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287護她周全
綠裙女子被人撈上來後,渾身溼漉漉的,髮髻也是搖搖欲墜,輕風拂過,惹得她打起一陣陣冷顫。
綠裙女子先是怨恨的看了粉裙女子一眼,而後垂下頭,眸中溢出兩串淚珠,開口道:“爹爹,你可要爲燕兒做主啊...燔”
“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掉到水中?”馮大人蹙起眉頭。
“是...是女兒失足不慎落水。”綠裙女子看了眼馮鶯,隨後低頭囁嚅道。
“到底發生何事,還不快些交代!”馮大人怒聲道,似乎對她的遲疑很是不喜窠。
隨着這一聲質問,綠裙女子趕忙跪在地上,輕啜起來,如竹筒倒豆子般道:“是三姐今日瞧中了二姐的金鐲,非要拿頭上的玉簪強行交換,二姐不願,誰知三姐好言勸說一番後,就動起手來,二姐自是不願,兩人便扭打起來,我...我好心勸阻,誰知卻..卻被三姐甩手推入河中。”
淚眼婆娑,綠裙女子好不委屈,加之一身的溼漉,顯得有幾分我見猶憐。
馮鶯聞言後,先是一愣,隨後眼中閃過一抹冷笑,開口道:“哼,好一張顛倒黑白的巧嘴,倒真是能把這黑的說成白的。”
馮大人蹙起眉頭,掃了一圈狼藉的衆人,最後目光落在同樣狼狽的馮鶯和粉裙女子身上,來回打量着。
“鶯兒,對於此事你有什麼可說?”馮大人看向馮鶯開口道,眸子深處藏着幾分複雜。
聞言,馮鶯擡起頭,看向這個所謂的父親,凝視許久。
兩道血紅的抓痕在那張白皙的臉蛋上格外眨眼,滾動着細微的血珠,在陽光下有些瀲灩。
馮大人的眉頭又蹙起了一些,卻依舊在等着馮鶯的開口。
半晌後,馮鶯嗤笑一聲:“我沒什麼要說的,父親若是要相信誰,她便是不解釋父親也會信,父親若是不信誰,即便是費盡口舌,也不過都是徒勞罷了。”
察覺到她眼中的怨恨,馮大人心中微痛,可是卻沒有開口解釋,將目光移到其餘幾人身上:“你們幾個可瞧見是怎麼回事?”
“回父親大人,兒所見正如五妹所言,三妹想要同二姐交換首飾,無奈兩人卻動起手來,兒本欲勸阻,奈何父親便已經到來。”
“回父親,女兒也是瞧見,這三姐姐有些欺人太甚,實在是跋扈的狠。”
其餘幾人紛紛開口,馮鶯的眼中閃過濃濃的嘲諷,還真是諷刺,明明被人欺辱的是她,可最後她卻成了那強取豪奪,十惡不赦之人。
馮大人沒有再做詢問,看向馮鶯,開口道:“既然如此,便罰你到祠堂面壁三日,罰抄經文十遍。”
幾女低着頭,只覺得這懲罰未免輕了些,卻又不敢冒然開口。
虞輓歌看着面前的一幕,心中知曉,想必是在當年諸多構陷之中,這馮大人對馮夫人的懷疑以及對趙姨娘的信任,甚至是這些年來馮大人對馮夫人的冷淡以及對趙姨娘的信任,使得馮夫人和馮鶯這對母女對馮大人傷透了心。
因此,這馮鶯甚至是連解釋都不願解釋,只覺得可笑。
虞輓歌走上前去,開口道:“馮大人此舉未免有些嚴厲了。”
馮大人只見遠處一道迤邐的身影緩緩走來,一身清透的粉色抹胸長裙,胸口繡有大朵大朵的芙蕖,細緻的水晶如同滾動着晶瑩的露珠,兩寸來寬的金玉腰帶高高束起,小腰盈盈不堪一握,只覺得這於夫人雖然容貌平平,可這氣韻卻有着少見的風華。
“原來是於夫人。”馮大人拱手道。
虞輓歌的目光掃過幾女,開口道:“此前閒來無事,瞧見這裡風景獨好,便來逛逛。”
“剛剛本官的家眷在此爭吵,實在是讓於夫人看笑話了。”
“無妨,只是剛剛我遠遠瞧着,覺得兩方並無太大的爭吵,不過是尋常姐妹間偶爾的小矛盾罷了,馮大人端正家規固然是好的,只是如此怕也是會破壞她們姐妹的情誼,倒不如年輕人的事,就讓她們自己解決去吧。”
虞輓歌並未幫誰說話,可是馮大人混跡官場多年又哪裡不明白。
虞輓歌這一番話的意思,豈不是在說,剛剛事情發生的時候,她正巧目睹了全程,眼下她這般處置馮鶯,明顯是有失偏頗,怕是冤枉了她。
“於夫人說的是,夫人目光如炬,
不愧爲御史大人的賢內助。”馮大人躬身道。
虞輓歌淺笑着沒有再開口,畢竟有時候寒暄也需要適可而止。
不過話說回來,她瞧這馮大人雖然是武將出身,卻對官場一道也頗爲精通,若說他到這等年紀,依舊只能在如今的地位,只能說這個人心計不夠,沒有太大的謀略,因此才一直止步不前。
“既然於夫人都開口了,你們就都各自散了吧。”馮大人揮袖道。
幾名庶出的子女心中不願,卻不得不就此散去。
粉裙女子擡眸看了虞輓歌一眼,眼神中帶着幾分惡毒和怨恨。
虞輓歌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果然是許久未曾遇見這般‘單純’的人了。
就在粉裙女子轉身離開的剎那,虞輓歌緩緩開口:“這位姑娘請留步。”
衆人紛紛頓住步子回頭,虞輓歌的目光正落在粉裙女子身上。
粉裙女子對上那雙黝黑的眸子,只覺得心頭莫名的發顫,那漆黑的深潭彷彿漩渦一般,讓她連心跳都快了,呼吸也加重了。
虞輓歌淺笑着開口,擡起蔥白的玉指從頭上摘下一隻小巧的玲瓏簪,伸到粉裙女子面前:“這位姑娘覺得這隻玲瓏簪如何?在下想交換姑娘手中的金鐲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衆人有些愣愣的看着這一幕,他們不太知道這女子是誰,卻也知道她是如今府上的貴客。
粉裙女子的臉色有些難看,這隻玲瓏簪雖然精緻,可是卻只一朵指甲大小的玲瓏花苞而已,怎能同她滿是寶石的金鐲相比。
心中知道定是剛纔她拿素銀小簪逼迫馮鶯的那一幕讓她瞧了見,纔會有如今這一番場面。
再看虞輓歌的皓腕上一隻精緻的嵌滿藍寶石河帶的金鐲,就知道她斷是看不上自己手中的這隻。
馮大人看着這一幕,自是知道了是怎麼回事,看向馮鶯的眼中閃過一抹歉意。
馮鶯對此無動於衷,只看了虞輓歌兩眼,便事不關己的冷眼站在一旁。
“既然於夫人能看中你這隻鐲,這是你的福分,你便換了罷。”馮大人對她再沒有什麼維護。
粉裙女子紅了眼,僵持在那,抿着脣,眼中滿是不捨,半晌沒說出一句話,心中知曉她這是爲難自己,可這隻鐲可以說是她所有首飾中最喜歡最珍貴的一件了。
她是庶出之女的身份,近年來母親也並不受寵,若非她自己心眼多些,只怕是如今在這府中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這般質地的金鐲於她而言實在是太過珍貴,今日若非突發意外,她斷然是不會利用起它。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粉裙女子始終未動,氣憤一時間有些尷尬,馮大人眼中有些惱怒,一面警告着粉裙少年,一面對虞輓歌陪着笑臉。
粉裙女子的目光在自己的金鐲和玲瓏簪中來回徘徊,卻遲遲不肯鬆手。
半晌後,虞輓歌輕笑着開口:“看來這位姑娘不太願意,也罷,我又怎能強人所難。”
粉裙女子心中一陣欣喜,細心修剪過的手指緊緊握着手中的金鐲。
“讓於夫人見笑了,小女實在是不懂事。”馮大人只好歉意道。
“無妨,倒是我有些奪人所愛了。”虞輓歌溫和開口。
一旁的小盛子貫是會見縫插針,不屑的開口道:“哼,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我們主子能對你的東西感興趣那是你的福氣,這等俗物又怎麼配得上我們主子。”
“是是是,這位小哥說的有理。”馮大人依舊賠笑道。
其實在馮大人的心理,一直對幾人的來頭有些拿捏不準,近幾日,他也一直在派人打聽這幾人的來頭,真真假假,一時間他也拿捏不準,不過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憑藉這幾人的氣度足可斷定他們絕非凡人。
也因此,他纔會對他們如此上心,畢竟他混跡官場多年,如今已經滯留在這個職位十餘載,若是再沒有機會晉升,怕是他這一輩子都將止步於此。
不過固然他是附和,卻也只是認爲小盛子不過是嘴硬罷了,畢竟那一小隻玲瓏簪在他看來確實是素了些。
小盛子彷彿知道衆人想什麼,冷笑着開口道:“這幾隻小簪看起來樸素,卻是我家老爺請盡了帝都的能工巧匠,採用西海深處的白玉雕琢而成。”
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虞輓歌剛剛插回髮髻的小簪上,依舊未感到有什麼稀奇。
這樣的小簪在虞輓歌頭上大概有四五隻,只能算是點綴作用,比起一旁的白玉孔雀步搖不知要差上了多少。
因此,一陣竊竊私語聲傳來,幾人目光中明顯都帶着不耐。
然而隨着日頭逐漸升高,一人驚呼道:“快看!”
衆人的目光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見原本平平無奇的幾隻小簪,竟然一點點盛開,原本精巧的玲瓏花苞,隨着太陽的照耀一點點盛開,原本並不透徹的玉質在這一瞬間,晶瑩剔透,彷彿能看到裡面涌動的水波。
一片片花瓣層層疊疊的落下,鴿子蛋大小的一朵朵白玉花透亮的折射着日光,彷彿快要滴出水來一般。
幾人這才明白,小盛子所說的話原來是真的,這一隻小小的素簪絕對當得上是價值連城。
剛剛落水的綠裙女子看着臉色難看的粉裙女子開口道:“哎呀,姐姐,這可真是可惜,單是這花簪的質地,就不知能換上多少隻金鐲了,這大好的機會剛剛就擺在姐姐眼前,怎奈姐姐卻沒能把握住。”
粉裙女子目光灼灼的盯着虞輓歌的髮髻之上,在幾隻剔透的花簪的襯托下,這才發覺她髮髻之上的幾隻飾品,竟無一是凡物。
想到此處,心中升起一抹濃濃的懊悔,盯着那讓人心動的小簪,眼中滿是貪婪。
馮鶯站在一旁,淡淡的瞧着這一幕,即便是知道面前的這位於夫人是在爲她討個公道,卻也始終面無表情的看着。
“如今臨近午時,我就不叨擾了,就此先行告退。”虞輓歌輕聲開口。
話落,虞輓歌帶着小盛子轉身離開。
那粉裙女子追上前兩步,張了張嘴,半天卻沒有說出話來,臉色漲的通紅,心中懊惱不已,只道自己竟然錯過了那等絕世的珠寶,心中升起濃濃的不甘和後悔。
虞輓歌走後,馮大人張了張嘴,想要對馮鶯說些什麼,可觸及她那冷淡的目光,最後輕嘆了一聲轉身離去。
馮大人走後,粉裙女子瞧着馮鶯冷笑道:“這次就先放過你,反正你的婚事也就要到了,日後便不會再在這府中礙着我的眼了。”
馮鶯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雖然在設計之下,她的婚事成了劉太守那個傻兒子,不過韓大哥答應過幾日便搶在劉太守家之前來提親。
回到休息的庭院,小盛子笑道:“只怕那粉裙女子要被氣的吐血了。”
虞輓歌捶了捶他的頭:“你啊,真是越來越頑劣。”
“不過主子,奴才見那馮鶯似乎很是不好接近,看來我們還得等等機會。”
虞輓歌點頭:“馮鶯雖然對馮大人心灰意冷,可到底還是有些防範之心的,否則,早就被府中的豺狼吞入腹中,哪裡還能平安活到今日。”
小盛子跟在一旁點頭。
“此番能夠引起她的注意便夠了,這幾日你多盯緊她的動靜,不管從她身上能不能找到些線索,畢竟她是馮季的妹妹,我與馮季有過命之交,如今陰陽兩隔,總是要護她周全,才能讓他九泉之下安心。”虞輓歌目光幽幽,輕聲道。
“奴才明白。”
而此刻,天水城的一座老宅
厚重的大門被緩緩推開,一名身穿黑色長衫,臉帶銀色面具的男人緩緩走入。
男子右手持一把爲出鞘的劍,劍柄處是一頭龍首,彷彿時刻準備着引血。
男人渾身凜冽,宛若數九寒冬過境,黑色的髮絲無風自動,壓抑的氣息如狂風海嘯般席捲而來,面具之下一雙冷漠的眸,宛若一座囚禁無數白骨猛獸的牢籠。
老宅內有幾名殺手般模樣的男女在交手,空氣中涌動着濃重的血腥氣。
“你這個小娘皮!今夜就等着給老子暖牀吧!”一名獨眼禿頭大漢,看着對面臉上有一道疤的女子得意道。
“哼,你也得有那個本事,能讓我呂四娘伺候的男人可沒幾個,當心死在牀上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庭院內吵鬧不已,人雖然不多,卻一個個面目猙獰,只一眼就知道,這些人無不是好狠鬥勇之輩,每
一個都絕非善類。
帶着面具的男子緩緩出現在衆人面前,幾人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垂首側身讓出一條路來,原本還算熱鬧的氣氛,霎時間壓抑而令人窒息。
黑衣男子後堂,帶着厚繭的手扭動起一隻瓷碗。
嘎吱
地面上一塊不小的木板移開,露出一排石階,男子大步走了下去,木板應聲落下,再次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