬在地上拖着,緩緩開口道:“你此前說西郊一帶被人屠殺殆盡,這種做法便絕非是尋仇亦或者謀殺,那麼需要將這一帶人都屠殺殆盡的便只能是爲了滅口!”
“滅口?”小盛子有些驚愕,細細品味,卻着實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需要殺這麼多人。
“這些人三教九樓,身份地位各不相同,殺這些沒有半點共同點的人根本就是沒有道理的,除了滅口,不會再有第二種可能。”虞輓歌輕聲道。
“那可是西郊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正巧被這些人瞧見了,所以所有人才會慘遭滅口?”小盛子再次開口詢問道。
虞輓歌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自從進入天水,事情便越來越讓人看不清了。
“你派人去查探一下,看看天水最近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西郊昨夜還有沒有人活着。”虞輓歌道。
小盛子點頭應下,立即聯繫潛伏在南昭埋藏的獵人。
只是不同於以往,此次小盛子格外謹慎,因爲獵人的勢力本就在助北棠妖奪回天下的時候,損失了大半,而南昭更是因爲是獵人的起源地,在南昭帝的眼皮子底下,發展的也是最爲緩慢的。
換句話說,獵人
在南昭的人手是最少的,且還有一些是忠於南昭皇帝的,因此,小盛子沒辦法不小心謹慎,防止失去一個暗樁。
沒多久,北棠妖也回來了,虞輓歌有些詫異。
看着北棠妖身上和臉上的血跡,確認他沒有受傷,虞輓歌命人打了盆熱水,擰了塊汗巾,幫北棠妖擦拭着臉上的血跡和灰塵。
“我怕是得離開一趟。”北棠妖接過汗巾,將虞輓歌放在自己的腿上。
“發生何事了?”
“昨日夜裡收到蒼鐮求救的信號,我便連夜出城去,誰知卻遇了埋伏。”北棠妖冷聲道。
虞輓歌心思飛轉:“是蒼鐮被郝連城的人發現了?”
“應該是了。”北棠妖點頭道。
虞輓歌沉聲道:“郝連城素來謹慎,這次蒼鐮佯裝中蠱,能夠堅持這麼久,已經着實不易了。”
“嗯,我得去一趟。”北棠妖眯着眼睛開口道。
“按照郝連城的性子,若是發現蒼鐮是佯裝中蠱,一定會殺了他,可是如今他沒有殺他,而是引你前去,怕是設了一個圈套,等你上鉤。”虞輓歌開口道。
“便是個圈套我也不能不去,不過他想設計我,也得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北棠妖環着虞輓歌的腰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這麼說來,北棠雪在軍營佯裝你的事情已經被郝連城發現了?”虞輓歌再次開口問道。
北棠妖點頭:“北棠雪雖然才華不菲,只是行軍作戰的手法卻同我有着極大的差異,郝連城在吃過兩次虧後,便一定心中生疑,如今他不知我身在何處,一定心中難安,所以才急着利用蒼鐮將我引去。”
“確實,你排兵佈陣向來狠辣,兩軍交戰也喜歡劍走偏鋒,依着北棠雪的性子,怕是喜歡穩中求勝,步步推進,郝連城久經沙場,用不了多久,便會發現在大御營帳中的人根本就不是你。”虞輓歌心下微沉。
“我知道總有一日他會發覺,卻還是低估了他,沒想到短短兩場戰役,一場試探,便讓他確定了我不再營中,此番若非他同時受到北棠雪和江太師和國丈大人的夾擊,怕是還不願引我回去,反倒是想將計就計趁機吃下我們的兵馬。”北棠妖開口道。
“他的胃口向來大,碧雪雖然處在夾擊之中,卻也能拖住一隊兵馬,郝連城想要吃下大御的軍隊也並非不可能,想必還是對你不夠放心,怕你生事,纔會逼你前去。”虞輓歌開口道。
北棠妖將她往自己腿上挪了挪,找到個舒服的姿勢道:“不管是爲了什麼,既然北棠雪已經被發現,我就必須得回去,否則不僅蒼鐮會出事,郝連城大舉進攻大御,北棠雪怕是抵擋不住的。”
虞輓歌點點頭,明白麪前這個男人的憂慮。
北棠雪雖然沒有婦人之仁,但是面對郝連城行事的狠辣,怕是也只能抵擋一時。
旁人不知,她卻是知曉,爲了勝利,郝連城可是能夠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士兵送死的人,記得曾經有一次,他曾派出三萬精兵作爲誘餌,告訴他們的主將他會派人前去接應,只要他們拖住一些時間即可。
可是事實上,在這三萬精兵吸引了大隊敵兵之後,卻成了郝連城的棄子,郝連城率領大軍直搗黃龍,一舉將整個敵軍部落吞噬,生生將大軍逼退數十里,可那三萬精兵,卻在山谷中苦等無果,最終全部命喪黃泉。
可依着北棠雪的性子,卻是決計做不出這種事的,是以,一旦郝連城抓住了北棠雪的弱點,怕是北棠雪難以抵擋郝連城的進攻,大御的版圖將會再次改寫。
虞輓歌沒有再說話,北棠妖緊緊將她攬在自己的懷裡:“挽挽,不若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實在是放心不下。”
糾結了許久,北棠妖終於開始輕聲開口,西郊的事情他也聽說了,如果他沒有記錯,西郊便是當年碧雪和馮季遇害的地方,如今遭遇滅口,怕是有人知曉了他們正在調查這件事。
如果有人是爲了阻止他們繼續調查,那他們的身份便已經暴露,繼續留在這裡將會十分危險,可是也恰恰相反,正因爲有人阻止,也就意味着這是一條極爲重要的線索,若是順着這條線索追查下去,許是會找到些什麼證據。
他知道當年她飽受的委屈,也知曉她一直想要查明當年的真相,所以不忍讓她同自己一起離開,可是,如今危機四伏,將她一個人留在天水,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虞輓歌看着他眸子裡的擔憂,輕輕搖了搖頭:“如今我有着身子,一身武藝也所剩無幾,回到軍中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不若留在這裡繼續追查當年的真相。”
見她堅持,北棠妖便沒有再說話,垂下眸子,將她摟的更緊了一些:“我留下些人給你,務必要小心,若是發現什麼不對的事情,立即離開,不要繼續留在這裡。”
虞輓歌點頭道:“放心吧,我會小心的,倒是你,要去應付郝連城,才真的讓人放心不下。”
虞輓歌靠在北棠妖的胸前,聽着他有力的心跳,只覺得滿足。
北棠妖本欲等着小盛子回來,囑咐他幾句再走,可是一直等到太陽落山,小盛子也沒有回來。
虞輓歌不由得催促道:“小盛子去調查西郊一事,想必十分棘手,你快些離開吧,否則耽擱了時間,怕是會被郝連城徹底牽制住了。”
北棠妖猶豫了片刻,最後再虞輓歌的再三催促下,準備離開。
臨行前,給虞輓歌留下了十名神龍宗的精銳,加上此番在暗中護衛的獵人,有二十人之多。
北棠妖走後,虞輓歌坐在搖椅上思量着西郊的事。
當天色徹底暗下來,小盛子終於回來了,虞輓歌給他倒了杯水遞給他,小盛子一飲而盡後,有些氣喘吁吁的開口道:“主子,查到有一個活口。”
虞輓歌挑挑眉頭,沒有打斷他。
“果然如主子所料,昨夜西郊沒有發生任何事,這些來往的商戶行人在客棧中歇息,誰知卻忽然來了一羣蒙面人,提刀就砍,不問緣由,他受傷未死後,趴在一具屍體下面裝死,這才躲過一劫。”小盛子開口道。
“他可有看清了來人的樣貌?”虞輓歌開口問道。
小盛子從懷中拿出一張畫像,交到虞輓歌面前:“那爲首之人以爲他們都死了,中途曾扯下面具,是個光頭。”
虞輓歌看着畫像上凶神惡煞的光頭,知曉此人自己並不認識。
“這僥倖活下來的人有沒有調查過,確信不是這些人聯手設下的圈套?”虞輓歌思忖着,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
“主子,奴才都查過了,此人世代都居住於此,靠着走商過活,絕不會是同這些黑衣人一道的。”小盛子輕聲道。
虞輓歌閉上了雙眸,仔細盤算着,看來自己想的沒錯,如今已經有人知曉自己進了天水城,想要阻止自己調查當年一事,所以纔會在西郊做出滅口的行徑。
“你去通知此人,讓他速速離開天水,到別的地方去,別在回來。”虞輓歌囑咐道。
小盛子一愣:“主子是怕有人找上他殺他滅口?”
“如今對方都已經知曉我們進了天水城,怕是我們的動作都會在他們的監視之下,看這名光頭殺手的樣子,便是窮兇極惡之輩,若是知曉自己留下了活口,必定會將那僥倖逃脫之人擊殺。”
“奴才明白了,奴才這就去辦。”小盛子準身便要離開。
“等等,將這畫像帶走,找些江湖中人打探一下,看看是否有人知曉這名光頭的來歷和去處。”虞輓歌將手中的畫像交還給小盛子。
小盛子點頭離去。
而此時天水的一座宅子中
一名光頭大漢正跪在石室的地面上,光亮的頭皮上不斷滲出冷汗,而坐在他面前的正是一名帶着銀色面具的男子,男子兩側站着幾名渾身殺氣之人。
此刻,整間石室靜謐無聲,只能聽見光頭有些發粗的喘氣聲。
“禿鷲,你回來彙報時說是一百七十九具屍體,可爲何官府清點卻只有一百七十八具,你告訴我,那一具屍體去哪了?”男子的聲音有些冷,不急不緩的,卻像是冬日裡的冰碴子,直涼到人的心底。
光頭大漢臉上的汗珠更多了,不敢有絲毫辯解:“主上,屬下辦事不利,還請主上責罰。”
銀色的面具折射着清冷的光,面具下那雙清冽的眸子裡氤氳着血色的迷霧,讓人不敢直視。
時間凝固在這一刻,男子擡手撫上自己的面具。
一衆人的喘息聲更大了,石室頂端的乳石上滴落下兩滴水珠。
噠!噠!的兩聲讓一衆人腿軟。
光頭漢子這時也擡起僅剩的一隻眼睛,緊緊盯着男子修長的手指,而周圍的幾人卻紛紛垂下頭去,不敢擡頭。
男子的手微動,將面具向上移了移,隨後落下。
石室中凝固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碎,光頭大漢像是虛脫了一般癱軟在地上。
‘哐啷’一聲,一隻精緻的匕首落在了大漢的面前。
大漢毫不猶豫的撿起匕首,切斷了兩根手指,鮮血如注,卻緊咬着牙關。
帶着面具的男子揮了揮手,一衆人便都退了出去。
一行人走出去後,臉上有一道長疤的女子呸了一聲:“呸!真是太他媽要命了,禿鷲你能不能不幹這些蠢事,老孃險些被活活嚇死。”
禿鷲的臉色有些蒼白:“你以爲老子想啊,還不是手下這幫飯桶。”
幾人沒再說話,禿鷲草草包紮之後,便帶着人匆忙離開,想來是趕去將那最後一人滅口。
心中卻忍不住長出口氣,江湖上,誰都知道一個規矩,見到青蛇真面目的人,一定會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