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新帝駕崩!
北棠亮的眼底也升起一抹恐懼,自幼在金絲籠子裡悉心養大的他,也是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真實的場面。
柔妃打量着四周,看着趙家勢敗已成定局,緊緊攥緊自己的拳頭,不,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會這樣...
這天下該是亮兒的纔對,怎麼會在這轉瞬之間就徹底顛覆。
趙府的人已經死了大半,趙子川靠近在柔妃和北棠亮身邊,周圍也只剩下幾名心腹。
在這金階玉瓦之間,儼然再沒有一絲退路睃。
一點點,一寸寸,侍衛們每一次的挪動,對他們而言,都是在向死亡逼近。
終於,趙子川周圍僅剩下的幾名侍衛也紛紛倒下。
偌大的乾元殿裡,三人緊緊相靠,像困獸,在做垂死掙扎鵒。
西廠統領橫飛而起,手中的漆黑鐵鏈,帶着尖利的爪牙,牢牢的叩在趙子川的肩頭。
趙子川悶哼一聲,整條手臂發麻,低頭看去,漆黑的利爪深入白骨,陷害的血液涓涓不斷的流了出來。
另一條手叩住鐵鏈,順勢一扯,似乎打算將西廠統領扯飛出去。
只是顯然,他低估了西廠統領的本事。
西廠爪牙向來都不是簡單的角色,更何況能夠居於西廠統領,又怎麼會是簡單的泛泛之輩。
兩人一拉一扯之間,鐵鏈在空曠的大殿上發出嘩嘩的聲響,刺激着每一個人的耳膜。
兩人交手數個回合,沒有分出勝負,表面上西廠統領的武功更高一籌,只是趙子川卻是做着背水一戰的打算,所以這一來一往,兩人一時間倒是沒有分出勝負。
北棠妖一臉平靜,涼薄的看着面前的交戰。
衆臣的目光也紛紛被此吸引,一來見識一番西廠的厲害,二來也是想看看最後到底是誰輸誰贏。
趙子川的目光越過西廠統領的肩頭,看向北棠妖,怒聲道:“北棠妖!有膽你來同我較量,躲在一個閹人身後,你就是個無恥的廢物!”
這一番話說出來,人們的目光都落在了北棠妖的臉上。
男人一身青藍色的華服,彷彿從畫裡走出來的一般,雪白的金線靴子上綴着珠玉,就像是嬌生慣養的世家公子,若說是沾花惹草倒是有人信的,可若是說舞刀弄棍倒是有些違和。
北棠妖輕笑起來,薄薄的脣瓣如玫瑰花般嬌豔,那明豔的笑臉驅散了寒冬,如九天之上的明日,溫暖而不可企及,可縱然如此,卻依舊沒人敢直視那一雙冰雪般的眸子,琉璃色的色澤,清淺無波,最是純淨,卻也最是涼薄。
不是冰寒,卻讓人覺得比冰寒更冷,不是風刀,卻讓人覺得比風刀更利,不是烈火,卻讓人覺得比烈火更灼人,冰晶色的琉璃花在眸子裡漂浮,在那裡,彷彿是另一片天下。
“趙將軍說的對,本宮就是一個無恥的廢物,只是,本宮還可以更無恥一些,也還可以再廢物一些。”北棠妖幽幽開口,言辭中並沒有一絲怒氣。
衆人只見那帶着碧玉扳指的手指輕輕動了動,而後數名西廠太監凌空而出,無數條鐵鏈鎖着的鐵爪飛擲而出,直奔趙子川而去。
不等趙子川反應過來,一隻只鋒利的爪子已經潛入了他的身體,巨大的疼痛和力道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震碎。
‘噗!’一口鮮血噴出,趙子川被數根鐵鏈擎制,整個人搖搖欲墜,臉色猙獰。
柔妃臉上的淚水不斷流下:“哥哥..哥哥...是我害了你..”
北棠亮的眼中也是不斷的涌出淚水,抓着趙子川的衣衫像是個孩子:“舅舅..舅舅..你沒事吧。”
趙子川悶哼一聲,想要將身上的鐵爪震斷出去。
可就在這時,西廠太監齊齊發力,數只鐵爪遍佈在趙子川身上。
而後,衆人只聽一聲巨響,伴隨着無數鐵鏈嘩嘩的餘音,趙子川整個人因爲巨大的內力,炸裂開來!
一瞬間,整個人如同被五馬分屍一樣,肢體橫飛,只剩下一團血肉模糊。
“哥!!!”柔妃一下子撲倒在地,看着趙子川的眼睛,失聲痛哭。
趙子川只是怔怔的看着柔妃,眼中有些紅潤,來不及做出半點反應,眼睛一翻,整個人便死了過去。
“啊!!!”柔妃抱着趙子川殘缺的屍體失聲痛哭。
這一生,她幾乎從未輸過,可爲何,這一次,輸的一敗塗地,這一次,輸的如此徹底!
完了..全完了..趙家沒有了..哥哥沒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
一旁的大臣紛紛側過頭,有些不敢直視。
趙子川死的實在有些慘烈,那四分五裂的慘狀,腸子肚子橫飛四溢的血腥,着實讓不少人都吃不消。
唯獨一羣臉上抹了白粉的西廠太監,一個個面不改色。
殷紅的血花飛濺在他們的臉上,夾雜着那些白粉,混合後順着臉頰滑落,更像是一羣索命的惡鬼。
北棠妖對着西廠統領悠悠開口道:“明明可以如此輕易解決的事,何必如此周折?”
西廠統領心頭一緊:“奴才謹遵九殿下教誨。”
肖父有些咋舌,原來西廠就是被這般教導出來的,難怪會是一羣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柔妃看着北棠妖,眼中閃過一抹恐懼,放開趙子川的屍體,將北棠亮抱在懷裡。
“亮兒願意退位,我也願意退位,只求九殿下能留我們母子一條生路...”柔妃顫抖着的撫摸着北棠亮的頭。
按照常理來說,趙家之人幾乎死絕,柔妃卻在這個時候俯首,倒是有幾分背叛的意味,不過不得不說,這也正是證明了柔妃對這個孩子的看中。
北棠妖眯起眸子,輕笑不語。
他本無意同這孤兒寡母計較,只是千不該萬不該,她們不該打了挽挽的心思,傷害挽挽的人,都該死,無關老少,如眼下於柔妃母子,無關強弱,如彼時夜襲郝連城。
數名弓箭手齊齊搭好弓箭,對準了柔妃同北棠亮。
柔妃驚慌不已,再次開口道:“不..我死不要緊...只求九殿下能留亮兒一命...不管怎麼說,他都是陛下的子嗣。”
北棠妖幽幽開口道:“這是自然,北棠亮乃是本宮的兄弟,本宮又怎會不顧血肉親情,誅殺手足呢?”
柔妃微微鬆了口氣,可是心頭卻一直不安,若是她死了,亮兒一個人該怎麼面對這些豺狼虎豹,若是她死了,誰來照顧她可憐的孩子...
“娘..”北棠亮此刻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到底年紀小,也沒有經歷過風浪,任是怎樣包裹上一層金縷玉衣,也終究無法成爲仗劍天下的男兒。
“別怕..亮兒..你九哥會照顧你的..有這麼多人爲證..九殿下是不會食言的..”柔妃緩緩鬆開北棠亮的手,站了起來。
一身金色的鳳裙,在此刻顯得有些諷刺。
“不..娘..我不要你死..我才能跟你在一起..你不要離開我..”北棠亮緊緊抓着柔妃的衣裙。
這些年來,他沒有見過柔妃幾面,大多都是柔妃寫書信給他,鼓勵他勤於學問,鼓勵他堅持不懈,詢問他的生活近況,體恤他的煩惱憂愁,當他煩躁乏味時開導他,在他疲憊懈怠時鞭策他。
他一直都思念着母親,思念着自己這個學識淵博,溫柔體貼的母親,他不想一直同她分離,只能靠書信來維持聯繫。
他還記得第一次相見,他有些膽怯,可她卻是那般溫柔的將他擁入懷中,帶着他放風箏,給他帶了新的禮物,他記得她的懷抱又香又軟,她溫柔又美麗。
“亮兒,聽話..娘以後不能照顧你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柔妃輕輕笑着,臉上綻放着如花蕾般的溫柔。
“你這個騙子!你明明說過,只要接我入宮,我就可以一輩子待在你身邊了麼..”北棠亮哭嚷着。
柔妃努力擠出一抹微笑:“娘答應你的沒能實現,你不要怪娘...”
不少人看着這一幕都有幾分心酸,畢竟孤兒寡母的面對着羣狼環飼,確實是可憐。
只可惜,這些政客早就將所謂的情感氾濫同理智劃分的一清二楚。
心酸歸心酸,卻沒有人真的會爲兩人求情,也許,這就是權力的鐵血無情。
‘唰唰唰!’數只利箭直奔柔妃而去!
柔妃緩緩閉上眼睛,等待着最後的宣判。
一陣唏噓聲傳來,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柔妃睜開了雙眼,卻看見了她此生的噩夢!
北棠亮身上插着數只箭矢,龍袍上的金龍也一點點被染紅,整個人搖搖晃晃的倒下,身下的血跡匯成一片血泊。
‘不!’柔妃滿眼通紅,衝了上去,接住北棠亮搖搖欲墜的身體,兩人一同跌落在地上。
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北棠亮身上那些長長的箭矢,柔妃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血跡一點點從北棠亮的嘴角溢出,刺目的紅色泛着點點熒光,讓人忍不住一聲長嘆。
“亮兒...亮兒..你怎麼這麼傻啊..沒了你,娘怎麼活啊...”柔妃一瞬間好似蒼老了十歲,泣不成聲。
北棠亮費力的開口道:“娘..亮兒好喜歡你...可是..可是...卻一直不能和你在一起...亮兒好想你的...”
柔妃緊緊抱住北棠亮,仰起頭,閉上雙眸,任由那已經快要乾涸的淚水順着脖頸一點點流下。
“娘也喜歡你..娘最愛的就是你..”
北棠亮眼底閃過一抹黯淡的光亮:“真的麼..亮兒一直擔心娘會不喜歡我的...”
“娘喜歡你..娘最愛你..傻孩子..”
“可是亮兒好討厭學那些東西..亮兒不喜歡習武..也不喜歡學問..亮兒不喜歡作詩..也不喜歡排兵佈陣..亮兒喜歡畫畫..亮兒喜歡畫..畫山水..畫花草..畫美人...這樣..娘也還會喜歡亮兒麼..”北棠亮斷斷續續的說着,眼角滴落一滴淚珠。
“會..會..亮兒什麼樣子娘都喜歡..只要亮兒好起來,娘就請天下最好的畫師,教亮兒畫畫...亮兒願意畫什麼..就畫什麼..”柔妃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陣陣哀嚎讓人感到一陣心酸。
北棠亮緩緩轉過頭,看向乾元殿外的天空。
天那麼藍,那麼藍,飛鳥那麼忙碌,葉子也能像花朵一樣,奼紫嫣紅...真好啊...
“娘..下輩子...下輩子..亮兒不要..不要做皇帝..亮兒好累..亮兒..亮兒只要..只要...留在..娘..娘...”北棠亮嘴裡的血越來越多,那最後的話終究沒有說完,雙眸死死盯着乾元殿外那廣袤的天地,遲遲不肯合上。
“啊!!!”柔妃像是瘋了一般的痛哭起來。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老天!你爲什麼這般殘忍!爲什麼要我看着一個接一個的孩子死在我的面前...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
“因爲你罔顧性命,殘害子嗣無數,因爲你心腸歹毒,殺人如麻,因爲你貪慕權勢,貪婪無恥。”一道和緩的聲音緩緩響起。
皇后一身金色宮裝緩緩從大殿之後走了出來,一身素縞已經換成了昔日的華袍,精緻的髮髻上是數只華美的步搖。
不同於往日的是,此刻的皇后身上多了一份沉澱,彷彿這些日子以來的吃齋唸佛讓她多了一分寧靜,整個人成熟了不少。
柔妃轉頭看向威嚴的皇后,再看自己這一身狼狽,她輸了..她真的輸了..輸的一無所有...
可她真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到底有哪裡不如皇后..
爲什麼,笑到最後的人不是自己。
看着皇后眼中的那一抹同情,柔妃仰天大笑,果然,果然是早就設計好的...
否則,當日她前往冷宮奚落皇后之時,皇后又怎麼會那般言辭...
她早就知道自己會輸,知道自己會是慘敗..
乾元殿一直被重兵把守,消息遲遲送不出來。
一直在宮中等着前朝消息的虞輓歌,眼看時間一點點過去,也終於坐不住,簡單收拾了一番,換上一身絳紫色的宮裝,帶着小盛子等人匆匆趕去了大殿。
“站住!”剛一到乾元殿門前,虞輓歌就被人攔住。
虞輓歌蹙起眉頭,卻是看不到裡面的消息,等了片刻,正巧遇見西廠統領出來,便匆匆走了上去。
“裡面消息如何?”
西廠統領一見是虞輓歌,頓時收斂了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躬身道:“娘娘不必憂心,一切都很順利,娘娘可要進去?若是需要,奴才這就帶您進去。”
虞輓歌頷首,西廠統領轉身對手下吩咐了些什麼,而後親自帶着虞輓歌走進大殿。
剛一走進大殿,就覺得一陣刺鼻的血腥氣撲面而來,金色夾雜着血色,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一步步出現在衆人面前,衆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這一身絳紫色上,高貴的紫色襯托的女子皮膚雪白,頭頂上的幾根歪歪斜斜的插着幾根紫玉簪子,珍貴的讓人時時擔心是否會掉落下來。
柔妃的目光落在了虞輓歌身上,眼中閃過濃濃的不甘。
爲什麼,爲什麼劇毒都毒不死她!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她沒有輸給皇后,她是輸給了這個女人,若是沒有這個女人,她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北棠妖走向虞輓歌,擋住了她的視線,身後萬箭齊發,柔妃身上插滿飛箭,倒在血泊之中。
到死,目光都緊緊盯着虞輓歌的方向。
又是一曲皇權傾軋下的悲歌,到底是誰的無奈,嘆只嘆,既生瑜何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