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都是些什麼人啊！怪不得這數百年來，樓蘭一個小得還不如大週一個郡的小國，居然能安安穩穩夾在大周，鮮卑，匈奴，月關四個國家中間活下來，原來靠得就是以皇帝爲代表，舉國上下不要臉麼？！
顧淵煩躁地直抖腿，他惡狠狠看了眼轎子角落裡，低着頭垂着淚的女子，狠狠“嘖”了一聲——麻煩。
馬車的速度與來時比，行得飛快，好似在趕着時間，生怕顧淵後悔一樣，趕緊將顧淵送回了驛館。馬車一停，顧淵便理也不理車上的女子，一甩衣襬跳下車去，大步往驛館裡走。
明月公主懷裡抱着個小包袱，弱弱跟了下來，小步小步跟了上去。
顧淵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腳，頭也不回對着身後說道：“別跟着我。”明月彷彿受了一驚，她下意識停下腳步，雙眸含淚地望着顧淵，卻是不敢再往前走了。
顧淵輕哼一聲，繼續大步流星往玄薇的所在走去。周圍人來人往，大部分都是驛館裡的下人，他們也不曉得明月是個什麼身份，只敢遠遠偷看，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詢問。
明月就這麼被晾在了小花園裡，她抹了半天的淚，直到周圍看熱鬧的人終於走了個乾淨，她才頓了頓，眯着眼擡起頭來。
月光之下，原本羸弱嬌柔的女子，淚痕猶在她那白皙面龐之上，可她臉上的表情，卻是變了個模樣。
她鳳眼微微一眯，望着顧淵離去的方向，暗暗道了聲“呸”。
玄薇此時，正在做青黴素的有效性測試。這測試需要等待，她也不太敢離開，便趴在桌邊睡着了。
顧淵來到房間時，便是瞧見玄薇伏案沉睡的模樣。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渾身暴躁的氣息逐漸散去。他輕手輕腳走上前來，站在玄薇身邊，原本緊皺的眉眼逐漸放鬆，最終舒展成溫柔的模樣。
他伸出手，輕輕將一縷遮擋了玄薇面龐的碎髮捋到她耳後。顧淵伸手解開官袍，想也不想便將這官袍輕輕披在了玄薇身上。他擡頭望了眼窗外的月亮，心裡暗暗估摸着時辰。
玄薇眼下微微泛青，可見她這幾日是真的很累。顧淵心裡輕輕一揪，他默默眨了眨眼，伸手放在左胸處，感受着這陌生的感覺。
……好奇妙。
他的心跳，彷彿隨着她的呼吸，正微妙地起着共鳴。
原來，這便是牽掛麼？
也不知顧淵就這麼靜靜地望着玄薇多久，直到玄薇微微一動，身上的衣裳順勢下滑所發出的輕響將她喚醒時，她才發現房間裡的顧淵。
“嗯？你回來啦？”玄薇揉了揉眼睛，聲音裡帶了點兒嬌嗔一般的鼻音：“什麼時辰了？”
“該是子時了，”顧淵說道，聲音不知爲何也變得輕柔起來：“回屋睡吧。”
玄薇伸手揭開小盒子的蓋子，往裡頭望了一眼。實驗還沒有起反應，看來要想得到結果，還需要一陣子。她想了想，點點頭：“嗯，我也是困了……哎哎哎你幹嘛……”
不等玄薇話說完，顧淵便伸手將她抱起。玄薇雙手亂晃了一下，最終抓住了顧淵的肩膀。她睏意瞬間消散，杏眼瞪個溜圓。
“送你回屋睡覺。”顧淵將懷中的玄薇掂了掂，而後往門外走去。
唔，有點輕啊……得多喂點吃食。
“我又不是沒有腳！”玄薇伸手去推顧淵堅硬的胸膛，兩隻垂下來的小腿還不停晃着。
“沒有也可以。”顧淵覺着無所謂，若玄薇果真沒有腳，那他便一輩子將她背在身上，反正這隻兔子纔多點重。
“你！”玄薇覺着，自己這輩子要說厚臉皮，也算是沒指望厚過顧淵了，她咬住下脣，佯裝生氣看着顧淵。
“噓，別吵醒別人。”
“……”
玄薇無奈，只能老老實實被顧淵抱着回了房間。進了房間之後，顧淵繞過屏風，彷彿懷中是無雙的寶貝一般，將玄薇小心翼翼放在了牀上，然後一雙眸子閃閃發光看着玄薇。
玄薇坐在牀上，身子有點僵：“謝謝，我要休息了。”
“嗯，睡吧。”
“……你站這裡我怎麼睡！”
“你睡着了我就走。”
玄薇一愣，擡頭看向顧淵，仔仔細細看着他臉上的表情。
“怎麼了？”
片刻之後，玄薇微微搖了搖頭：“沒什麼。”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這句話，顧二也對她說過。有那麼一個瞬間，玄薇幾乎以爲面前跟她耍賴的人，是顧二！
可是，她仔仔細細打量了顧淵的表情，終於確定——面前的這個，還是那個顧淵。畢竟，人的微表情，是不會騙人的。
“我得洗漱更衣，你在這裡不方便的。”玄薇垂着頭說道。
顧淵輕輕眨了一下眼，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我走，你好好休息。”
說罷，他便果真轉身離開了。
玄薇一直盯着顧淵的背影，心裡一陣空曠……說起來，她好久沒看見顧二了。
顧二……這個人格，還在嗎？
還是說，顧淵這個主人格，已經把顧二這個第二人格給吞噬了呢？
走出玄薇的房間，顧淵回頭將玄薇的房門關好。他往前走了一步，卻又停了下來，擡頭莫名地看了眼房頂。
剛纔……胸口好像忽然有了種奇怪的感覺。
那感覺就像是……他曾無數次，無數次……
在同樣這麼深的夜裡，於黑暗之中，默默地看着玄薇的睡顏，一直數着她的呼吸，直到那氣息清淺規律，也久久不捨離去。
分明……是說好，等她睡着了就離開的啊。
不對，他從未看着她睡着過吧？
腦子裡略有點亂，顧淵甩了甩頭，將這些古怪的思緒甩開，而後闊步往回廊的那一頭走去。
久久的安靜之後，房頂之上忽然有一點輕微的聲響。紅衣女子如同貓兒一樣翻身竄下，雙腳仿若羽毛一般輕輕落在迴廊的地上。她眯着眼睛，看着顧淵離去的方向，而後回頭又看了一眼玄薇的房間。
“居然不是推脫。有意思……”
紅衣女子——明月臉上露出奇異地表情，輕聲說道。
“只可惜，我必須讓你帶我去大周，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