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藏起來的東西,可能是好東西,但絕對有危險。搬走冰魔的寶座、撤走地毯後露出來的這個青銅暗門,費奇一直沒有去動它。
只是看看就覺得有問題。門上凹凸不平鐫刻着複雜的雲朵花紋,兇狠的眼睛、陰險的笑容、扭曲的觸角和滴血的爪子圖案在雲朵中若隱若現,就像有無數魔鬼隱藏在其中。青銅門精細的做工,充分說明主人對其有多麼重視。費奇也重視起來,對其施放偵測法術,驚訝地發現它居然毫無法力反應。
“這不應該啊!難道沒有陷阱?”費奇再三偵測,仍舊是同樣的結果。他不相信這個結果,“法力波動就像地獄氣息是可以被隱藏起來的,所以沒有反饋不代表沒有危險。”
費奇認爲陷阱是被某種高明的手段掩藏起來了,於是細緻而又耐心地研究了整整兩個小時,使用了十多種不同的符文和咒語,但依舊得不到任何反饋。“好吧,我承認自己的水平不夠,那麼現在只剩下一種方法可以打開門了,那就是打開它。”
本着小心謹慎的原則,費奇絕不會用自己的手去開門,他也沒邪惡到讓外面的劣魔或者倒鉤魔來替自己做這件事——這其實才是最簡單的方法。用氣元素繩索,一端吸在門上,另一端勾住帳篷的支柱,然後運用法力拉扯。只聽得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過後,地上的青銅門被拉開了,露出下面的坡道,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沒有陷阱?”費奇捂着額頭,覺得自己是個傻瓜。那麼漂亮的青銅門單純只是裝飾作用,居然沒有使用任何符文法術?在複雜的線條中隱藏符文,不但好用而且在製作中並不會多麼繁瑣,費奇很難想象在保護自己財產時不使用這種方法。他頓時對下面放着的東西降低了評價,估計不會是多麼值錢的寶物。
正要下去,費奇突然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熟悉。之前他曾經破解過的一些遊戲裡,在轉彎或者通道的犄角旮旯裡藏着怪物,等玩家走過去的時候突然出現來一刀,就算殺不死也能嚇死個人,這裡不會也有同樣的東西吧?反正已經白忙活了兩個小時,如果這次試探再白忙,其實也不算什麼。
於是費奇抄起帳篷裡的桌椅板凳和一些攻城武器的模型,一股腦扔了下去。突然間,無數弩矢在坑中橫飛,嗡嗡砰砰的聲音如同暴雨的雨點一樣,只是一瞬間通道斜坡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弩矢尾端——尖的那頭全都插進石頭裡去了。剛剛扔下去的傢俱和模型全都被打成碎片,費奇心中除了慶幸之外沒有其他想法。
“用法術解決問題成了習慣,結果也認爲別人都會用法術來解決問題,這是不行的。”費奇察覺了自己的思維盲區,然後再仔細看了看那些可怕的弩矢陣,決定還是狠下心來,從外面叫了兩個劣魔進來。
“下去!”費奇將它們踢了下去,確定沒有其他機關,這纔跟着下去。
前任指揮官在自己的營帳下面挖了一個小庫房,約麼有半個籃球場那麼大,四周是三層貨架,中央是個低矮的方臺。之前由PF區軍團補發的工具材料就堆放在這裡,分門別類鋪滿了貨架和方臺。兩隻劣魔在被踢下來的時候還是戰戰兢兢的,現在卻在這些物品面前大膽起來,都在趁着費奇不注意往自己嘴巴里塞東西。劣魔本身沒有進食需求,它們的嘴巴是武器,它們的胃是用來藏東西的口袋,而它們的貪婪在這個時候爆發出來,決定趁着費奇還沒下來,甚至臆想着費奇並沒有注意到它們,趕緊給自己奪取些利益。
每一隻劣魔生前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算是死了,被壓榨了,之前的記憶已經消失了,可仍舊不是什麼好東西。劣魔想要進階是非常艱難的,本身沒有實力,還容易因爲貪婪而丟掉性命。小庫房裡多了兩隻劣魔的屍體,它們的外殼變成爛泥一樣的東西,胃裡面的寶石和靈幣重新暴露出來。費奇收起坑神劍,並沒有將靈幣和寶石撿起來,而是查看起貨架和方臺上的東西。
魔鬼製造重型投石機絕對是不遺餘力的,所使用的材料並不是普通的青銅,而是添加了元素寶石後變成的法力合金。另外就是消耗量最大的投石彈丸,那可不是用重量來砸人的笨重玩具,而是具有各種元素效果範圍殺傷武器,所需要的材料也都在這裡。
戰績利潤是屬於整個攻城營地的,而放在地下庫房裡的東西就成了前任指揮官的。通過買賣這些東西,足足兩千枚靈幣就分別放在兩個小空間袋裡,旁邊還有五個帶蓋的木桶,裡面滿滿當當裝着靈魂幼蟲。地獄的另一種貨幣:黃金,即便是以大小不一顯得有些粗製濫造的條狀鑄造,但數量累積到一千根的時候也可以足夠美麗。
對空間袋來說,這些黃金的重量太大了,根本裝不進去,只有靈幣是便攜的。費奇從貨架的空間袋上嗅到了魔鬼的氣息,所以只是將靈幣取出來,裝入神秘法師林奇給他的空間袋中。林奇的空間袋很顯然更加高效,裝滿了兩個魔鬼的小皮口袋還有剩餘,於是費奇就裝了不少元素寶石進去。
元素寶石就是長時間在元素富集環境中被薰陶出來的帶有元素力量的寶石,可以在製造法術物品時提供元素特性。元素位面是最標準的“富集環境”,所以專門有人將寶石運進去,薰陶好了之後拿出來賣錢。能夠跨世界的生產活動就會有個跨世界的公允價值,魔鬼也需要元素寶石,但不會將這東西作爲貨幣使用。
剩餘還有許多珍貴材料,有些不太像是製造攻城武器需要的,估計是以物易物淘換而來。費奇知道這些東西都很值錢,但這些東西同時也意味着麻煩。前一任營地的首領是冰魔,已經是高階魔鬼。戰鬥力方面,費奇雖然有信心戰一戰,但是也得承認冰魔並不弱於自己。這樣一個傢伙,居然在一場戰鬥中,“不明不白”戰死在營地裡面,其中若是沒有陰謀纔不正常哩!
“每個魔鬼都有自己的效忠鏈條,它們在營地裡只是一份工作而已。雖然說戰場職責很重要,但仍要讓位於效忠鏈條。所以這個營地裡應該到處都是其他高階魔鬼的眼睛……”費奇想了想,自己一個人是不可能吞下這麼多財富的,尤其是貪婪的下場就在眼前——那兩個劣魔是怎麼被自己劈死的,他可是心知肚明。
“反正不是自己的東西,也沒什麼捨不得,我的目的又不是在魔鬼當中升官發財。除了和進階有關的東西,其他都是不重要的。”費奇想通了這點便回到營地裡,立刻召集指揮官集合。
三個倒鉤魔隊長聯袂而至,火矮人卡茲穆克帶着莫名的緊張和疑惑再次跑了回來,他們都看到了仍處於打開狀態的門。
“費了好半天勁終於還是弄開了。裡面是上任留下來的倉庫,都是些好東西。”費奇的手一直放在坑神劍的劍柄上,三個倒鉤魔他還不放在眼裡,而火矮人並不是那種“衝動”的人,也不擔心他回見財起意——尤其是費奇已經將兩千靈幣提前裝在口袋裡了。“雖然很值錢,但這些東西凍手(魔鬼不怕火,所以不是燙手),得想辦法處理一下。別想着都分了,除非你們能準確告訴我前任指揮官是怎麼死的。”
“我們只見到了漫天飛舞的蟲羣突然出現幷包裹了冰魔,一個蜘蛛一樣的怪物在蟲羣中隱藏着,然後它就死了。”一個倒鉤魔隊長說道。
“笨蛋,頭領問的並不是這個。”另一個隊長說道:“前任指揮官死的非常突然,也許和這些東西有關。大人,你覺得我們應該如何處理?呃,能問一下下面有多少東西嗎?”
“哼!”費奇瞪了它一眼,然後道:“一部分用來填補營地之前的虧空以及留下一部分放進大倉庫裡面去,具體有多少卡茲穆克你覈對覈對——但這部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須用這些都東西買個平安,別突然出現個更厲害的怪物,咱們還不知道是從哪裡過來的!懂嗎?”
“大約懂了。”倒鉤魔們用力點點頭。“大人,我們只是不知道您背後的大魔鬼是誰?需要同樣準備一份嗎?”
“你的意思是我的主人會害我了?哦,你們在擔心自己——既然這樣那也算進去吧。”費奇上級的魔鬼還是他自己,不過裝模作樣一下總沒壞處。“將虧空算的多一些,顯得咱們所有的‘收入’都進了倉庫,剩下的是彌補錯誤的,總之要顯得咱們都在爲軍團考慮,手裡就算是有東西,也絕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先把事情辦妥,剩下的……懂了嗎?”
“懂了。”隊長們點點頭,手指已經開始搓動起來。
“誰跑了,誰就偷走了所有東西,所以我巴不得你們當中有誰會那麼愚蠢。從現在起,你們四個負責這些贓物,至少總要留下一個人看守。我現在要出去一趟,這裡的事情你們看着辦吧。”
“大人!”卡茲穆克突然說道:“大人,接下來會有很多清點東西和計算價值的事情,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能不能讓工匠營地的人來幫忙?他們都是有契約的奴隸,不敢逃跑、逃了也沒法躲藏。”
“可以。”費奇似笑非笑地看着火矮人。這個傢伙果然很熟悉魔鬼的行事風格,他從工匠營地叫人主要是爲了保護自己,免得被三個倒鉤魔隊長聯合殺掉。倒鉤魔若是將東西分了然後逃離營地,那情況是最難處理的。“你們三個也可以叫劣魔過來幫忙,但加起來的數量不能多於工匠營地過來的人。哼,收起你們各自的小心思,別像惡魔那樣總是自亂陣腳。我殺你們毫不費力。在地獄裡,手下總是能找到的。好吧,我等你們去叫人。”
最終費奇的營帳外面裡三圈外三圈圍滿了人,大家再次形成了制約平衡,於是費奇就可以抽身出來。在清點倉庫處理關係的這段時間裡,至少攻城設備營地的人是不會注意自己的。他攜帶着上任指揮官的兩千靈幣,一路飛行來到了冥河邊,按照卡茲穆克給的地圖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一個石頭棧橋,一艘只剩下半截的青銅船在河邊的柱子上拴着,柱子旁邊有個破破爛爛的單人小帳篷,就是這裡沒錯了。那個小帳篷永遠沒有人,裡面只有一個掛在青銅樁子上的青銅牌,上面寫着“冥河航運,十靈幣起——我們總是懷着敬意,謹遵當地規則行事”。
青銅樁子下面放着一個古舊的石頭碗,看起來非常普通,但往裡投放的靈幣會被冥河航運收取。不過直接往裡放錢那就錯了,首先必須將掛着的牌子反過來,等上面出現新的字。
作爲好奇寶寶,費奇當然要對這裡的東西檢查一番。帳篷、樁子、牌子和渡橋上都使用了某種法術,一種費奇從未見過的法術體系,至少是用了費奇不知道的符文。法術的波動很奇特,乍一看上去非常簡單,仔細琢磨卻給人深奧的感覺,可再繼續體會的話又迴歸簡單。費奇分析了好一會兒,勉強分辨出裡面有傳送類咒語,剩下的就沒法猜了。
“這裡是地獄,估計這些法術也要入鄉隨俗,這才讓我有分辨出來的可能。算了,總不能奢望認識這個世界所有的法術吧?”費奇將牌子反過來,等了兩分鐘,光滑的青銅牌面上用綠色的鏽跡緩緩顯示出一行地獄語文字:沒有朋友、沒有敵人、只是生意。
往碗裡放十枚靈幣,只是眨眼的功夫靈幣便消失了,從裡面蹦出半個金幣。金幣是被割裂的,裂口是非常複雜的鋸齒狀。圖案也很古怪,正反面都是一隻C形的蛇。
與此同時,青銅牌上的鏽跡文字又多了些:目標接待員距您兩次穿越距離,正在向您趕來,預計二十五分鐘內到達,請耐心等候。
“這感覺……好熟悉啊!”費奇在帳篷外坐着,一邊看着冥河,一邊看着倒計時,打發了這二十分鐘。此時,冥河河面上突然出現一團濃霧,那霧氣既不擴散也不移動,勉強能看到霧氣中隱約有個佈滿了夜晚星空的隧道口。然後一艘雙體式木頭划艇從濃霧中駛出,船伕是個冥河擺渡者。
冥河擺渡者總是穿着灰色或者黑色的袍子,骷髏一樣的手從袍子下露出來,抓着斑駁陳舊的船槳。它沒有臉,頭罩下面是絕對的黑色,如同黑洞一樣吸收了所有光線。關於冥河擺渡者有很多傳說,費奇覺得自己正處於其中一個裡面。
擺渡者的船上全是破洞,但是沒有一滴冥河水會滲進船體中去,這個特性也是它們的商標。破木頭船停在棧橋旁處,擺渡者用骷髏手拿起半截金幣。費奇走上前去,用自己的這半截對上去,嚴絲合縫。他也看到了上面完整的圖案:兩條蛇互相咬着對方的尾巴,在一片空白的世界中不斷旋轉。伴隨着旋轉的雙蛇,兩個碎片重新組合成一個完整的金幣,冥河擺渡者點了點頭,收起金幣並指着船艙:“請上船,冥河航運歡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