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見徐老頭一陣風似的奔了出去,她伸了伸手,卻沒能將他攔住。
她心裡有點擔心,畢竟徐老頭腦子有點糊糊塗塗的,這樣直接找人算賬,萬一有點兒不好,該怎麼辦。她越是這麼想着,心裡便越是急,她努力撐着身子,顫抖着下了牀,努力扶着牆走到了門邊上往外頭望,卻已經看不見徐老頭的身影。
玄薇有點後悔了,她不該這麼直接告訴徐老頭這件事的。
她四下看去,在院子角落裡看見了一堆柴,這些估計是冬日裡還未用盡的,如今正亂七八糟堆在那裡。玄薇盡力往那個角落裡挪去,在柴火堆裡尋了一根看起來還算趁手的木棍,而後拄着它,挪去了隔壁。
不過才幾步路的功夫,她已經是一頭的汗水了。站在薛家門口歇了幾口氣,她擡手敲響了薛家的門。
“誰呀?”門裡,是飴丫頭的聲音。玄薇沒能說話,只是又敲了兩下。
門裡傳來跑動的聲音,不一會兒,薛家的門便打裡頭被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少年人,他穿着一身舊布衫,卻顯得十分乾淨,瞧着五官,與飴丫頭又六分相似。
這門一開,少年人剛一擡頭,話還未說出口,便愣愣地頓住了。他盯着玄薇木了許久,直到裡頭飴丫頭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纔回過神來。
“二哥,是誰啊?”
少年人臉上忽地紅了個透:“大……大約是你說的那位小姐姐,隔壁的那位。”說罷,他低着頭讓開了身子。
飴丫頭小跑了過來,一見玄薇,便是一驚:“哎呀,小姐姐!不過是塊餅子,你用不着下牀送過來吧!”
玄薇心裡着急,擔心着徐老頭會有事,她張了張嘴,卻最終沮喪地低了低頭。她將背靠在了門框上,然後用手裡的柺杖在地上劃字:“徐大爺跑出去了,說是去找巫桂香算賬。我怕他出事。”
玄薇在地上寫字,其實只是一時情急。飴丫頭盯着地上看了好一會兒,卻最終還是有好幾個字不識,她猛地拽了拽立在一旁低頭看地依舊有點兒呆滯的二哥:“快看看,小姐姐這是寫了些什麼!”
飴丫頭的二哥回過神來,看着地上,念給了飴丫頭聽。
“巫桂香?徐大爺找她做什麼?”飴丫頭臉上有點兒不太好看。
玄薇又在地上劃了幾個字,飴丫頭的二哥看着又唸了出來:“那位巫桂香開的方子不對,徐大爺說她騙了他銀子。”
飴丫頭愣了愣,而後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哎呀不好!難道徐大爺把鄉里給他的體恤銀花了?!”
玄薇沒聽明白飴丫頭的話,卻見飴丫頭情急之下,扭頭就往裡頭跑,邊跑邊喊着:“娘!徐大爺將徐大哥的賣命錢花了!你快去看看啊!”
玄薇這下明白了。徐大爺雖然瘋了,但是家裡還是藏着些銀子的。那該是前年裡,因着他兒子戰死沙場,所以鄉里給了徐大爺五兩銀子,作爲體恤銀。如今徐大爺說那個巫桂香騙了他的銀子,大約說的就是這個吧。
沒過一會兒,屋裡韋氏一邊往外跑,一邊嘴裡罵罵咧咧地出來了。她一邊解下身上的圍裙,一邊不停唸叨着:“都說了,讓你徐大爺打死也不能將那銀子給拿出來,有什麼事兒咱們幾家給參謀着,吃喝又花不了幾個子兒,用不着他那份大錢。這可倒好,保命的銀子給人騙去了吧!真是半點兒不讓人省心!”
她說着,正出來便瞧見了玄薇,她先是一愣,而後臉上有點兒尷尬,只朝玄薇笑了笑,便越過她,問向飴丫頭的二哥:“二壽,去地裡喊上你爹,讓他帶上傢伙,你倆一會去巫桂香那裡!我跟你妹先過去,你可得快着點兒!”
飴丫頭的二哥連連點頭,而後轉身撒丫子跑了。韋氏大步流星往外走,回身要關門時,纔想起玄薇來。她微微皺了皺眉,對飴丫頭說:“將你這姐姐送回去,讓她好生躺着,一會兒再壞了身子,我可沒法子跟你徐大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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飴丫頭點點頭,正要扶起玄薇,玄薇想了想,擺了擺手,開始在地上寫字。
她此刻已經知道,飴丫頭大約是識得幾個簡單的字的,估摸着該是與她二哥學來的。
“我……去……有……用?”飴丫頭看着地上的字,一字一頓念出來後擡頭看向韋氏。
“她有什麼用!這身子還沒大好呢!”韋氏有點兒不耐。
“我……能……作……證。”飴丫頭又念出了地上玄薇剛剛寫出來的字,她眨了眨眼,看向玄薇:“姐姐,你做什麼證啊?”
玄薇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韋氏嘆了口氣,一擺手:“扶着你姐,咱們趕緊去。”
玄薇拉了拉飴丫頭,又在地上寫了兩個字。飴丫頭看了一眼,擡頭對已經走出好幾步的韋氏說道:“娘,姐姐要回去拿點兒東西!”
“嘖,怎得這麼會耽誤事兒!”
飴丫頭眨了眨眼,對玄薇說:“姐姐,你要拿什麼,我去給你拿。”
玄薇點了點頭,在地上又寫了幾個字。
雖然這些天裡,玄薇一直在牀上養着,但是她畢竟傷到了底子,此刻依舊體虛。巫桂香家裡隔着挺遠,大約得走上個一炷香的時間,玄薇這剛一下牀,便要走這麼多路,其實很是有些扛不住的。她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可卻硬是咬着牙扛着,飴丫頭扶着她,時不時看看她的臉色,彷彿隨時留意着她,怕她下一秒就會摔在地上。
當玄薇就快要翻白眼的時候,飴丫頭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那邊已經鬧起來了,想必是你徐大爺!”韋氏忽地說道。玄薇臉色慘白,一身的虛汗,她擡頭往那個方向看過去,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到了。
這幾步路算是走得緩了許多,飴丫頭扶着她,讓她在牆邊上靠着。韋氏已經一馬當先,撥開圍觀看熱鬧的衆人,往那熱鬧中心去了。
“哼,說我騙你?我呸!你這些天天天來我這兒拿藥,這街里街坊的可都是看在眼裡的!你撿回來那個活死人,幾日之前可就剩小半口氣了,要不是我給你用貴得要死的藥材吊着命,她能活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