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費奇來到場地的時候,積分混戰比武已經完成了一場比賽的較量。儘管是“非致命”的較量,但爭鬥之中很難收住手,死傷總是難免的。而且混戰突出一個“混”字,比單人比武那邊更難控制。所以,費奇沒看到比武的情況,但看着一地狼藉的殘盔破劍,零星分佈的嘔吐物和飛濺的血漬,就能大概還原出當時的情況。
“之前上了多少人,傷了多少人?”費奇來到登記處,揪住一個鈴鐺人問道。由於他手裡攥着兩枚銀幣塞了過去,鈴鐺人便好心給他解釋了一下。
“新手太多,戰鬥結束的就很快。上去了兩百二十多,擡走了五十。”
“大部分人是怎麼失敗的?”
“一撞就倒,完全沒有經驗。”鈴鐺人好心提醒道:“看你的盔甲裝備也不怎麼樣,給你個建議,一開場就躲到邊緣來,抓着圍欄的木樁和繩子,更容易獲勝。”
費奇謝過他,穿過等待的人羣來到最前面。運用鷹眼冥想的全域視野後,他很快就找到了正在觀衆席上的夏妮。夏妮端坐着,雙手置於腹前,用手指擺出個數字“22”。費奇依照約定向22區域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貝妮。
兩個人如約匯合,然後登記參加下一場的戰鬥。貝妮顯得有點興奮,之前她一直在場邊看着,戰鬥的激情已經被調動起來。
“大人,我看了,都很弱,很容易將他們打趴下!”
“當然,我相信你能做到。不過這一次你的任務是防止意外發生,擊倒所有人是我的工作。”費奇顯得很嚴肅:“不過,對魔法的宣傳纔是最重要的,你先跟我來。”
“要做什麼?”貝妮趕忙跟上。
比武場邊上就是鐵匠、皮匠、裁縫和木匠聚集的地方,爲所有參賽者提供服務。這裡總是擠滿了人,每個人都想讓自己的裝備更好些,於是互相擁擠着亂成一團。窮了怪領主、敗了怪裝備,似乎在每個地方都是這樣。
“滿了,別在這裡排隊等了,去別處試試運氣吧!”學徒不斷重複這句話,嗓子都啞了。不過,看在十個金幣鉅款的份上,他還是願意專門跑一趟,給費奇找來一塊白色的旗幟布和兩根杆子。
費奇又去了隔壁,買了點油漆,便開始在布上寫字。“費奇·冰封,冰封要塞牧師、怪物獵人、魔法師。學本領,冰峰要塞找費奇!油膩術咒文如下:……”
“大人,這是魔法咒語?是真的咒語嗎?”
“當然是真的。”費奇寫完之後看了看,雖然字寫的不怎麼樣,但是咒語符文部分都很漂亮。畢竟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他寫的符文數量是通用語的上千倍。“來,一手一根杆子,到時候給我高高舉起來。”
貝妮眼眶裡突然涌出淚花,卻不敢流下來,只能把嘴脣緊緊抿在一起。在戰場上舉旗是個光榮的崗位,但是這麼一個旗子卻太……太丟人了。貝妮看着旗幟,它畢竟不是家族徽章,也不是聖徽,而是廣告。在戰鬥場地舉着廣告,她要被人笑死了……
“往好的方面想想,反正你化妝了,沒人知道你是誰。不過我很擔心,你在不用雙手的情況下,能保護好旗幟不讓它倒下去嗎?”
“大人,我肯定能完成任務,但請叫它廣告好嗎,這明明不是個旗幟。”
“我的名字在上面,它就是旗幟。”
費奇這樣堅持,貝妮沒法反駁,但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可想而知,當貝妮舉着“旗幟”廣告跟隨費奇進入比武場的時候,能夠引發多大的笑聲。聲浪一波接着一波,如同傳染病一樣擴散。“他是傻瓜嗎?”“那是個什麼玩意兒,想要引人矚目的小丑嗎?”“拆旗,先拆旗,看它能堅持多久?”
“要不要打個賭,看他能堅持多長時間?我說兩分鐘。”
第二波的熱烈討論開始了,觀衆們的要求立刻得到滿足。金幣、銀幣進入商會的腰包,換來印有憑證的小紙條。沙漏送到了場地邊用來計時,等到那杆旗幟倒下,人們便可以憑藉紙條去贏得報酬。
“女士,你不參加一下嗎?”
獨自一人觀看比賽的夏妮相當引人注目,哪怕看不到她的樣貌,僅是她端坐的身姿就有很強的吸引力。不少人想去搭訕,但全都被她膝蓋上趴着的那隻黑貓抓退。誰也不知道那黑貓爲什麼那麼厲害,不管誰過去,只要夏妮稍微鬆開手,就能撲上去在對手臉上留下傷痕。所以,也就商會賭場的小夥計能靠近她。
“二十金幣,那面旗子不會倒。”夏妮拿出一個黑色天鵝絨的錢袋,從裡面倒出二十枚精靈金幣。這是她從精靈島離開時帶的錢,屬於自己的財產,可以自己支配。
“女士,請您收好憑證,祝您運氣好,能夠旗開得勝。”
夏妮點點頭,揮手示意小夥計從面前讓開。她整了整頭巾和麪紗,其實是爲擠在一起的蛇發調整姿勢。除了午夜之外,誰也聽不到面紗後面嘶嘶的吐信聲,更不可能看到她臉上相信費奇一定能夠獲勝的微笑。
費奇來到場地最中央,站在旗幟下面,微微閉着雙眼,非常悠閒放鬆的樣子。這場比賽的參賽者大多數不知道另一邊單人比武發生的事情,所以並不將費奇放在眼中。他們擡頭看看旗子,將廣告從頭唸到“油膩術咒文如下”便卡殼了。“後面是什麼?”大家都有疑問。
而從單人比武那邊過來的人就會特別關注這個“油膩術”,因爲油膩兩個字和令人失去平衡的現象之間有太緊密的聯繫,當然會引起聯想。“真的假的?會不會是在故弄玄虛?魔法是什麼東西,那些是法術符文嗎?”
只要經常前往神廟,或多或少都會見過神術符文,其中一個很常見的“大地”符文就在油膩術魔法咒語之中。如果知識水平能夠再高一點,比如閱讀過一定量的宗教典籍,還能夠多認出三到四個魔法符文來。最好的情況是找來一個研究過非神術施法體系的主教,或者一個研究過神術的法師,那他們能夠全部任齊——但這樣的人太少了。
人類之中太少,精靈卻不一樣。漫長的壽命讓精靈有更多的時間讀書,雖然應用方面沒什麼進步,但是他們的記憶力卻不差。而且費奇一離開單人比武,便有精靈跟了過來,於是便看到了咒語的全文。精靈們立刻記下了咒文,隨後湊在一起,對着咒文面面相覷。
“你們曾見過這咒文嗎?類似的有沒有?”
所有的精靈都在搖頭。他們試着誦讀咒文,周圍環境的土元素能量產生了反應,但是卻不能聚集起來,導致咒語失敗。“這說明除了語言之外,這個咒語還需要別的要素參與作用。會不會是他手上發光的那個圓盤?”
“很有可能。”另一個精靈說道:“我看了一下,費奇不管是讓人滑倒,還是製造火焰,他都用了右手的發光圓盤。那個圓盤似乎純粹是由某種能量產生的,至少我沒看到法術裝置。對了,費奇很少唸誦咒語,多是用手指按動那個圓盤!那個圓盤就是他說的魔法嗎?”
“是不是圓盤,一會兒看混戰就知道了。我現在想的是:費奇要做什麼?他爲什麼要把咒文寫出來,而且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魔法的存在?這……”一個藍色眼睛的精靈思考片刻,便對身邊的同伴說:“立刻報告迪德莉特領主,讓她儘快來看比武。這一場……這一場要開始了,但還有下一場!一定要給領主說,這邊發生的事情說不清楚,必須親眼看看才能明白!”
送信的精靈用矯健的身手從人羣中擠出去的時候,鈴鐺人舉着鐵皮捲成的喇叭,開始向觀衆們介紹積分混戰的規則。他主要是爲剛剛坐下的兩位領主說的,但不管是安德魯還是格雷沙姆,完全沒有關心規則。他們看着場地中央的旗幟廣告,驚訝但不能表露出來,疑惑但不能顯得無知,想笑又怕不夠矜持,總之是憋的很難受。
“快點開始吧,廢話這麼多。”安德魯在看到費奇向他揮手示意的時候,終於繃不住了。只有儘快開始,才能讓逐漸匯聚到他身上的視線重新移回場內。小時候,費奇惹禍之後,經常將他推出去擋住隨之而來的麻煩。現在,這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終於場地邊的鐘聲連響三聲,表示比賽開始。費奇在第一時間高高舉起右手,魔法矩陣圓盤的光芒以最大亮度放射出來,如同燈塔一樣照亮全場。隨後,他一個個敲下符文字,並將其投影到半空中。
說起來很慢,但實際速度很快。也就是兩秒鐘的時間,整條咒語所有二十七個符文字已經全部展示出來。碼農的手速在這個時候展現出完全的威力,許多人才剛剛舉起武器,還沒來得及開打,只是在向周圍的人發出威嚇的吼叫呢!
“站着別動,貝妮。”費奇還有餘力交待一聲,然後右手握拳,向下用力一揮,直接錘擊到地面上。半空中的符文字如隕石般墜落,猛地鑽進黃沙鋪就的場地之中。法力波動形成的風向四面八方擴散,每個人的髮梢都被吹動了。
“女神,請助我一臂之力。”費奇左手抓着右臂,律理武裝的法印在悄無聲息地運行。用神術來彌補自己法力上的不足,增強咒語的效果,這個方法費奇已經試驗過很多次。即便之前每次都能成功,費奇在內心深處依舊覺得這樣做是在用神術給魔法打廣告,有些虧欠真理雷霆女神,所以總要向她祈禱、告罪、請求一下幫助。
法印和魔法都成功起效,正如以前所有的試驗一樣。以費奇爲中心,地面的黃沙如同湖中的漣漪一樣形成一道向外擴散的波。沙子鼓起再降下後,表面就變得非常滑膩。雖然外觀上看不出太大的變化,但究竟怎麼樣,腳底板最清楚。
只要稍微活動,哪怕是扭扭腰、轉轉頭,腳底就開始打滑,如同踩在香蕉皮/西瓜皮上(這要看倒黴蛋更熟悉哪種水果)。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當即就有十幾個人砰砰啪啪摔倒在地。根據規則,他們被淘汰了。
可是場邊計分的幾十個人愣了。他們沒有三百二十根蛇發,無法記錄分數的轉移變化,只能記錄“XX勝OO,擊倒”這樣的內容,事後再彙總統計並計算分數。可現在這些倒地的人是被誰擊倒的?他們無法理解某個人錘了地面一拳,然後就擊倒了十幾個?這一拳那麼厲害?那麼厲害幹嘛還一直在用嘴巴吹氣?
“沒收住,真砸地上了,好疼。”費奇給貝妮說一聲,免得她因爲擔心而跑過來,然後一樣滑倒。如果她倒了,誰舉旗子?雖然旗子上的字很不錯,但是貝妮說的沒錯,舉着它怪傻的,費奇才不想自己幹呢。
“我……我不動。”貝妮也很無奈。她剛纔已經晃了一下,但靠着敏捷的身手和超凡的反應速度,重新掌握了平衡。與單人比武時不同,大範圍的油膩術摩擦係數稍微高一些,只要不慌亂,身手不要太笨拙,還是能站住的。但保持平衡的難度會隨着身體護甲重量的增加和靠近費奇的程度而相應提高。
最靠近費奇的六個人就無一例外全都摔倒了。他們真的很想爬起來,哪怕知道這是違反規則的行爲,也不想以如此丟臉的方式認輸。可越是着急,就越爬不起來,反倒那種扭動翻騰的樣子太過滑稽,引發了觀衆席的陣陣笑聲。可能整個觀衆席裡面沒有笑的就是安德魯和格雷沙姆,還有他們麾下負責指揮作戰的幾個人。能讓人大面積摔倒,那麼馬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就算這個“油膩術”還不能用在正面戰場,但在守衛狹窄要道、保護城牆這類場景中,它的作用可以說是決定性的。
場地內的狀況一片混亂,所有人都認識到費奇是阻礙他們獲勝的關鍵。儘快擊倒他是絕對必要的,可問題是誰能接近他?維持站姿就已經很困難了,衝上去的也全都滑倒。爲今之計,只有將手中的武器投出去,看看運氣好能不能命中他。
一些人投出了手中的武器,這些人因爲變成了空手,導致被身邊沒扔武器的人暴揍。而費奇呢?靠着全域視野,只要保持專注,他就不存在被偷襲的可能。
在別人翻來滾去的區域內,他穩穩地行走着、躲避着,甚至還有空暇蹦躂了幾下。最可氣的還不止如此:他讓貝妮放低旗子,又在上面添了一行字。
“破解油膩術的魔法符文如下:……”
旗幟高高舉起,他再次伸直手臂,運用魔法矩陣將破解咒語投影給所有人看。之後,他將咒語施展到貝妮的雙腳上,並用輕鬆的語氣說道:“沒事兒,走兩步。”
貝妮小心翼翼邁出腿,然後就笑了。她也行走、躲避,然後趁着空暇蹦躂了幾下,帶動旗幟在空中飛舞着,獵獵作響。“大人,有用耶!”
“當然,我的魔法童叟無欺,絕對有用。”費奇伸手指向還站着的那些人,說道:“跟我來,用旗杆將他們都捅倒。”
“這樣總感覺有些賴皮……”
“不,這不叫賴皮,這叫技術代差造成的碾壓,簡稱吊打。”費奇笑着說道:“教你個新詞: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