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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個衙役扯住,王守業先就被唬了一跳,等看清楚來人是誰,心下更是叫苦不迭。
卻原來這衙役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在六裡橋下,被他一撈網掃進水裡的馬彪。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王守業頭一個念頭,就是奪路而逃。
反正看馬彪一個肩膀高一個肩膀低的,顯然腿上的傷還沒好利索,自己只要甩脫了他,就不怕再被趕上。
然而剛想到這裡,就見幾個白役擠出人羣,四面八方的圍攏上來。
得~
這下想脫身可就難了。
“原來是馬爺啊。”
甭管心裡怎麼犯愁,這氣勢上可不能弱,王守業輕佻的一拱手,嘿笑道:“那天趙班頭讓咱們那說那了,我還當以後跟您打不着交道呢,不曾想又在這兒撞見了。”
“少拿五老爺唬我!”
馬彪擡手抹了把汗,沒好氣的道:“京裡來了上差,點名要見那天晚上去六裡橋抓魚的人——趕緊跟老子回衙門,不然耽擱了上差的差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說着,拉起王守業就走。
見他不是來尋私仇的,王守業心下稍安。
可京城裡,怎麼就知道怪魚的事兒了?而且還特意派來了什麼上差?
“那兩條活魚,被你們送進京裡去了?”
“廢話。”
馬彪回過頭,壓着嗓子道:“這大明朝上上下下,誰不知當今萬歲,最愛收集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兒?咱們五老爺丟了金龜婿,怎麼也得想法找找補找補!”
這老狐狸!
當時還扯什麼大義滅親的,感情是想把怪魚當祥瑞,獻……
呃~
這玩意兒應該算不得祥瑞吧?
王守業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心下突然又忐忑起來。
他畢竟不是原裝貨,體內還藏着一層不知根底的保護膜,這要是被查出什麼來……
越想越是不安,他忍不住探問道:“那位上差是什麼來頭?”
“錦衣衛!”
馬彪腳下不停,回頭做聲作色的道:“聽說還是位千戶老爺呢!先說好了,當着上差大人的面,你可千萬別滿嘴跑舌……哎呦喂!”
正說着,冷不防人羣裡擠出個人來,正與他撞了個滿懷。
馬彪被撞了個趔趄,蹬蹬蹬倒退幾步,最後還是沒能把持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四下裡頓時響起了鬨笑聲。
“馬頭兒!”
“小心啊!”
“沒事兒吧,馬頭兒?!”
幾個白役見狀,慌忙上前扶起了他。
“都給我起開!”
馬彪卸磨殺驢的喝開衆人,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指着那肇事之人破口大罵:“入娘賊,你是瞎了狗眼,還是誠心找死?!”
撞他那人生的甚是雄壯,身量與王守業相差彷彿,比之旁人都高出半頭。
然而蓬頭垢面不說,連衣服都是一縷一縷的,爛布條似的掛在身上,偏這跑風漏氣的,還看不見半塊皮肉——卻是因爲他渾身上下,早都被污泥給糊滿了。
此時聽馬彪喝罵,他卻是半點反應都沒有,木訥的與馬彪對視半晌,才終於開口吐出了四個字:
“阿彌陀佛?”
“什麼?”
馬彪楞了一下,隨即回頭問身邊的白役:“這莫非就是那佛瘋子?”
“可不是就是他嗎!來縣城兩天了,見誰都是阿彌陀佛。”
“那特孃老子也不能輕饒了他!”
知道對方是個瘋子,馬彪也懶得多費脣舌,一把扯出別在腰間的鐵尺,劈頭蓋臉的就抽了過去!
那‘佛瘋子’不知大禍臨頭,更不知閃身躲避,就那麼定定的站着,眼見就要落個頭破血流的下場。
“慢着!”
這時斜下里忽然有人斷喝一聲,卻是王守業看不過眼,搶上前橫臂攔下了馬彪。
馬彪這下更是惱了,斜藐着王守業咬牙道:“怎麼?老子好心不和你計較,你倒專門跟老子作對是不是?!”
“馬爺。”
王守業把頭湊到他耳邊,提醒道:“那錦衣衛的千戶,可還在縣衙等着咱們呢。”
馬彪聞言面色數變,最後還是把鐵尺插回了腰間,狠狠啐了一口:“遲早等着老子的!”
話是衝那‘佛瘋子’說的,眼睛卻斜瞟着王守業,顯然是舊恨又添了新仇。
對此,王守業倒是無所謂,反正得罪他一回還是兩回,也沒什麼本質的區別。
倒是那位尚未謀面的錦衣衛千戶,讓王守業心下十分警惕。
錦衣衛千戶是幾品來着?
五品還是六品?
怎麼說也該算是中層領導了。
朝廷派來一名錦衣衛千戶,足見對那些怪魚的重視——而這同時也意味着,自己想要過這一關並不容易。
………………
一路忐忑。
眼看離着衙門口不遠了,就見那石獅子左近,正有人熱鍋螞蟻似的亂轉,細瞧卻不是王老漢還能是哪個?
想想也對,若不先查到順義坊張家,誰又能知道自己去了碼頭附近?
此時老漢也已經瞧見了兒子,忙大步流星的迎了上來,只是不等他湊到近前,馬彪就先假公濟私的呵斥起來:“去去去,怎麼哪兒都有你這老東西?!”
老漢登時站住了腳,滿臉尷尬的搓着手,那腰板也肉眼可見的佝僂了。
“馬爺。”
這下王守業也冷了臉,沉聲道:“有道是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眼下這案子就已經通了天,誰知道再過幾日會是什麼光景?”
前面那些話,馬彪還頗不以爲然。
可這後半句,卻讓他生出了些忌憚。
可馬彪又不願意就此服軟,於是最後硬生生憋出句:“我也是怕上差等急了!”
“都到門口了,還有什麼好急的?”
王守業又不軟不硬的頂了他一句,然後向老漢笑道:“爹,您老大可放心,那案子都已經結了,也就是問幾句話的事兒。”
“那……那……那……”
老漢支支吾吾,看看兒子再看看馬彪,看看馬彪又看看兒子,最終卻還是沒能吐出下文。
眼見馬彪已是滿臉不耐,王守業生怕他再說出什麼污言穢語,乾脆衝老漢拱了拱手,主動走進了縣衙。
馬彪見狀,忙也緊趕幾步頭前帶路。
兩人一前一後繞過了前院的大堂,又順着二門夾道趕奔內堂。
等到了內堂附近,就見兩個腰懸單刀、身着雲紋皁袍、頭頂紅纓笠盔的漢子,正目不斜視的守在門外。
王守業還待細瞧,前面馬彪驟然就矮了一截,奴顏婢膝的趨前幾步,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啓稟兩位大人,小的已將王守業帶到了。”
這兩個就是錦衣衛?
那一身烏漆嘛黑的,也就肩膀上有幾道銀色雲紋,哪裡像是錦衣了?
王守業心下正腹誹着,就聽那兩個錦衣衛硬梆梆砸下四個字來:
“外面候着。”
除此之外,竟連通傳一聲的意思都沒有。
馬彪急忙恭聲應下,稍微把腰板挺了挺,卻並不敢挺直了,默哀似的站在門前。
王守業見狀,也只得稍稍低下了頭,以免顯得太過扎眼。
而這當口,內堂裡隱隱就傳出了趙班頭的聲音,似乎是在向那位千戶大人稟報着什麼。
王守業忙悄悄側過耳朵,細聽究竟。
“除了那些手印和腳尖點地的痕跡,小人還在河岸邊,發現了幾個並排的腳印,且都比別處深上不少。”
“因此就推斷,他們約莫是在河邊駐留、洗漱的時候,被什麼東西給襲擊了,然後手腳並用的逃到了岸上。”
怪不得這廝,一直讓人在河裡找線索呢,原來早就從痕跡上,推演出了案發時的情景。
“偏在他們身上,又找不到任何的傷口,或者是中毒的跡象,小人百思不解,最後也只能想到鬼神頭上。”
“可六裡橋的水深,又不足以淹死人。”
“後來小人仔細查訪,才終於查到,有些人會把自家養不起的孩子,放在水桶、木盆裡,讓其從六裡橋順水往下漂。”
“這樣一是能避人耳目,不易被人追查;二來孩子飄到下游的縣城裡,也容易被人發現救起。”
“大人也知道,在那些泥腿子們看來,城裡的生活總比鄉下要好的多,孩子要是能被城裡人收養,也算是有福了。”
“可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被人撿到,半路掉進水裡的、直接飄進運河裡的,每年總有那麼一兩個。”
原來……
那吳秋霞並不是想溺死孩子,而是希望他能順水而下,被城裡人撿回家撫養。
“若說六裡橋當真有水鬼,恐怕就是這些死掉的孩子了。”
“查到這裡,小人心裡就有些納悶,爲何那水鬼不曾攻擊別人,偏偏就認準了李慕白和他的同伴?”
“於是我又命人,暗中追查李慕白平日的行止,結果果然發現他與鄰村的吳秋霞,有些不清不楚……”
“因沒有證據,小人也怕冤枉了他們,所以就沒有去驚動吳家,而是連夜把李慕白帶到了六裡橋。”
後面一大段,都是在六裡橋的見聞。
當然,趙班頭意圖殺人滅口,反被王守業窺破,繼而引發了一場亂斗的細節,都被他用春秋筆法遮掩過去了。
等這一段講完,又聽他道:
“事後小人去吳家確認案情,不想那吳秋霞聽說孩子沒能活下來,怨念化作怪魚,還差點害死李慕白,她哭喊着說是對不起孩子,直接撞牆尋了短見!”
也對。
反正是要退婚了,那吳秋霞是死是活,對趙家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別,趙班頭又何必一定要害死吳秋霞?
說到底,罪魁禍首還是那李慕白!
你說你要真喜歡人家,等以後納回家做個妾,左傭右抱的享個齊人之福,豈不是美滋滋?
非要在守孝的時候搞風搞雨,最後害死了吳秋霞母子不說,自己也因此身敗名裂,染了一身的病。
正唏噓不已,自裡面又出來個頭戴笠盔的錦衣衛,上下打量了王守業幾眼,開口問:
“你就是王守業?”
不等王守業回話,他又自顧自的一招手:“進來吧,大人傳你問話。”
【晚上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