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聽了，心裡隨着也有些難過。
馬氏說完，沉沉嘆了口氣。她擡頭看了玄薇一眼，最後誠懇地說道：“咱們女人，這輩子便是這樣的。無論禍福，都與男人相關。你看我家夫人，原本老爺寵愛的時候，什麼都有。這間宅子便是那時候，老爺送給我家夫人的。還有那些成堆的布料和首飾，那些年裡也如流水一般。不僅如此，老爺每年都會帶銀子過來，少則一兩百兩，多則七八百兩，交與夫人平時花銷。”
馬氏說着，擡頭望了望月亮，似乎陷入了回憶：“那時候啊，老爺對夫人是真好，別看咱們這裡院子小，那也是我們夫人不願意住大宅子而已。四五個奴僕圍着咱們夫人一個人轉，吃穿用度都算是這烏壩頂尖的。可自從遭到了老爺的厭棄，如今已經多少年對這裡不聞不問了？就好似烏壩這兒沒有咱夫人這個人了一般！”
玄薇聽着馬氏的話，也不知道該接口說些什麼，只是默默聽着。誰知馬氏話鋒一轉，竟轉到了她的身上，馬氏看着玄薇，勸道：“所以說，抓住男人的心，纔是咱們做女人最聰明的活法！我知道，姑娘你聰明又厲害，自己懂醫，還有個師父。只是不論如何，您也已經是那位軍大爺的女人了啊！您可千萬別亂來，別讓你家老爺厭棄了你！”
玄薇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解釋。她有點兒疑惑，抓了抓有點兒癢的耳垂：“馬姐，您這話又是從何而來？”
“我都聽說了，你與那陳姓捕頭的事情！”馬氏見玄薇一臉懵懂，很是有點兒恨鐵不成鋼：“不論這是真是假，你可都得趕緊給你家老爺解釋清楚，千萬不能因此與你家老爺有了間隙！這男人，一個個都是心眼兒小的，就算是流言，只要讓他覺着你不好拿捏了，可就得心生不滿。你不像我家夫人，從來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你還得拋頭露面，這不更讓男人心裡覺着不安？”
馬氏說到這裡，伸手拍了拍玄薇的手：“聽姐一句勸，那個什麼醫館，你最好也別去了。安心呆在家裡，哪兒都不去，那些流言自然也就安分下來了。這樣，你家老爺也就安心，到時候你再軟和話多說幾句，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玄薇聽得心裡反感，雖說馬氏這些話是站在她的角度來勸她的，本意也是爲她好，可是她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從小就接受着男女平等的思想，又怎麼會接受這種安排？若說這話的人不是一直對她很好的馬氏，玄薇此刻幾乎要冷下臉來，再也不和對方說話了。
可是，馬氏與她家夫人的經歷，是一個沉重的石頭，壓在她們兩個悲劇女性的心頭。一個寡婦伺候着一個守活寡的主子，兩個人天天關起門來過日子，她玄薇又怎麼才能勸得動她們呢？
玄薇深吸一口氣，開口緩聲說道：“馬姐，我知道你說這些，都是爲了我好。”她眼睛看向馬氏，目光灼灼，明亮如同星子：“只是我從不覺得，我的命運是被誰拿捏在手裡的，若非有人可以左右我的人生，那人只能是我。我懂醫，我能賺銀子，我會做飯會做家事，裡裡外外我都能將自己照顧得好，沒了男人，我不覺着我就活不下去。”
馬氏聽得一噎：“……好好好，你說沒了你家老爺，你也能活得下去。這點算你說得對，可是薇兒啊，就算是沒了你家老爺，你還能一輩子不嫁人了麼？”
“如果沒合適的對象，爲什麼就不能一輩子不嫁人了？”
馬氏又是一噎，她幾乎有點兒惱怒了：“那你就不想要生孩子了？人到老了，跟前沒人跟着養老送終，你淒涼不淒涼！”
玄薇聳了聳肩：“孩子這件事，就是個緣分。實在不行，我路上撿個娃娃養就是了，或者誰家娃娃養不起的，我賺夠了錢，將娃娃接過來養，也是一樣的。”
“那也不是你親生的！你能確保他真能孝順你？！”
“就算是親生的，我也不能保證他就真能孝順我啊！現在這種事不是多得很麼，什麼老孃被兒媳婦趕出家門什麼的……所以說，養孩子是緣分，有這個緣分，就算是多給他一口飯他都記着你的恩情，若是沒這個緣分，就算是親生的，巴巴着小心翼翼養到大，也不一定就能給你養老送終。”
馬氏氣得不輕，她眉毛豎着，卻也不知道該反駁什麼，只一個勁地重複着：“歪理，竟說些歪理！”
玄薇一看，馬氏真被她氣着了，頓時也就軟了下來。她上前，將馬氏抱了抱：“馬姐你彆氣，我就這麼一說而已。若是往後，我真能遇到與我脾性相合，看着兩兩不厭的男人，那肯定是要嫁的呀。我的意思是，咱們女人，只要有一技之長，也是能安安穩穩在這個世上不靠男人活下來的，咱們不能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另一個人手上，那樣不會覺得不安嗎？”
馬氏見玄薇態度軟化，也漸漸不再氣了。她長長嘆一口氣，也知道今日是勸不動玄薇的了，只好換了話題：“你還小，自然不懂男人的好，凡事都有點兒想當然，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等到到了年紀，你懂事了，便知道今日說得話是有多好笑了。姐也不多說什麼了，只是還是那句話——你若真信姐，就趕緊去與那陳家小哥斷個乾淨。先不說旁的，就是這樣的風言風語在坊間流傳，也是污你名聲的一件事！你與那陳家小哥若是成了好事，那這也算佳話，可你與那陳家小哥若是不成，這便是你往後被人詬病的一個把柄！”
玄薇默然，片刻之後，她後知後覺地發問：“馬姐……究竟坊間都傳了些啥啊？”
“你不知道？”馬姐有點兒驚訝。
玄薇搖了搖頭：“這些日子，師父不知道哪裡發瘋，罰我抄書呢。我天天在紅藤館抄個天昏地黑的，天不早就去，每日這個點兒纔回來，也接觸不到外頭的人，自然不知道外頭有哪些流言了。”
“就是……就是外頭流傳，你與那陳家小哥，兩情相悅，卻被你師父棒打鴛鴦，如今正計劃着私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