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峰要塞的人全了,大家又成功活過一年,並且還取得了巡檢中的優秀評級,無論哪一樣都值得慶祝。載歌載舞倒不至於,胡吃海塞是一定的。大家互相分享分別後發生在各自身邊的故事,在吹牛和揭破牛皮的拉鋸中哈哈大笑。
在這個時候,費奇一時忘了自己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人,他只覺得自己與其他人沒有分別,如同相知多年的朋友,甚至是絕對信賴的親人一樣。這個世界的物質豐富程度根本沒法和地球相比,但是在滿足人的情感需求方面,卻沒什麼區別。他沒有喝酒,卻有些醉了,甚至在離開宴會前去守夜的時候,腳步都是虛晃的。
唯一可惜的是,等山風吹開天上的雲,將由陌生羣星構成的夜空展現在眼前時,孤獨感還是會重新出現。這種感覺,就像是隱藏在他人類靈魂下的魔鬼一樣,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和強大的影響力。
大喜迅速褪去,心情從山巔向山谷迅速滾落。好在黑色的貓感受到主人心情的變化,儘管它弄不懂原因,但卻知道怎麼讓他變得好一些。用頭頂蹭蹭腳踝,然後溫馴地讓主人抱起來,並在盤踞於頭頂時不要抓疼他,一切就都解決了。
平靜之後,費奇就可以想想自己家的問題。記憶中,自家有個城堡,但基本不去那裡,而是一直住在公國首都塔巫港城外的莊園裡。那是個有六十多名僕人服務和二十多名武士保護的葡萄酒莊,舒適和安全都不必多說,還有一座整個首都圈獨一無二,專給自家人使用的真理雷霆女神小神殿。
費奇·霍爾是家中次子,上面還有個大哥,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費奇加上哥哥安德魯和妹妹費麗帕是一母所生,而弟弟蘭登其實是從叔叔家過繼而來。懷爾德·霍爾,在騎士決鬥中意外受傷,只留下一個未出生的兒子就死了,而他的妻子也在產下孩子後難產。於是坎特·霍爾聖殿騎士、皇家伯爵就將這個孩子過繼到自己這裡,親自撫養長大。
由於本就是血親,而且從小一起成長,所以四個孩子根本不會去區分這點小小的區別,大家就是一家人。費奇那些比較久遠的記憶中,幾個人基本都在一起玩兒,直到大哥開始聖殿騎士的訓練,而自己開始墮落後,才互相分開。
按照父親的安排,大哥爲成爲聖殿騎士而訓練,自己也跟着學了一段時間的騎士本領。可是除了騎馬,那段時間學習的其他東西基本都忘乾淨了,只有鍊金術還能清楚記憶。再往後,記憶就斷斷續續、亂七八糟,裡面有太多鍊金毒藥和魔鬼的影響,已經找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
“醉生夢死就等於白活。”費奇搖搖頭,放棄從過去找答案的嘗試。根據穿越後發生的事情,很顯然霍爾伯爵是個有計劃、有手段、有安排的人,做了很多對費奇有益的事情。至少費奇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換成自己絕對做不到這麼細緻。但是他若是能把目的告訴一下,那就更好了。
費奇只能猜測和模範領有關,但是以他的階層還接觸不到和模範領相關更多的信息。可既然是“模範領”,是個領地,那也脫不開領主、官員、士兵和領民這些事情。“或許我也可以成爲領主?”費奇當然也會這麼憧憬,他還會思考“我將如何管理領地”這樣的問題。好幾個小時,他都沉浸在這樣的問題中。
過了一陣兒“從村長到國王”的癮之後,費奇將自己拽回了現實。在現實中,他是個戰鬥力不合格,而且剛剛“發現”魔法的年輕人,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想那麼多有害無益。這個時候,只有腳踏實地纔是唯一的出路,想着成爲大領主,還不如多想想怎麼將護城河裡的黃金撈出來。
肯定不能現在就下去,基普林老人或許還有事情找他,不然幹嘛給他安排今天守夜?費奇等啊等啊,時不時看看城堡的燈光,統計誰還醒着誰還睡着,時不時越過城牆朝下面撇兩眼,試圖在幽暗的河水中找到“寶箱”的身影。結果,整整一晚上根本就沒人來找他,或許雪鴞大人將他忘在腦後了。
哪怕第二天,老人也沒提這茬兒,該怎樣還是怎樣。這是爲什麼?費奇滿頭霧水,想去問問但是不知道怎麼開口。他故意在老人面前晃了幾次,希望能夠“觸發對話”,但只觸發出“全員訓練”這個任務來。
趁着人員齊整,訓練被放在首位,儘快讓新成員掌握武技和冥想法,讓大家都成長起來,這纔是重中之重。不用別人說,費奇非常積極主動地接受訓練。其實贖罪告解牧師也是一個發展方向,但費奇覺得那太偏“文職”,遠不如多提高武力,能夠保護自己的纔是真本事。而且他也非常在意提升法力的方法。
“法力”是個籠統的說法,並不是說身上帶着個藍色的“油量表”,能知道“有多少和剩多少”。法力和體力是成對出現的概念,體力指的是對身體的控制和掌握,法力就是對思維能力的控制和掌握。
能不能發現問題(敏銳)、能不能解決問題(思考)、能不能保持警惕(專注),這都是雄鷹學派冥想術中和法力有關的訓練項目。而施法者,還要針對咒語、法陣和儀式的不同要求,展開針對性練習,讓頭腦能夠更快運作,這也是法力的一部分。
不管是體力還是法力,都需要大量重複訓練,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其中,有些訓練很有新意,有些費奇則覺得非常“笨拙”。雖然費奇從前世的經驗中帶過來很多身體訓練和頭腦訓練的方法,但那都是“看過”而沒有“練過”,也不知道是否適應這個世界的要求,所以他閉上嘴巴乖乖照做。
體力訓練方面,他和拉姆斯登表現差不多,比不過特隆和巫瑪瑪。不過在法力訓練方面,他則遙遙領先。一方面他有“鍊金術的底子”,另一方面來自前世知識的積累和應試教育的訓練,對法力訓練起到了相當好的輔助作用。
就這麼過了一個多星期,護城河的水位開始略微下降時,費奇的法力水平大大提高的時候,一位意想不到的熟悉客人突然光臨。費奇的女僕埃迪又僞裝成男生,帶着兩輛貨車和一隊傭兵來到冰峰要塞的大門前。
傭兵只是來護送的,他們從埃迪手中接過報酬就離開了,留下了貨車和埃迪。一輛貨車裡是四個橡木酒桶,從金屬封條上的銘文看,肯定是價值不菲的好酒。另一輛貨車上裝着大小不一的八個箱子,裡面有的裝着金屬零件,有的裝着書籍,還有一整箱的鍊金工具和原料。
“其中一個箱子是你的盔甲。做好了之後從來沒有用過,這次一併送來了。”
“東西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怎麼來了?而且護送的傭兵怎麼都離開了,你不走了嗎?”
“少爺,我也被流放了。”埃迪吐了吐舌頭:“我是女生的事情被發現,伯爵大人非常憤怒,就把我趕出家。如果冰峰要塞不要我,那我就真沒地方去了。”
“啊?”費奇愣了一下,隨即就覺得事情不對。“流放還能一個人運着東西過來?到底是伯爵發現了你是女的,還是本來就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是怎麼被發現的。伯爵知道後特別生氣,我爸爸也被處罰,已經不是總管家了。幸虧伯爵夫人求情,我纔沒被打板子,這件事也沒傳開。東西都是夫人準備的,我的最後一個任務是將這些東西都運來。之後,我就無家可歸啦!”
“看樣子你一點都不擔心……”
“冰峰要塞雖然不如伯爵莊園,但也挺好的,而且在這裡我就不用假扮男人——好像大家都有辦法看出來。而且這裡也收容女人,只要能通過訓練就可以。哇,那應該就是怪物女獵人絲西娜吧!我聽基普林大人提到過。”
費奇是不相信這些說辭的,他唯一能確定的事情是他的父親,尊敬的伯爵大人,一定又有了什麼計劃和安排。於是他向埃迪伸出手,“拿出來吧,信在什麼地方?至少有回信的吧?”
埃迪掀開衣襟,從內襯裡翻出兩封信來。一封給基普林老人,另一封纔是給費奇的。“兩封信都是夫人寫的。”
“我父親沒有什麼交代?”
埃迪搖搖頭。“我把你的信送回去,夫人哭得稀里嘩啦,伯爵大人一直很嚴肅,只是讓我回家,沒說別的。過了兩個星期,我就被趕出來,然後一直趕路。”
“你確定沒藏什麼信?就像上次那樣,得等我滿足某種條件後才能拿出來?”
埃迪再次搖頭,特別用力那種。
看這表情,怎麼都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而且,她的說辭裡面有很多漏洞,所謂“流放”一說肯定不能信。費奇的流放是因爲化學閹割了公爵的兒子,埃迪的流放是因爲女扮男裝嗎?而且,這一路上難道還有人押着她過來、逼着她加入?沒有別的任務誰信?
算上埃迪,這是霍爾伯爵第三波打發人來到冰峰要塞了——第一波自然是費奇,第二波是絲西娜和莫姆。費奇很好奇,究竟是什麼讓聖殿騎士和皇家伯爵這麼上心,肯定不會是冰峰要塞與模範領那麼簡單。要論起來,自家的城堡和領地有哪一點比不上眼前的這座要塞了?
懷着疑問,費奇拆開信件,想從裡面尋找答案。不過,裡面只有一個母親的關心和思念,以及讓費奇照顧好自己的囑託,全是深情,沒有計謀。費奇盯着埃迪,她以眨眼睛應對。看來不“觸發條件”,她是絕對不會說的。
也許正因爲如此,霍爾伯爵纔會放心她來執行任務。
“如果你真的沒處可去,那就留下來。但加入怪物獵人這事兒你最好重新好好考慮考慮。”
“我也可以洗衣服做飯整理花草餵養馬匹,還會記賬寫信。”
“除了寫信之外,其他事情都是拉姆斯登的,你……”費奇想到了還沉在護城河裡的金子,正需要一個嘴巴嚴的人去處理。於是他擺擺手說道:“沒事兒,就算你什麼都不幹,我也能讓你吃飽穿暖,放心吧。”
埃迪第一次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這又是爲什麼?費奇滿頭霧水,看來法力訓練還要繼續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