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裡,這紅藤館裡頭,各種伺弄藥材的小孩兒滿地都是,許多小短腿抱着藥簍子跑來跑去,瞧着也熱鬧。怎麼今兒古怪,紅藤館大門開着,門裡頭卻空無一人?
紅棗卻沒有這麼多心思,她跨步想要踏入紅藤館,胳膊卻一緊,被馬氏又給拽了回來。
“做啥啊,姨?”紅棗擡頭便問。
馬氏搖了搖頭,小聲對紅棗說:“今兒你是不是來得早了?”
“哪裡早啦,這都遲了呢!”紅棗說罷,又小聲嘀咕:“要不是等你,我早該到了。”
馬氏還是有些膽怯,在門口探頭探鬧半天,纔敢找人問一句。結果這一問之下,才知道出了事。
原來玄薇不見了?
這下,不僅馬氏急了,就連紅棗都瘋了。兩人立馬掉頭,加入尋找紅棗的大軍中去。馬氏並不清楚昨天發生了什麼,只是知道玄薇鬧了脾氣。想想玄薇那種軟綿綿地性子,若是連她都氣到出走,想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馬氏抓着紅棗的小手,一邊帶着她往市街那走,一邊着急上火地念唸叨叨。
“早說不讓她去什麼醫館了,這下可好,真出事了!一個姑娘家的,成天拋頭路面,可不得招人欺負……小小姐,你可得上點記性,可別跟你玄薇姨一樣!”
紅棗眼底通紅,卻對馬氏的話不以爲然:“我姐那就是脾氣太好,纔會招人欺負!我可不像她,誰能欺負到我頭上!哎呀呀姨,你別念叨啦,咱趕緊找人吧!”
外頭,整個紅藤館出動,差點兒將烏壩掀了個底朝天,可玄薇本人,卻剛剛起牀。
已經快到中午了,玄薇起來便覺着有點兒餓。她起牀洗漱了一番,想着晚上得燒水好好洗個澡。挽了挽袖子出了門,進了廚房準備煮點兒東西。院子裡挺安靜地,玄薇四處張望了一番,竟沒有發現馬氏的身影。她琢磨着,或許馬氏出門買菜了,也沒有在意。
廚房裡,放着一個大碗,玄薇掀起蓋子看了一眼,這碗裡原來泡着那些昨夜她與紅棗一塊抓的螞蝗。
玄薇捏了捏這些螞蝗,確定它們還活着,且已經將沙子泥土吐得差不多了,便點了點頭。
燒火蒸上飯,玄薇端了個小凳子坐到了廚房門口,將放在廚房裡的一小筐子菜苗苗摘了個乾淨。小竈上的鐵鍋架起,燒上火,往鍋裡舀了丁點兒豬油。豬油迅速化開,滿室誘香。
玄薇手裡利落,剝了兩三瓣蒜頭,拿刀一拍,而後隨意切碎。蒜末丟進熱油裡,滋啦響成一片。
待蒜瓣熗好了鍋,她將洗乾淨的菜苗苗往鍋裡一倒,大火翻炒兩三遍,菜苗苗油油綠剛剛癟下來,她就翻出盤子,準備起鍋了。
小菜炒了兩三個,飯也已經蒸熟。飯菜香氣飄出廚房,宣告着午飯即將開始。玄薇最後用雞蛋菊花腦打了點兒湯,起鍋前滴上三四滴香油,撤掉了火,湯放在鍋裡涼着,等着飯後喝上一碗。她端着菜出了廚房,拐了個彎去了胡柳氏的房裡。
胡柳氏房間的窗戶開着,房間裡亮堂堂的。她盤腿坐在牀上,牀帳子好好勾着,房間裡乾乾淨淨。
“柳家姐姐,你在麼?”玄薇端着菜站在外屋,問道:“我炒了兩個菜,一塊吃午飯吧?”
胡柳氏正盤腿坐在牀上,陽光從窗戶外頭照耀進來,正曬得她渾身懶洋洋的。她手裡縫着一件衣裳,聽見外頭的話,擡頭便是笑:“妹子快進來吧。”
玄薇進了屋,將菜放在了桌上。
“今兒怎麼在家?可是沐休?”胡柳氏說着,擡頭看了玄薇一眼,而後微微一頓:“……喲,怎麼眼睛腫成這樣?受欺負了?”
玄薇也覺得自己眼睛熱熱的,她低了低頭,覺着昨晚發生的事情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便乾脆搖頭:“沒什麼事,就是累着了,不太想去。”她說着,轉身往屋外走:“我去盛飯。”
胡柳氏看出玄薇心情不好,想要問問,可玄薇又不太想說的樣子。她不好追問,只好擔憂地望着玄薇的背影。
兩人吃過了飯,又聊了幾句。玄薇心情不太好,也不怎麼想說話。胡柳氏則是在這屋裡呆了許多年,更是找不出什麼話題。兩人沉默下來,玄薇低頭輕輕一嘆。
胡柳氏拉過玄薇的手,輕聲安慰:“外頭受了什麼委屈,若是不嫌棄,就跟姐姐說說。姐姐雖說沒什麼大見識,但好歹虛長你幾歲,咱們兩個女人商量商量,或許你能好過些。”
玄薇擡頭看了胡柳氏一眼,想了想也是。她自小生活在現代,無論再怎麼入鄉隨俗,她的思維也是跟着現代人的步調走的。而胡柳氏則是這裡土生土長的人,或許能跟她說說該怎麼辦。她這麼想着,便也就開口說了。
開了個頭,玄薇便剎不住了。從一開始在戰場上遇到顧淵,一直說到了昨天晚上出了的那點兒事。玄薇說得挺委屈,說到最後眼圈子又忍不住泛紅了。
“這……”胡柳氏驚訝了一陣子,最終也是長長嘆了聲:“唉,這事兒能怪誰呢,只能怪咱們是女人!不……不能說是怪咱們是女人,只能怪旁人都只當咱們是女人!”胡柳氏說着,開始爲玄薇剖析:“你師父,從一開始就當你是個女人,而他腦子裡總覺着,作爲一個女人,有一個好男人便是她最好的歸宿。我聽你所說,那個大將軍人很好,又尊重你,所以或許你師父覺着,將你和他湊合到一起,是爲了你好。”
玄薇抽了抽鼻子,臉往旁邊扭了扭。她現在不想聽到有人說師父的好話,她氣還沒消呢。
“雖說辦的事兒是有些荒唐,可老人家的想法咱也沒法子弄懂。”胡柳氏說着,嘆了口氣:“就說我吧,當初紅棗他爹看上了我,我爹孃還沒說什麼,我奶奶倒是覺着是個好事。雖說只是個外室,不過養在咱烏壩這地兒,上頭又沒有主母,胡家又有錢,活得不比窮人家的正經夫人還舒坦?”
“我不願意。”玄薇堅定地小聲說道:“我寧願做窮人妻,堅決不做富人妾。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委屈在一旁等着男人來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