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袁彩伊知道隆通行經濟蕭條後,何長嘶便追隨了自己的父親楊踏疆來到了九州行,卻怎麼也無法相信是自己的父親害的何長嘶。
何衷閣怒目切齒地接着說道:“銀城裡誰人不知是你爹設計殺害我們全家,派內奸挑撥隆通行的股東,使得隆通行四分五裂,然後又假仁假義的幫扶我們,楊踏疆纔是真正邪惡陰毒的人!”
袁彩伊那瞪大的眼珠幾乎要從那噙着淚水的眼眶中跳出,握緊何衷閣衣襟的手臂漸漸地鬆開了,她竟有些驚詫得呆滯。
孟寰凌在旁邊拉住袁彩伊,溫聲道:“彩伊,你先冷靜一下。”
“袁彩伊,只要你還活在世上,你就永遠不得安寧!......”
伴着何衷閣那刺耳的詛咒聲,袁彩伊已經不知不覺地坐在了孟寰凌的車裡,行駛在回家的路上。車窗外竟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孟寰凌雙手握着方向盤,擔憂的眼神不時地流連在身旁魂不守舍的袁彩伊身上。他也在深思着剛剛何衷閣說過的話。
袁彩伊依靠在座椅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父親就經常開着轎車帶我到郊外去兜風。我清楚的記得那是銀城的第一輛轎車。我歡天喜地的坐在車裡,真的是樂不可遏......這一切早就一去不復返了。”
車子放慢了速度行駛着。
袁彩伊感傷地又道:“從那以後,我不再喜歡坐車,即便乘車時也不願坐在副駕,因爲那總會勾起我綿綿不絕的回憶。”
孟寰凌將車停在路邊,握起袁彩伊的手,溫情地說道:“彩伊,答應我,現在什麼都不要想,不要聽信何衷閣的一面之辭。我帶你去找我娘,我們一起去把事情問清楚。我相信我娘一定是知道真相的。”
袁彩伊竟然全身顫抖了一下,急聲道:“不,不,現在已經很晚了。”
袁彩伊的眼眸中卻透有一絲的不安,其實她也是渴盼真相的。但此刻,她卻充滿了畏懼。
孟寰凌知道袁彩伊不僅僅是怕打攪自己的母親,而是她心底本能的害怕知道她無法接受的真相。
他眨了眨眼睛,柔和地說道:“好吧,一切依你。”
臘八的早晨,陶吟惜親自到袁彩伊家送去了八寶粥。
袁彩伊也是剛剛起牀,見陶吟惜一大清早就來探望她自己,頗爲感動。
“這數九寒冬的,多喝些臘八粥可以驅寒,滋補身體。”陶吟惜溫和地說道。
袁彩伊連忙道謝。
陶吟惜坐在椅子上,仔細地端詳着袁彩伊那無精打采的樣子,愁眉緊鎖,雙目噙着淚花,問了句:“孩子,你怎麼變得這樣瘦弱?”
袁彩伊略微彎下身,雙手緊握着陶吟惜的手臂,哀聲說道:“孟伯母,近來發生了太多太多悲慘的事情,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當年我的爹孃死得那麼慘,我真的不甘心。爲了查清真相,我才煎熬地活到了今天......”
陶吟惜知道袁彩伊確實很渴盼真相,卻實在不知如何對袁彩伊講起。而袁彩伊那低落的情緒又使她好生心疼,只好痛定思痛。她面朝窗外,眨了眨蒼老的雙眼,傷感地說道:
“其實何長嘶與你娘纔是真正的青梅竹馬。但是由於何長嘶家境貧寒,所以易伯父也就是你的外公硬是強迫你娘嫁給了當時在銀城家世顯赫的楊踏疆。
自那以後,你娘便與何長嘶斷絕了來往。何長嘶的性情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不長時間就與何衷閣的生母成了親,他立志要出人頭地,經過了一番艱苦的付出,他終於成爲了隆通商行的掌櫃。在當時已經與你們楊家的九州商行不相上下。
後來,在一次銀城的商業洽談中,楊踏疆無意間發現了何長嘶無名指上戴的那枚翡翠戒指。不禁想到了你娘很多年前也戴過相同的戒指,心生驚疑,便開始徹查何長嘶的底細。
他並不是懷疑你娘,但那枚戒指卻足可以證明何長嘶對你娘舊情不忘,這是楊踏疆最不能容忍的。再加上隆通行的勢力日益增大,所以楊踏疆便花費重金派人暗殺何長嘶全家。結果除了何長嘶與何衷閣僥倖逃脫之外,何家的其他人全部遇害。”
陶吟惜將目光轉向了袁彩伊,又道:“ 我聽寰凌說楊清嫋的手上戴過與你娘相同的翡翠戒指。如果那個楊清嫋不是真清嫋的話,那麼她戴的那枚戒指很可能就是何長嘶的。何長嘶這樣做的目的顯而易見就是爲了找到楊家當年僥倖存活的其他人。”
袁彩伊不斷地搖頭,嘴脣也不斷地抖動着,震驚萬分的她疑惑地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爹爲什麼又要與長嘶表叔結拜爲兄弟?”
“楊踏疆暗箱操作,將隆通商行搞垮之後,或許也是良心不安吧,確實真正爲何長嘶解決了方方面面的生活困難。何長嘶由於對你爹感恩戴德,從而心甘情願地效力於九州商行。楊踏疆十分欣賞他的才能就使他成爲了九州行的二掌櫃。其實,你爹不僅僅是與何長嘶結拜,他還經常請何長嘶到你們家裡做客,就是爲了讓何長嘶徹底死心,讓他知道你娘嫁給他是幸福的。”
陶吟惜緊緊咬着嘴脣,格外痛惜,顫聲說道:“而這一切......你娘直到死都不知情,她一直都認爲這些是巧合!但是何長嘶卻不以爲然,他一直都在私下裡調查殺害他全家的兇手,直到他查出是你爹慘害何家時,他便開始策劃了你們家十二年前的那場滅門慘案......”
陶吟惜又嘆息着:“這,可能就是因愛生恨吧!”
此刻,袁彩伊那眥裂的目光依舊那麼疼痛!依舊那麼雪亮!依舊那麼凜然!卻不再泛有一滴淚水!
十二年過去了,等到傲雪凌霜的寒梅都凋了;等到翻滾澎湃的春潮都退了;等到焦躁聒耳的蟬鳴又起了;等到飄香遍野的秋楓也落了;就這樣年復一年的苦苦等待了四千三百八十多個日日夜夜......
如此漫長而難熬的等待卻是如此徹頭徹尾的,令人萬箭穿心的悲哀!這一切竟是那樣的不可思議!
她那顆最柔軟的心也徹底地蜷縮起來了,她的淚水已經流不出了,但是卻又無時無刻無不想要哭泣。她才知道真正的悲傷不是淚流滿面,無可遏制的悲,無淚的痛纔是真正的蝕骨銷魂!
而那朦朧蔽天的煙霧便是她那真正的千萬重濁淚!鋪滿銀城......
她就知道她的表叔不是那樣爲了權益而不顧手足情的人,但是卻沒有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的殘忍,真的就如同泰山壓頂!她感覺自己更加對不起何長嘶。
駐足在蒼茫的街道上,她竟找不到自己的歸屬,楊宅......楊家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