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裡,吳老頭坐在一邊。身邊跟着兩個不知道是哪個師哥的研究生,像是哼哈二將一樣,偶爾老頭會給兩個人說些什麼。
其實老頭這個年紀做手術,一般都是在手術室裡呆着,然後掛着老頭的名字,帶着年輕人做。
醫療上的傳幫帶,早些年是真爲了保護後進的,很多主刀醫生,一天能籤七八臺手術的主刀簽字。
這玩意人家真不是爲了三十塊錢的主刀上臺費,也不是爲了年底吹噓自己一年做了幾千臺手術,這是真爲了年輕醫生。
當年的醫療環境,說可愛是真的可愛。
醫生說什麼是什麼,但說不可愛這玩意也真不可愛,別說手術失敗了,就上手扎針多跑了幾針,患者家屬打護士一頓,護士還得哭着繼續扎。
不過這個保護後進,後來慢慢變了味道,讓很多人都覺得膩味,因爲有時候,人家打着對你好的旗號,佔你的便宜。
比如論文的歸屬權,比如人家說一句好好幹,明年給你換師母。
而到了吳老頭這個級別,其實更應該惜名,但是老頭比誰都懂一個道理,就是名醫這玩意的金身不能破。
比如女孩子一樣,多大都可以叫一聲姑娘,可一旦那個了,什麼少婦什麼熟女,都讓一羣糙老爺們給叫壞了。
醫生其實和青樓的名角一模一樣,沒出事之前,那絕對是光環籠罩,一旦有一次事故。
說起這個醫生,人家先不說這個醫生有多牛,而是說,他啊,也就那樣,上次在XXX醫院把患者給放臺子上了,伱們要請他做手術,一定要謹慎。
而且,有時候還會被一些競爭者拿來詆譭。
如果放在其他事情上,張凡對於這種事情肯定會反對,但在醫療上,不光張凡不反對,很多名醫都不反對這種詆譭。
因爲你手底下的是人命,越是有多的監督者或者更大的懲罰,或許會讓醫生謹慎中更謹慎。
對於張凡,吳老頭打心底裡覺得,下一代或許能超越前輩的醫生,張凡的希望最大,可惜這個貨喜歡貪多不懶。
手術檯上,張凡主刀,唐正浩一助、周毅宏二助,兩位大師哥一二助,張凡爲了不讓衆位師哥臉面上掛不住。
反正來的師哥,都安排了助手的位置,至於上不上另說,反正都有位置。嘴上說的也好聽,師哥今天你就是我靠山,一旦有什麼情況不對勁,你就立刻上臺子。
每一個人都說,說完幾個心裡有點味道的師哥,這個時候都有點慚愧,“你放心,我今天給你把臺子站的死死的。”
這臺手術也罕見的有了十七八個助手!
幼兒的手術,往往一般都是硬馬硬橋的真功夫,來不得一點點的虛假。
因爲幼兒的生命儲備更少,操作空間更小,由不得醫生投機取巧。
麻醉團隊也豪華,差不多可以說魔都頂級的麻醉醫生都被匯隆了過來,護理就不用說了,護理協會差點都想參與進來。
畢竟這種手術,有吳老頭託底,很多人都想蹭一蹭的。
四歲幼兒肝腫瘤手術,這個履歷不說放在華國,就放全世界,也是能顯擺顯擺的。
而且,不光是醫療方面,器械方面這次西門子聽說張凡要來魔都,提前直接派了一個技術團隊跟着支持。
甚至光一個準備器械的就有六個人。
因爲自從張凡同意出外做手術,就用他們的器械後,他們專門爲張凡通過手部磨具打造了好幾個系統的手術器械。
這種待遇的醫生真不多。
而且張凡因爲能做的手術很多,骨科一套器械、腦外一套器械、心胸一套器械,普外就不用說了。
這次因爲幼兒手術,專門又給弄了一套幼兒手術器械。
可以說,光這個器械費用就幾十萬,當然了,張凡這一點好,從來不問器械價格。
好用就用,不好用肯定會挑毛病的。
說實話,這個豪華的團隊,比當年吳老頭的待遇高了不知道多少,但就這,張凡心裡還是沒有說絕對的把握。
這就是這種巨大肝臟腫瘤手術的不可複製性。可以想想的到,吳老頭的水平有多高。
手術開始,張凡上了手術檯以後,就明顯不一樣了。
立刻就開始統治這個臺子上的所有人了。
“麻醉?”
“麻醉完畢,可以手術。”
“器械?”
“器械準備完畢,可以手術。”
“尖刀!”
啪!護士穩穩的把手術刀拍在了張凡的手心裡。
今天的手術護士,年紀都是三十五六歲左右,沒有太年輕的,也沒有太老的。
醫生吃年齡,護士吃青春。
真的是一點都不誇張的。
手術開始,四歲小孩的皮膚,菲薄的就像一個薄膜塑料一樣,輕輕的劃過,皮膚就因爲肝臟腫大造成的巨大壓力,讓切口自動裂開。
皮下脂肪更是少的幾乎都見不到,惡性腫瘤,本就是消耗性疾病。
這玩意,吃的多吃的快,而且還尼瑪生的多,很多難纏的疾病都有這個特性。
比如肺結核,肺部疾病患者特別胖的很少,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手術進入的很快,因爲孩子的這個腹腔,不像是成年人的,像是挖坑一樣。
不是這一行的人,真的不理解腹腔手術的這個狀態。
如果一個胖子,做腹腔手術,真的像是在肚皮上挖了一個深坑,醫生要低着頭才行。
而這個小孩的手術,輕輕打開,肝臟就暴露出來了。
正常的肝臟被擠壓的已經成了像是一個紫色超短裙一樣掛在胖女人的腰部。
而腫瘤巨大到已經讓肝臟中心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進入腹腔後,本來坐着的吳老頭也站起來了。
兩研究生趕緊給老頭弄了個小板凳,老頭揹着手站在小板凳上,從張凡他們幾個人的腦袋空隙裡看了進去。
“電刀!”
進入腹腔後,張凡直接換上了電刀。
老頭皺了皺眉頭。
不過沒說話,因爲當年老頭做幼兒巨大腫瘤手術的時候,進入腹腔後,就沒敢用電刀。
因爲組織厚度太小了,電刀稍微不慎說不定就弄破腫瘤了。
接過電刀,張凡開始輕輕的沿着被腫瘤撐的如同女生大腿上的那種絲帶一樣的組織上,開始一點一點的切割。
滋滋滋!
煙氣開始冒了出來。
孩子的手術或者說瘦子手術的時候,電刀下去後冒起的煙很難聞。
因爲脂肪很少,全是蛋白質,蛋白質中有富含硫磷等元素,這個煙的味道真的就像是煮沸了的尿一樣,騷中帶着一股子辣眼睛的物質。
而胖子的手術,就不一樣了,因爲脂肪的豐沛,煙氣絕對比手藝差的羊肉攤子味道好。
輕輕的,一點一點的。
張凡的手穩的就像是沒有再動一樣。
一點點的組織從白色變成了灰褐色,然後開了一個口子,一個小小的口子。
“師哥!”
張凡輕輕的一聲,兩個大師哥立刻用兩雙手,如同給乳房手檢一樣,迅速的按在了腫瘤上。
切西瓜的時候,往往越是熟透的西瓜,遇上輕輕一切,就能自己裂開。
其實是一個道理的,西瓜裂開不裂開的無所謂,可這個地方絕對不行的,因爲一旦裂開,說不定腫瘤也跟着破潰了。
腫瘤細胞這玩意不光搶奪正常細胞的營養,而且也搶奪腫瘤裡面其他腫瘤細胞的營養。
所以,一個拳頭大的腫瘤,其實只有外部的大約兩三裡面的腫瘤細胞是有活性的,而裡面的腫瘤細胞因爲年紀變大,已經變成了壞事的膿液。
可以說一個腫瘤組織,就如同一個養蠱的肉疙瘩,越到後期發展出來的腫瘤細胞越是可怕。
按着腫瘤後,張凡開始以點帶面,直接開始給腫瘤脫衣服。
這個難度怎麼描述呢,大概就是夏天,最熱的時候,你要給姑娘把貼身的衣服脫了,還不能讓清醒的姑娘發現。
就是這麼一個難度。
脫衣服的過程,不光其他人緊張,就連吳老頭都屏住呼吸,深怕影響到張凡。
而在觀摩室裡,一羣魔都附近的醫生圍在顯示前,討論的相當熱鬧。
“咦,張院和吳老爺子的做法不一樣啊。他沒有先結紮,而且當年看老爺子的手術的影像資料的時候,老爺子講解的時候,特意交代過,這裡不能用電刀。”
“誰說不是呢,張院的這個手術做的讓我迷茫了,難道這些年,我練的技術走錯路了?”
“這就是大神和咱們的差別,咱們只能學,但人家卻能創新。你們發現沒有,張院雖然沒有結紮,雖然用了電刀,但幾乎見不到出血,這個手法還有對解剖的理解,太嚇人了。”
這種手術,說實話,可推廣性幾乎沒有。
不是吳老頭和張凡的手術不行,而是這種手術實在是太尼瑪挑人了。
一點點的,雖然看似很慢,但其實也就半個多小時,張凡乾乾淨淨的把腫瘤的肝臟外衣給脫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腫瘤猙獰的面貌全部露了出來。
就像是剝了皮的一個小狗的頭顱一樣,圓圓的,血葫蘆一樣,腫瘤表面不光有血管如同無數條紅色的蛆一樣附着在上面。
而且因爲發育的太快,這玩意還能像孕婦的肚子一樣蠕動。
還有表面的灰黃色的粘液,在腫瘤組織一波一波的蠕動下。
這玩意真的就像是帶着無數眼睛帶着無數口器帶着流着噁心唾液的怪物一樣。
“釣魚線,結紮!”
張凡心裡也出了一口長氣,然後微微轉頭說了一句話,順便讓站在一邊的巡迴護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不光他的汗水多的已經像是蓮霧成熟了一樣,兩個大師哥的早早就把新潔爾滅的紗布墊在手術帽子的邊緣了。
不是熱,是真的緊張。
這玩意,沒一下,就像是拉着蛋在懸崖邊跳舞一樣。太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