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四處觀察,發現這個茅房彷彿就是一個木頭訂緊的大盒子,除了那些從木板間隙裡漏進來的陽光外,她基本看不清外頭的景象。
她想開口呼喊求救,張開口卻又沒有喊出聲。若是呼救有用,那麼之前那個女的,也不會被囚禁在這裡這麼久了。她冒然呼救,說不定還會讓那些歹人對她不利。
玄薇頭上冒出細細一層汗珠,明明是大冬天,她卻被汗水浸溼了衫。
怎麼辦……怎麼辦!
上蒼……誰來救救她!
彷彿是上蒼聽見了她的呼救,當玄薇的第一滴淚落下來之前,她的耳邊似乎傳來了一個讓她感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玄薇!”
好像是漆黑夜裡的一道光,這聲音驚蟄一般驚走了玄薇心中的寒冬。
玄薇猛地睜開眼,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空氣。
難道是幻覺?
“玄薇!你在哪裡!”那個聲音不容玄薇恍惚,又一次響起。玄薇幾乎哭出了聲,她開始用力拍打面前從外頭鎖住的木門,大聲喊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顧淵忽然停下腳步,他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周圍一片被他傷了倒在地上的青衣漢子,那些道人的呻吟聲太過聒噪,顧淵戾氣極重,扭頭狠狠踩住腳邊一人:“閉嘴!”
“……我在這裡!”
顧淵終於捕捉到了空氣中的那一絲聲響,他表情突變,提氣往聲音來源的方向奔去,人穿過臘梅園,繞過山坡,一邊尋找,一邊不忘繼續喊道:“玄薇?玄薇!”
他順着玄薇的聲音,找到了那個從外面看來,只露出一半,像是個巨大箱子一般的茅房。人站在外面,顧淵對着裡面喊:“玄薇,是你嗎?”
玄薇此刻,已經將自己的手拍紅了。她聽見了顧淵的聲音,頓時放聲大哭了起來。
劈開了木板,顧淵伸手將玄薇拉了出來。玄薇渾身發軟,她撲進顧淵的懷裡,腦子已經混亂成了一片。
顧淵的心,頓時化成了一汪池水,他將玄薇抱在懷裡,似乎是尋找到了差點丟失的珍寶。片刻之後,他攔腰將玄薇抱起,抱着她走了出來,穿過臘梅園,往神龍廟外走去。
玄薇止不住眼淚,打着哭嗝,覺着這一幕莫名地有些似曾相識。他是不是註定會在每次玄薇有危險時,忽然如同天神般從天而降,拉她出泥沼,救她於苦難?爲什麼每次只要她祈求上蒼,他便會出現?
懷裡的兔子一直抽泣着,她每抽搭一下,顧淵的心便跟着揪一下。他不善言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玄薇,只能像哄孩子一樣,扶在玄薇背上的手,輕輕拍打着她。
“……還有,孩子……”玄薇稍稍回了回神,趕緊對顧淵這麼說道。顧淵雖然沒明白玄薇在說什麼,卻還是依照玄薇所指,繞到了之前的小黑屋裡,順便將那個孩子給救了出來。
之後的事情,玄薇因爲受驚,所以根本就沒怎麼注意到。她回過神時,人已經窩在客棧的牀上,旁邊是一臉擔憂陪着的顧瀾。
“要喝點熱水麼?”顧瀾小心翼翼問道。
玄薇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人平靜了許多。顧淵和賀白卿都不在,應該是出面解決問題去了,玄薇默默點了點頭,接過了顧瀾手裡的茶碗。
“我沒什麼事了,謝謝你。”玄薇說道。
顧瀾鬆了口氣,將空了的茶碗拿回來:“沒事就好……真是還好還好,還好我拉着我哥去看熱鬧,不然還不知道你和賀白卿該怎麼辦呢。不過,說來真是有緣,這樣都能被我們遇見。”
“……那兩個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你放心,他們倆安全的很。不過,那個神龍廟還真是可惡啊,那個大一點兒的孩子,舌頭都被割了誒!整個人病得不輕,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下去。”
玄薇一聽,便要起身:“我去看看……”
“別別別,哎呀玄薇你行行好,趕緊好好休息着!”顧瀾攔住玄薇,說道:“你可不知道,我哥一路將你抱過來,誰都不理,臉色簡直嚇死個大活人。你肯定受了驚嚇,還是好好回回神,別去管別的了。你放心,有我哥在,一切都好辦。”
玄薇自然是信任顧淵的,雖然這種信任來得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可就像是一種本能,只要顧淵在,彷彿任何事情都能迎刃而解。玄薇聽了顧瀾的話,默默就縮了回去。她昨晚就睡得不好,今日又受到這樣的驚嚇,此刻回過神來,覺着精神實在是差。顧瀾陪在旁邊說了沒兩句話,玄薇便開始打哈欠。
“你說巧不巧,雖說從烏壩回京城最快的路只有從安潯走水路,而走水路時這宿龍鎮確實又是必經之路,可畢竟我們分別了這麼多日子,卻最終在此處碰上了!這就是緣分吶……不過玄薇,那位聶公子,又是什麼人?你們怎麼認識的啊?”顧瀾說着,扭頭去看玄薇,卻發現玄薇已經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她止住了話頭,輕輕鬆了口氣,然後給玄薇蓋好了被子,等了片刻,便走出了房門。
房裡爐子燒得很暖,玄薇睡過去後,夢魘一個接一個找了上來。她睡得不太安生,卻始終無法從夢中醒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有什麼東西輕輕拂過她的額頭,玄薇似乎得了某種保證,夢境漸漸變得平和。
玄薇這麼一睡,便足足睡了七個時辰。從神龍廟出來的時候,還不到晌午。可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月光不錯,自窗外透過窗紙漏進房間,將房裡的擺設鍍了一層銀粉一般。
“醒了?”
“……”玄薇盯着顧淵那張溫和微笑的臉,一時間沒分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竟是有些發怔。
顧淵伸手摸了摸玄薇的額頭,然後食指輕輕點了點玄薇的鼻子:“膽子這麼小……嚇了一下,竟是發了些熱。現在覺着好些了嗎?”
玄薇張了張嘴,肚子裡忽然有無數話想要爭先恐後冒出來,卻一個個哽在了嗓子眼裡,半句話都沒說出來。房間裡寂靜無聲,只有顧淵擔憂的眼神,以及面上安撫的微笑,讓整個空間顯得有些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