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似有一匹脫繮的野馬要從胸腔裡竄出來......
她的耳朵嗡嗡作響,頭腦一片朦朧,有些昏沉。
辰逸雪緊緊握着金子的手,將她從人羣里拉了出來。
二人拾階而上,在神色木然的衙差面前停了下來。
辰逸雪拿出對牌展示。
衙差接過對牌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二人身上,順着他們的肩膀緩緩滑落,最後定格在那對交握的手掌上。
兩個大男人,穿着一樣顏色的衣袍,還這麼高調的牽着手,強悍!
衙差們彼此相視一眼,眼中神采迥異。
“二位郎君請等一等!”其中一名衙差對辰逸雪說道,因二人持有金府的對牌,所以衙差的態度很是恭敬。
他隨後側首對身側的同僚小聲說了一句,那人點頭,轉身走進衙門。
辰逸雪靜默等候,只有金子一臉恍惚,手還被某人攏在掌心中。
不多時,從衙門裡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是趙虎。
趙虎眼中有喜色,忙迎上前,拱手道:“是辰郎君和......金郎君來了?”
辰逸雪含着得體的淺笑,淡淡點頭致意。
金子終於回神,剛想拱手行禮,這才發現自己仍跟辰逸雪牽着手。她的耳根又一次灼灼燃燒了起來,手指從大掌間一根根抽離,努力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掩飾此刻的尷尬。
“嘿嘿,見過趙捕頭!”金子拱手道。
趙虎自然知道金子的身份。也領略過金子卓然高超的驗屍技術。
隨着庵埠縣那宗裸屍案的落幕,對破獲案件起關鍵性作用的金郎君,也成爲了炙手可熱的風雲人物。時下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皆是裸屍案金仵作的精湛驗屍技術。這些天衙門裡也收到了多封請柬。全是慕名前來邀請金仵作的。
趙虎聽了小道消息,說是逍遙王回京之後,上書聖上,勒令各州府官員治下要廉潔愛民,命案更是不得草率。是而那些離桃源縣相去甚遠的郡縣,纔會給大人來信,盛意邀請金仵作協助他們破獲陳年積案。
當然。這些信件都被大人壓下了,他老人家纔不會同意自己的女兒去外縣拋頭露面,協助他們查案。
庵埠縣的那宗裸屍案,不是沒有辦法麼?那是逍遙王欽點。推脫不得......
但今天的那個案子,說複雜不復雜,說不復雜,其實也複雜。
關鍵在於驗屍環節。
金子的到來,趙虎是高興的。看到屍體的時候。趙虎腦中本能的想到了金子的倩影,但因爲金子身份獨特,且又是深閨娘子,趙虎實在沒有膽量跟金元提出讓金子前來衙門驗屍的建議。
“你們怎麼來了?”趙虎問道。
“逛完東市要回府,路經衙門口。卻因路障而迫停,打聽之下才知道是出了命案,所以過來看看。”金子如是說道,眉眼間溢出一縷擔憂,“趙捕頭,大人現在在審案麼?案情如何?”
趙虎垂眸,嘆了一口氣:“案子現在正在開審呢!”
“哦?案情如何?”辰逸雪凝眸問道。
趙虎伸手撓了撓腦袋,沒法解釋清楚。
他揚手請道:“辰郎君和金郎君進去聽聽吧,在下給你們安排個隱秘些的位置!”
金子笑了笑,暗贊趙虎思慮周全。
二人隨着趙虎步入衙門公堂。
公堂上氣氛肅穆,金子擡眸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正中央的牌匾上-明鏡高懸。
牌匾之下,是一襲鐵鏽紅官服的老爹金元。
金元面色冷凜,看起來官威十足,氣場強大,絲毫不見素日裡的慈愛和藹。
“張氏,你狀告李氏殺害你丈夫,可有證據?”金元的目光帶着絲絲冷厲,緊緊的望着公堂之下,矮身跪着的中年女子。
金子看不到張氏的容貌,但能從金元的提問中知道,這張氏應該就是原配。
張氏將頭抵在地上,磕了一下後,才緩緩擡起。
她上身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薄短襖,下身着桃紅色的百褶馬面裙。一頭青絲整齊的挽成一個墜馬髻,頭上環釵叮咚,耳垂上戴着的翡翠耳環隨着她起身的動作微微搖曳。從她這身打扮,不難看出,死者的家境應該是個殷實的。
金子從背後看到她擡袖的動作,應該是在擦眼淚。
“大人,民婦的相公在外頭有人,民婦是最近才知道的。這男人三妻四妾,也正常,民婦從不奢望自己能成爲相公的唯一,就算是心中有苦,也是和着眼淚往自個兒肚子裡吞。民婦知道這事兒後,本想着讓相公將她擡進門吧,可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這李氏壓根就不是什麼良家女,她不過是個煙花柳巷的妓人,如此上不得檯面的身份,民婦自是不能讓相公將人迎進門的。”張氏情緒有些激動,開始抽抽搭搭的哭泣起來。
金元蹙着眉頭,眼角的餘光瞟向張師爺。
張師爺會意,端了一杯清水過去,又遞了一條帕子,說道:“緩和一下情緒,慢慢道來!”
張氏擡頭望了張師爺一眼,一臉感激。
她抹了眼淚,又喝了一杯水潤嗓子,才續道:“前天,民婦苦口婆心的勸了相公大半天,甚至答應他只要他跟那個李氏一刀兩斷,民婦便同意他再納妾。他終於還是聽進去了,跟民婦保證說會去跟李氏說清楚,不再糾纏着。可他前天出去後,民婦便再也等不到他回來了,嗚嗚......大人,一定是那個李氏殺了我相公,請大人明察呀!”
金元拍了一下驚堂木。張氏的哭聲陡然收小。
“李氏,你如何答辯?”金元望着另一側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匍匐着的年輕女子。
妓人李氏擡起頭,雙手忙擺了擺。焦急道:“大人,奴家沒有殺人。沒有......”
“那你說說,死者前天是否跟你見過面?你們見面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金元問道。
李氏點點頭,眼睛紅紅的,哽聲道:“宋郎前天的確來找奴家了,他跟奴家說他妻子張氏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以後可能無法來找奴家了。當時奴家聽後就哭了。對宋郎,奴家是付出了真情意的,爲了他,奴家甚至不顧媽媽的抽打。爲他守身,可最終也不能換來他的真心......”
李氏似自怨自艾般小聲抽泣着,從金子的角度望去,可以看見美人香肩微微聳動。
“所以,當宋郎提出分開後。你便因愛生恨,一怒之下動了殺機,是不是?”金元厲聲問道。
金子嘴角一勾,老爹的官腔也太大了吧?還真是跟以前在電視劇裡看到的逼供情形如出一轍呀。
李氏一臉驚恐,忙抹了淚搶道:“不是。沒有,奴家沒有......”
wωω.tt kan.¢O 金元沒有再問,只是望着李氏等待她接着說。
“奴家本就是煙花女,從沒有奢望過有哪個男人能將我從火坑裡救贖出去。所以,就算宋郎的絕情讓奴家傷心欲絕,卻也不至於讓奴家下手殺了他。別說奴家本就對他有情,就是本着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想法,奴家也下不去這個手呀!”
李氏挺着腰板跪着,身材窈窕誘人,再加上她的肢體語言,梨花帶雨的模樣,實有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金元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微微有些出神。
張氏聽完李氏的辯解後,恨得牙癢癢,當即就起身衝了過去,狠狠地甩了李氏兩個巴掌,怒罵道:“不要臉的賤蹄子。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這種人儘可夫的賤貨也配說這個?”
李氏在毫無防備之下捱了兩巴掌,也不樂意了,當即就跟原配幹上了。
兩個女人像潑婦一般,在公堂上扭打了起來,看得金子一臉愕然。
這情形,貌似在現代也常常上演。
路邊上,大老婆招了一大羣師奶,圍毆小三的畫面在金子的腦海中浮現,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都是爲愛瘋狂的女人,好可憐!
場面有些失去控制,金元拍了一下驚堂木,兩個女人瘋了似的,對此充耳不聞。
金元一臉陰沉,將他不當回事呀?
他揮手讓兩邊的衙差上前,將二人分開。
金子擰着眉毛,用手扶了扶額,側首,正看到辰逸雪一臉漠然的模樣。
儘管他的俊顏冰冷得毫無溫度,但他的眸子裡,寫滿戲謔。
丫的,看倆女人撒潑,看上癮了?
許是感覺到某人炙熱的目光,辰逸雪也瞟了金子一眼,嘴角彎彎。
金子冷哼一聲,別過頭。
張氏和李氏已經被衙差分開了,二人糾纏扭打後的後果,就是髮髻凌亂,衣裳不整,外帶臉上多了幾條深淺不一的爪痕,在這沒有美容技術的古代,還真是糟糕。
“還想繼續扭打麼?這案子還查不查了?若二位還沒有打夠,本官就先退堂,讓出空間給你們。若你們想讓案子早一日水落石出,那便好好配合,若再出現這等藐視公堂的行爲,別怪本官不留情面,每人賞上二十大板再說!”金元站了起來,抖着鬍子警告道。
張氏和李氏皆垂着頭,默然不語。
“李氏,本官問你,宋郎提出不再與你糾纏之後,還有在你那裡停留麼?”金元凝眸望向李氏,那張嬌顏再次擡起,卻讓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雙頰高高腫起,一片通紅,這張氏剛剛是卯足了勁兒打的呀,還有兩條細小的抓痕,隱隱可見嫣紅血絲。
這下手還真是狠。
也是,張氏認定李氏殺了她的丈夫,這殺夫之仇不共戴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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