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做賊般的手術醫生們
滿肚子的玻璃碴子,說實話,這臺手術,張凡做的是心驚肉跳。
一個眼睛盯着已經開了口子的腸道,一個眼睛盯着滿肚子重要的地方。
他的腦子裡面,不停的出現一個場面,縫着縫着,忽然,麻醉師大喊:血壓沒了!然後,腹主動脈如同噴泉一樣。
或許張凡是個悲觀者,止血棉已經打開,並且堆滿在手術護士的手邊,這是張凡要求的。
賭,張凡雖然說的堅定無比,其實那都是給助手們提氣的,他心裡其實已經是七上八下的晃悠呢。
畢竟,這個玩意,誰都沒把握啊。
提起一個損傷的腸道,張凡就如同提着一個隨着要破的大血管一樣,他的眼睛首先盯的不是已經損傷的腸管,而是盯着腸道下面是不是出血了。
真的,就如同做賊一樣的,提心吊膽,躡手躡腳。而且,他自己雖然提心吊膽,還不能表現出來。
不能表現出來不說,還要給其他外科醫生打氣,然後抽空安撫安撫內科醫生。
因爲任麗他們已經使盡了全部招數了,如果再出現問題,她們真的一定到了無藥可用的地步了。
“沒事,沒事。不會的,不會的,老天一定會原諒這個孩子的。”
站在任麗邊上的那朵小聲的唸叨着。說實話,也就姑娘出身不錯,沒受到社會的耳光,看看其他人,看看看其他醫生,他們從來不說這句話。
年輕人犯錯,老天都會原諒的!
也不知道這話是誰說的,就現在這個年代,能被原諒的人,也估計只能是惡的到骨頭裡的人,比如小小年紀,就叫囂殺人不犯法的。
而對於一個正常的人,只要他還想過正常的生活,犯錯的成本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抗的下來的。
在單位裡,年輕人冒失的說了一句領導的過失,分分鐘的被人傳給了領導。要是這個領導心眼小,原諒你?整不死你。
然後,小鞋天天有,你今天爲什麼沒穿襯衣?第二天,你爲啥沒帶領帶,第三天,誰讓你穿白襯衣打紅領帶了。
你一爭辯,小鞋直接變帽子,一頂不服從領導的帽子直接就壓在你的頭上了。
資源就那麼一點,又不是所有人都有個豪華父母,失去一個機會,說不定就是蹉跎半生。
因爲和你競爭的不是油膩的職場老油子,也不是你的領導,和你競爭的是同你一起畢業的同學,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
一步慢,步步慢,過了十年擡頭看,犯錯多的人只能仰望了。原諒?後悔都來不及。
真的,年輕人的錯誤最好還是在學校裡面趕緊犯,,畢竟學校相對還是溫存一點,對於人的一生也是個短途列車。
而到了社會,要是已經想明白的人,其他不說,最起碼過的也自如一點。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走上人生的彎道超車,比如從天而降的一個外掛,或者顏值高到能讓一切異性或是同性對你顫抖。
在腹部外傷中,有個原則,有休克,先糾正休克。但這句話還有個前提,那就是,有實質性臟器損傷或者大血管損傷時,必須在就糾正休克的同時進行手術止血。
小質量且表面光滑的玻璃片,進了腹腔,直接就是魚入大海,一會左一會右,根本就沒有一個規律的路徑讓醫生去把握。
這時候的張凡和手術醫生們,首先找的就是出血點,特別是汪汪汪的往外冒血的血管。
特殊時期,能結紮的絕對不會縫合連接,只有粗大無法代替的血管,張凡他們纔會縫合連接。
人體真的特別強大,特別是幼年時期的身體,強大到讓人吃驚。
大英皇家醫學院的一位終生教授說過一句特別有名的話:你給幼兒做手術,做好了,他一定會活的年齡比你都久。
也不知道是翻譯的問題,還是原本三島人的幽默就是這種冷幽默。
但,他就是爲來說明一件事情,幼兒的身體有強大的糾錯、追趕和彌補功能。
比如,先天性的左腿攣縮,如果治療的及時,看着小孩子走路一瘸一拐。
不用幾年,攣縮的腿就會追趕上來,而且正常的那條腿,也好似在等待它的兄弟一樣,會放緩生長。就是這麼神奇。
而且只要孩子有天賦,絕對有資格參加奧運百米短跑。
所以,張凡他們的這臺手術,也多虧了是個年紀小的孩子,要是個成年人。
他們這樣滿肚子結紮血管的做法,救活救不活先不說,等患者下了手術檯,腸壞死是跑不掉的,因爲成年人定型了,代償絕對沒有小孩子的代償有效。
止住了出血,就要找破裂了。腸道就如同乘警一樣,各管一段。
“鹽水!”張凡低着頭一邊處理着手術,一邊對巡迴護士喊道。
護士趕緊打開溫鹽水,倒入了患者的腹腔。張凡壓着孩子沒多大的胃進入鹽水中。
幾個醫生眼睛瞪的圓圓的,“有沒氣泡?”
張凡問了一句,因爲他沒看到起泡。
“沒看到。”
“張院,沒看到。”
“好,胃總算沒破!”這也算一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了。
在腹部中,如果看到食物殘渣,想都不用想,這一定是上消化道破裂了。
如果看到紫藍紫藍的膽汁,那麼一定是膽囊或者十二腸受了損傷。
要是看到糞便,不用想,迴腸末端以下受了損傷。
要是倒入的鹽水,沒多久就變成了黃色,那麼一定是泌尿系出了問題。
這是原則,這是搶救的原則,看起來簡單的很,其實這些話只是精煉的。
張凡止血結束後,內科醫生們首先鬆了一口氣,血壓穩了,呼吸平緩了,心跳減慢了。
但,外科醫生,還是連大氣都不幹出。
肚子裡面,黃的,紅的,綠的,什麼樣的顏色都有,鹽水進了腹腔,直接就如同五顏六色的雞尾酒一樣,哪裡還能分清黃紫青藍綠。
“你個破小孩子,大清早的吃什麼韭菜啊!”手術檯上的醫生都快哭了。
小孩子的腸胃功能比較弱,有些食物吃進去,真的就是吃什麼拉什麼。
綠綠的韭菜,估計這個屁小孩絕對沒怎麼咀嚼,三口兩口的就吞了進去。
然後現在給醫生把手術難度提高了不少。
“張院,上消化道也破了。你看,這綠綠的韭菜葉。”
張凡看了看胃,看了看上腹部的情況,然後又把韭菜葉拿起來仔細的看了看。就差放嘴裡嘗一嚐了。
“不是,韭菜發黃發黑,這是胃酸和腸液腐蝕過的樣子,不是從上消化道出來的。”
望觸叩聽,真的,要是張凡沒在系統把這個幾個技能連的出神入化,這個時候的他連韭菜從哪漏出來的他都確定不了。
不過也虧得是個小孩,這要是個成年人,哪就更麻煩了。
小孩子的腸道,粉嫩,就連掛在腸壁上的脂肪也不多,就如同一截一截的剝了皮的橡膠一樣或者颳了皮的筍子一樣,白嫩白嫩的帶點粉。
要是成年人遇上這種損傷,真的能噁心死人,腸道上的脂肪原本就多,然後打開腹腔溫度下降脂肪變的發硬。
糞便,食物殘渣,半凝固的血液都凝固在上面。真的,直接就是食堂裡面的泔水桶,油汪油汪的。
而醫生們還必須盯着這個泔水桶仔細的看長時間的看,可以想一下,得多噁心。
張凡拿着小孩的腸子,一截一截的檢查,真的就如小時候修理自行車內胎一樣。
捋一截,讓倒點水,捋一截讓到點水。腸道中的廢氣,一點點的被排擠了出來。
原本孩子的體溫因爲失血已經下降了,所以手術室裡面空調溫度開的很高。
這個時候,隨着張凡他們捋着腸子,擠出腸道內發酵的氣體後,乖乖,溫度這麼一蒸騰,哪個味道,不要說刺鼻了。
就連眼睛都刺激的想流淚。在手術檯下的醫生護士還好一點,實在受不了了,弄點鹽水洗一下。
而手術檯上的幾個外科醫生就難熬了。不停的眨巴着眼睛,俗話說的好,吐沫好咽淚難收啊。
“張院,這裡有液體滲出!”助手提醒着張凡,“嗯,我也看到了。”幾個人紅着眼睛,好像在一邊哭,一邊做手術一樣。
妥妥的像死了小時候,作業不好好寫,被老孃一頓巴掌後,一邊哭一邊寫作業。
護士幾個手術間內轉來轉去的,遇上需要幫忙的就伸手幫一下,然後一邊把手術室內的消息傳遞給歐陽。
“四個孩子已經過了危險期了。現在最嚴重的一個還在搶救。”歐陽沒什麼感情的對縣裡的領導說道。
“哎呦,我這會才能喘口氣了,我現在立刻向家裡的領導彙報。”
打完電話,他又眼巴巴的看着歐陽,“歐院啊,您給醫生們再囑咐囑咐,已經死了四了個,這一個一定要用心啊!不能掉以輕心啊!”
歐陽瞅了瞅這位快嚇傻的領導,打心裡看不起對方,遇上點事,就成這樣了,不如早點退休,“不用,我的醫生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還是打個電話吧!”領導聽到四個孩子已經過了危險期,現在不自覺的就帶上了往日裡下命令的語氣。
歐陽是誰,就連市裡主管醫療的領導都讓着她三分,現在這個地縣的領導竟然用命令的口氣對她說話。
原本就瞧不上這位的歐陽直接發飆了。
“你以爲我的醫生和你一樣?你以爲我的醫生沒命令就不會積極的搶救。
不要把你的小心思用到我的醫生身上,我告訴你,搶救是我們的職責,但不是你想找藉口推卸責任的由頭。
人家在上手術,怎麼下命令?我還有會,你自便吧!”
說完,歐陽頭都不扭的走了,幾句話,把這位剛緩過一點氣的領導差點給憋死在辦公室裡。
“不講理啊,不講理啊!”手指頭如同犯了帕金森一樣,指着歐陽遠去的背影。
腸道開個口子,張凡必須一層一層的修補,真的就如同用扎豬皮的鋼刷子扎的一樣,腸子上的小口子,一邊縫,一邊還要從腸子裡面把大一點的能摸到的玻璃碴子給取出來。
至於摸不到的,取不出來的,只能術後給這個小屁孩開潤腸的藥物,讓他去拉了,估計菊花也要開口子,讓這個小屁孩難受幾天了。
難心,真的難心,手術做的幾個醫生無比的難心。
一點一點,一截一截,最後,看着滿肚子如同一條滿是補丁的破褲子一樣的腸道。
張凡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就算滿是惡臭的空氣,張凡這個時候都沒一點點的感覺。
“運氣太好了,腹腔裡面沒有殘留的玻璃碴子。”張凡說着話,真的有種劫後重生的味道。
“是啊!”任麗在後面捂着鼻子回了一句。
“哎呀,看把張院累的,一頭的白毛汗,你也不擦一擦,快,把紗布蘸上新潔爾滅,我給張院擦擦,又能消毒話又能擦汗,還能降溫。”
手術室的護士長就如同在門口偷聽一樣,真的,這個女人的感覺超級的靈敏。
當張凡這邊的手術剛剛進入收尾階段,她就一股香風的走了進來。
她太知道張凡的脾氣了,要是手術不順利,她纔不會進來找不自在,只要手術順利了,她一定會來顯示顯示她的存在感。
接過巡迴護士的紗布後,她踮起腳,給張凡仔細的擦着頭上的汗水。
一邊擦,一邊對着張凡說道:“張院,其他四個孩子的情況比較樂觀,畢竟受傷輕一點,就這樣,都把幾個主任累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我專門給他們找了幾個手術高椅子讓他們休息一會,這會都是徒弟們收尾呢。”
“那就好,那就好啊,胸科的那個孩子也沒什麼大問題嗎。”
張凡不接她的話茬,護士長明裡暗裡的拍馬屁,他也當聽不懂。
“沒事了,沒事了,看着嚴重,其實也不是特別危險。”
說完,悄悄瞅了瞅其他人,然後更加小聲的對張凡說道:“歐陽院長和地縣來的領導吵架了。”
“哦?”張凡愣了一下,不過也就愣了一下,然後想都沒多想。
護士長還要想說什麼。張凡趕緊打斷了她的話:“誰贏了!”
“額!”護士長接不下去了,然後格外扭捏的在張凡後腰上輕輕擰了一下。
“討厭,看你姐姐我好欺負啊!”說完,她漂着鳳眼瞅了一眼張凡後,又轉頭笑着對任麗說道:“書記,要不您去我辦公室休息一會。
他們這些外科醫生糙的很,這味道女醫生也就您能抗下來。”
“沒事,沒事,手術馬上就結束了。再堅持一會。”
任麗笑了笑,沒多說話。
護士長也不多說,就站在任麗邊上等待着手術的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