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料,小白貓淵淵正窩在祥雲繡紋的紅綢軟墊之上,腦袋墊在尾巴上,睡得正香。
玄薇輕輕將小傢伙給撈起來,抱在懷裡,手指頭揉在小傢伙軟綿綿毛茸茸的腦袋上,覺着自己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她抱着小東西走出房間,顧瀾依舊坐在原處,動都沒有動過。
“我先抱着這小傢伙去那邊,讓紅棗看着她。你今天好好想想,明日我再來找你。”
顧瀾沒有理會玄薇,玄薇也不再多說什麼。離開安期王府之後,她心裡也不是很好受。
這一日夜裡,不僅顧瀾沒有睡着,就連玄薇都合不上眼。她將貓兒揉在懷裡,睜着眼看着牀帳子,心裡一陣一陣地發空。
以後如果跟顧淵成親了,那去外頭領養一個孩子行不行?或者……或者從誰家那裡過繼一個。
如果顧瀾這個孩子不想要,那她來養好不好?
雖然明知這些事情都是空想,可玄薇卻始終忍不住不去想。正胡思亂想着,窗外忽然有什麼聲響,惹得玄薇一驚。
她本以爲是顧淵又舊疾發作,半夜爬窗,只躺着也不動彈,等着他自個兒翻窗戶進來,可等了半晌,卻又覺着窗外又沒了聲音。玄薇覺着奇怪,坐起身來往窗外望去。
沒有人?剛纔那聲音,不是顧淵發出來的?
窗戶口外空空的,只有一些月光落在窗沿上,好似一層細細的灰燼,將許家宅子原本的硃紅大漆染得有些舊色。她探頭往外頭看了眼,只見紅棗坐在不遠處的門口,正擡頭望着月亮。
“紅棗?怎麼這會子還不睡?”玄薇聲音放得比較低,可在這寂靜的夜裡,足夠讓紅棗聽見。
紅棗擡頭看了玄薇一眼,忙站起身來拍了拍身後的灰塵:“吵醒你啦,玄薇姐。”
“沒有,我也沒睡呢。”玄薇朝她招了招手,紅棗便小碎步走了過來:“這會子還沒睡着,是做噩夢了?”
紅棗搖了搖頭,先是一眼看見了玄薇懷裡抱着的那一小糰子貓咪,而後纔開口道:“只是在想些事情,沒做噩夢。”
玄薇見她瞧着貓兒,於是乾脆將小傢伙往她懷裡一塞。小貓睡得迷迷瞪瞪,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易手,卻也不計較什麼,伸了伸小爪子,打了個哈欠又睡過去。
紅棗露出一個笑,捏着貓兒軟綿綿的肉墊子,半晌冒出來一句:“玄薇姐,我想學點本事。”
“學本事是好事。”玄薇點點頭:“這世上,誰都不如自己來得牢靠。學些本事傍身,往後誰都不敢輕易欺辱了你去。”
紅棗似乎鬆了口氣,擡頭朝玄薇露出一個感激的笑:“還是玄薇姐好。每回我對姨一說起這個事兒,她便不允。她寧願一個人又是替人漿洗衣裳,又是替人縫補做工,累得腰疼,都不許我出去學點工,做點兒活。有時候我真恨,恨自己爲什麼是個女子,如果我是個小子,想必姨也會同意我去馬老闆鋪子上做工了。”
玄薇聽紅棗這麼一說,便也曉得她爲何如此苦惱了。小小年紀,已經經歷過家破人亡,跟着馬氏一路歷經苦難上了京,也閱盡了人生百態,她本就是個聰明的姑娘,自然變得早慧起來。而馬氏心疼紅棗,總將她當作小小姐一般心疼,再加上在這個時代裡,從沒見過女孩子出去做工的,紅棗提起這事,馬氏自然不可能同意。
“馬姐也是心疼你。”
紅棗擡起頭,看着玄薇:“姐,你繼續教我寫字吧。我想學寫字,也想學算賬。以後你要嫁出去了,我與姨總不能總是這樣下去。我得讓我們都過上好日子。”
紅棗的眼睛漸漸重新亮了起來,彷彿對未來充滿希望。玄薇讓她進門來說,紅棗這才發覺自己說得太多,趕緊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說是要去睡了。
她有點兒不捨地將小傢伙還給玄薇,玄薇卻讓她拿去幫忙養着。紅棗自然是千肯萬肯,樂滋滋抱着依舊睡得天王老子都不認的貓兒回去了。
跟紅棗聊了一會兒,玄薇的心裡也開闊了不少。回到牀上,不多一會兒,她便睡着了。
顧瀾那兒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玄薇第二日一早便醒了,她想着經過了一夜的考慮,這會子顧瀾說不定已經有了打算。她收拾好自己,便要出門去找顧瀾。
可沒想到,她剛一出門,便一眼瞧見了縮在不遠處,正躲躲閃閃偷看她的那個小孩兒。
玄薇一看到他,便知定是行宮那兒有什麼事了。那小乞丐見玄薇瞧見了他,趕緊朝她招了招手。
玄薇走了過去:“怎麼了?”
“你之前喊我盯着的人,讓我跟你帶句話。”小乞丐瞪着大眼睛,見玄薇走了過來,便立刻說道:“就是那個胡姬,臉圓圓的那個,你識得她的對不?”
玄薇點點頭,拉着他走到一旁的包子鋪前頭,跟小二買了四個肉包子,塞到那小乞丐懷裡,並問道:“她怎麼會讓你帶話的?”
小乞丐抱着包子,將鼻子湊在紙包下頭狠狠吸了口氣,表情略有些陶醉。他聽見玄薇的問話,有點兒不好意思:“就……瞧見我了唄。我其實本來想跑來着,可誰想到那個女人居然會功夫,一下子就把我逮住了。我還當自己就要丟了小命,誰知她卻問我,是不是有人要我來這裡找人。”
玄薇心裡生疑:“曉曼不懂功夫,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怎麼會……她問我來着,說讓我盯着這兒的,是不是一個長得特別特別好看,好看得跟畫上一樣的女的。”
“……”玄薇心裡震驚,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曉曼是懂功夫的?
“那胡姬說,讓你去找她,中秋之前,在京城東北角鼓樓那邊兒,有個叫晴好茶社的地方。”小乞丐盯着手裡的肉包子,舔了舔嘴脣,擡頭看向玄薇:“話我帶到了,至於去不去的,我可管不了你。不過……看在這幾個肉包子的份上,我可提醒你哈,若是你覺着不好,別去就是了。要萬一那是個壞人呢?胡人可都不是什麼好的!”
玄薇回過神來,朝小乞丐點了點頭:“謝謝你了,我自己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