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破而後立!
虞輓歌隨着宮人來到大殿,滿朝文武分列兩側,紛紛看向門外。
如今的東陵已經不再是此前的東陵,朝中存留的大臣大多是陽山王和太子之前殘留下的黨派,剩下一些,則是無奈之下,不得不屈服於如今局勢之人。
數個月之前纔剛剛亡國,隕落的北燕景成帝如今腰身一變,再次龍袍加身,成爲新一代帝王。
朝上的大臣忍不住想起不久之前還被困在西苑飽受酷刑的北棠妖,如今卻成爲了主宰他們生死之人,也許這就是造化弄人吧。
朝中之人對於虞輓歌大多是熟悉的,這位侍奉過三代帝王的女子,能夠走到今日,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讓人小覷的,歷經三代帝王而不衰,恐怕古往今來,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鉍。
虞輓歌停在大殿門口,擡頭便瞧見站在玉階之上的北棠妖。
一身白色的錦緞龍袍,金色的飛龍盤繞,巨大的龍頭仰天長嘯,負手而立,站在那裡,靜靜等待着她。
虞輓歌緩緩穿行過衆人,每一步都走的穩妥,這一路走,一路散,她們終於距離的如此之近南。
也許人生就是如此,凡事總要經歷過一次,才知道有些事會悔恨,有些會堅持,有些會痛,會疼,有些會無怨無悔,在所不惜。
生命是一段漫長的旅途,在沒有捲起褲腳,湯河走過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哪條路是對,哪一條是錯,更沒有人會知道,哪一條是捷徑,哪一條遍佈波折。
也許走着走着,時常會後悔,卻又無法回頭,也許走着走着,走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兜兜轉轉繞瞭如此大的一個圈子,只是也許,這個時候我們不該抱怨,而是慶幸,慶幸兜兜轉轉了一整個世界,踏遍千山萬水的波折劫難,最終我們還是到達了我們一直想要到達的地方。
虞輓歌緩緩停在了玉階之下,朝中沒有人敢發出半點聲響,對於這一位傳言中殘暴狠厲的帝王,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着。
看着一身海藍色長裙的女子,搖曳着的曼妙身姿像是海蘭珠一般剔透,坎坷波折讓她如花般綻放,歷經歲月讓她沉澱安寧,浮華褪去,美麗不再單純是一具皮囊,時間會證明,待她白髮蒼蒼之際,同樣可以驚豔天下!
北棠妖伸出手,等待着她的到來。
虞輓歌輕輕勾起脣角,一步步走上玉階,看着面前那變得粗糙起來的手指,輕輕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十指緊握,彷彿再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離,一瞬間,他和她的心被塞得滿滿的,彷彿這天地間再沒有什麼可以畏懼。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冊立虞氏輓歌爲後....”
太監的聲音響起,前不久纔剛剛被封爲東陵皇后的虞輓歌,時隔不久,再次被冊封爲後。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朝臣紛紛拂袖下跪,跪拜大禮。
此前北棠海冊封虞輓歌爲後之時,羣臣反對,而今北棠妖冊立虞輓歌爲後,比起當日的北棠海似乎更加讓人覺得難以接受,天理難容,可是,恰恰相反的是,如今卻沒有一人出聲反對。
也許,這就是皇權鐵血的獨特魅力所在,即便是這個男人從北燕跋涉到東陵,他所帶來的威嚴和所代表的權威,在那無數殺戮的積澱下,沒有人敢動搖分毫。
虞輓歌站在他身側,看着跪拜的羣臣,心情複雜,幾年之久,死生無數,聚散離合,終於是有一天,他打破了所有世俗的規矩,而她也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站在他的身邊。
虞輓歌轉過頭,看向北棠妖好看的側臉。
也許,她是自私的,這一路走來,逃避的是她,放棄的是她,冷漠的是她,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看他苦苦掙扎,一個人披荊斬棘的是她。
天下之間,勇者無敵,而她卻只是一個懦夫。
能夠走到今天,是他功不可沒,是因爲他不曾放開她的雙手,是他在付出。
北棠妖,對不起,讓你一個人在風雪裡披荊斬棘,艱難跋涉。
從今往後,我再不會放開你的手,再不會動搖你我的信念,無論是開天闢地,還是刀山火海,我都會緊握你的手,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察覺到女子灼熱的目光,北棠妖轉過頭,輕輕勾起脣角。
他彷彿看得到她心中的澎湃,看得到她想要訴說的千言萬語,看得到她的愧疚和決心。
只是他想告訴她,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此刻站在他的身邊。
他從未怨恨過她的固守心門,也從不怨恨她對他愛的吝嗇,當他選擇愛她,當他認定她是他生命的信仰和曙光,他便會接受她對他的所有,她的怨恨,她的背叛,她的所有。
如果到最後,他依然不能讓她愛上他,那麼證明的不是她的無情,而是他的無能。
沒有人生來會愛,也沒有人能永遠做出正確的選擇,索性這一切都不晚,趁陽光正好,趁清風正來,趁潮起潮落,趁還年輕,正相愛。
至此,東陵改國號爲御,名爲大御國,從此東陵覆滅,北燕將亡,可在這一片神州大陸之上,大御國崛起,後世學者認爲,因爲北棠妖也就是後來的景勝帝,極度寵愛當時的皇后,故取虞字的諧音御,命名國號。
---南昭---
郝連城得知北棠妖不僅成功脫困,反而順勢反,攻,拿下東陵的消息後,一時間惱怒不已。
“雲國公的叛變竟然不過是一場戲,好精巧的心思,好高深的算計。”郝連城鮮少的面色難看。
誰能想到,在他以爲掌控全局,促使三國分割掠奪北燕的時候,北棠妖卻毅然放棄北燕,趁機奪走了東陵。
損失了半個北燕,卻得到了整個東陵,只看結果,就知誰輸誰贏!
南昭的將士們一時間也紛紛不敢做聲,太子的氣場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來。
不得不說,北棠妖這一巴掌打的他們臉頰生疼。
就在他們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以爲將一統天下的進程向前推進了又一步的時候,就在他們以爲吞噬北燕將天下玩弄鼓掌之間的時候,北棠妖卻趁着他們將注意力放在北燕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將東陵據爲己有。
這一巴掌不可謂不狠,不可謂不疼。
整個東陵營帳中,氣氛沉悶不已,將士們也都垂頭喪氣,提不起精神。
攻打北燕的進程已經許久沒有進展了,這期間幾次試探出兵,結果卻都不大順利,也因此,南昭和西齊都固守着吞噬的地盤,按兵不動,天下的格局,在經過這一次顛覆之後,彷彿又僵滯在這裡。
“碧雪到底是怎麼做事的!北棠妖九大筋脈被廢,竟然還能爬的起來!”郝連城鮮少動怒,可這一次,卻讓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太子妃確實是廢掉了北棠妖的九大筋脈,當日北棠妖被困在東陵皇宮西苑數月之久,連碗都拿不起來,不似作假。”一旁的副將開口道。
郝連城蹙着眉頭沒有開口,收斂了心思,看着桌面上的羊皮地圖,發現如今的局勢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同他當初設計和預想的千差萬別。
就如同此前所說,他一直再畫圈,所有人所有事都只能在他特定的範圍之中,可是如今,北棠妖這一次的落子,卻徹底打破了他畫的圈,讓一切顛覆。
棕色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淡淡的光澤,手中的白玉球碰撞着發出清脆的聲響,北棠妖,既然你想玩,那就看看到最後,鹿死誰手!
“陛下,如今太子妃的形勢十分危險,東陵成了北棠妖的天下,北燕還固守半壁江山,太子妃所帶領的兵馬如今正處在北燕和東陵交界之間,一旦北燕和如今的大御聯手,太子妃腹背受敵,憑藉二十萬兵馬,根本難以抵抗。”
“是啊,殿下,一旦太子妃的防線被攻破,北燕的半壁江山一定會同如今的大御聯結起來,北棠妖的勢力將會越來越多,到時天下三分,勢力最大的還是北棠妖啊!”
副將們紛紛商討着對策,大抵都是懼怕碧雪的防線被攻破,使得如今由江太師和老國丈鎮守的北燕同剛剛建立的大御王朝統一在一起,這樣一來,想要再次攻打北棠妖,可謂是難上加難。
郝連城聽着吵雜的議論聲,穩坐在八仙椅上,轉動着手中的白玉珠子,遲遲沒有開口,眸子中閃爍着明暗的光火,讓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而同一時間,西齊也得到了消息。
得到北棠海的死訊,素來恬淡的北棠雪猛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回駙馬爺..確實如此...根據探子來報,北棠海被北棠妖斬殺在郊外,北棠妖勾結太子和陽山王舊黨,趁機叛亂,如今東陵已經成了他的天下,依照他的性子,只怕北棠海凶多吉少。”副將一面稟報一面分析着。
韓若汐看着雙眼通紅的北棠海,連忙上前將其扶住,看向一旁的副將:“消息可確切?北棠海素來能征善戰,怎麼會如此輕易就被北棠妖擊敗。”
副將沉聲道:“此次北燕的反擊並不輕易,而是籌謀已久,末將懷疑,從安陽一戰落敗開始,這一切就已經都在密謀進行之中,更何況,當日的雲國公叛變是假,帶着衆多兵馬堂而皇之的駛入了東陵內部,纔會使得此次東陵敗的如此迅速。”
韓若汐看着怔怔失神的北棠雪,心疼不已,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只是站在他的身後,輕輕撫着他的肩頭,似乎想要通過這種辦法給他傳遞力量。
“四哥...”北棠雪輕輕呢喃道,忍不住想起當日大哥北棠葉死在自己懷中的情景。
如果..是不是如果當年在北棠妖落魄之時就除掉他,一切就不會變成這般模樣,就不會兄弟接連慘死...不.四哥不會就這樣死掉的,他不信!
“密切注意各國動靜,聯繫郝連城。”北棠雪冷着眸子開口,雙手顫抖個不停。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東陵是四哥的,北棠妖,你太貪心了。
隨即,北棠雪很快想到了什麼,再次開口道:“加派重兵堅守蝶舞,千萬不能出現半點差錯,派人密切注意香江王動靜,若有異動,立刻來報。”
“卑職明白!”
一旁的韓若汐見此,輕聲開口道:“若是出兵攻打大御,便是同虞輓歌爲敵了...她不會對你留情的...”
北棠雪微微一怔,心中說不出的複雜,挽挽,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麼?四哥待你一片真心,你怎麼可以幫北棠妖殺了他!你殺了四哥,甚至當初大哥的死,你是不是也早就知曉...
北棠雪的脣角忍不住都顫抖起來,是我太傻,我明明早就知道你該是個怎樣的女子,從你對母后痛下毒手開始,我就該知道...‘
北棠雪閉上眸子,掩住裡面的水霧。
韓若汐想要說些什麼,北棠雪卻起身大步走出營帳:“四哥,你不會有事的對吧..”
沒過幾日,郝連城便親自造訪西齊,秘密會見了北棠雪。
兩人針對如今的局勢進行了新的探討,似乎在打算着下一步該如何行進。
相比較於南昭和西齊的陰沉,北燕上下可謂是一片歡喜。
北棠妖轉瞬之間從囚徒變成了東陵的新的主宰者,再沒有什麼比這更能讓這些瀕臨絕望的將士們感到歡喜的了。
老國丈和江太師連同衆多的將士圍繞着巨大的桌案,看着上面詳細勾勒着的地圖,一個個激動不已。
“從今日起,這天下的地圖可就要再次改寫了!”
江太師捋着鬍子慨嘆道:“這一步走的好,走的妙啊!”
“是啊,這個臭小子,可真是把我們這些老傢伙給騙慘了!回頭可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老國丈笑着開口,言辭之間是說不盡的自豪和歡喜。
江太師點頭道:“不破不立,大抵就是說的如此。”
近來征戰不斷的慕仁也忍不住開口稱讚道:“確實,只是這天下之間,可不是誰都有破而後立的勇氣的!妖兒..啊不..陛下果真是天生的帝王!”
衆臣忍不住接連點頭,轉瞬之間,他們從窮途末路一瞬間變成了天下三分中最大的勢力,這份喜悅,簡直不亞於瀕臨死亡時從天而降的曙光。
後世有人曾說,景勝帝的獨,裁和鐵血在太平時代讓衆人膽顫,可當烽煙四起,流火遍地,在戰場上幾乎沒有太大建樹的他,卻從未讓將士們失望。
也許正是因此,才使得並不算能征善戰的他成爲無數將士們心中不可逾越的存在。
也有人評價他說,他殘暴不仁,他殺父弒母,他曾爲走狗,他導致國破家亡,他無恥,可是在戰亂之中,在無數百姓和將士們需要他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會讓他們失望。
也許,這種希望的力量比起伏屍百萬來的更爲驚心動魄,難以動搖!
江不壽在一旁也忍不住慨嘆着,原來天象所指是這個意思,難怪他說帝星黯淡之後,卻不曾落下,反而東邊一顆新的帝星閃耀着整片夜空。
如此一來,也就難怪爲何帝星黯淡之後卻沒有隕落,他還道這天象怪哉,加上北燕亡國,看來也並非真正的滅亡,而是大御王朝的崛起之路啊。
天下一統,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