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瓔珞心急如焚,可看到薛氏鎮定的面容,她的心裡,卻忽的有了底氣。
跪倒在地給傾城公主磕了頭,白瓔珞起身硬氣的說道:“妾身雖人微言輕,可豁出這條命去,總能見到皇上和太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妾身便證明給大宋千千萬萬的百姓瞧瞧,看看這法在何處。”
說罷,白瓔珞毅然轉身,疾步追上了薛氏。
二人剛走到殿門處,身後,傳來了傾城公主暴怒的喝聲:“靖安侯夫人,杜夫人,你們是在要挾本宮嗎?”
薛氏和白瓔珞故作惶恐的轉身跪倒。
看了白瓔珞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話,薛氏揚聲說道:“妾身不敢。可是,凡事總要講究個有理有據。公主府的那位三公子與狀元郎面貌相似,這妾身從未聽說,可是撇開面貌,只其他方面來說,二人應該也有許多差異的。所以,倘若狀元郎如今真的不在公主府,他許久未歸,我們自然是要報官的。可若是有人居心叵測欺瞞公主,想要桃代李僵,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狀元郎雖自幼身世飄零,可他既然娶了靖安侯府的小姐,便是我們靖安侯府的姑爺,我們絕不會放任不管,寒了人心。”
說罷,薛氏擡眼看向傾城公主,言辭懇切的說道:“妾身聽聞今日公主府客來客往,想必公主還沒有見過那位三公子,若是下人成心欺瞞,公主更該嚴懲纔是,可不能將錯就錯啊。”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將傾城公主想要強佔杜軒,轉到了公主府下人弄丟了白義想要用杜軒替代,避重就輕的將傾城公主從其中摘了出來。
經歷了白瓔珞破釜沉舟的毅然,此刻再看到薛氏平靜的面孔,傾城公主滿腔的怒氣已經到達一個快要爆發的極限。
猛的站起身,傾城公主冷笑着說道:“好啊,既如此,就帶你們去看看,讓你們好分辨分辨,他到底是白義,還是杜軒。”
言語中,滿滿的自信,好像確信白瓔珞也分辨不出一般。
被宮婢簇擁,傾城公主帶着白瓔珞和薛氏朝後院走去,故意難爲白瓔珞一般,傾城公主走的極快。
公主府本就佔地極大,走了沒一會兒,白瓔珞的額頭上便沁出了汗,小腹也跟着墜痛起來。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遠處有個院子竟然燈火通明,空曠的夜色中,依稀還能聽到有皮鞭劃破天際的聲音。
進了院子,便見項管家被五花大綁的捆縛在木樁上,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皮鞭打的露出了裡面的棉絮,臉上也有許多劃傷。
項管家身前,綠耳捲起袖管拿着皮鞭,面色嚴肅的教訓着什麼。
一旁,杜軒無力的癱在軟榻上。
似是沒想到這麼晚了傾城公主還會前來,綠耳收住手裡的皮鞭,狠狠的瞪了項管家一眼,方回頭看着傾城公主道:“公主,這狗奴才給杜大人下了軟筋散,還要用刑,被我給發現,我這才狠狠教訓他一頓的。”
“誰給你的狗膽?”
厲聲喝着,傾城公主怒目看向項管家,臉色便有些鐵青。
心中大呼不好,項管家卻苦於口中被塞了布團無法說話,就那麼掙扎着。
綠耳倒也不怕他說出什麼不利於自己的話,回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小廝,“讓他說,我倒要看看,他要說什麼。”
有小廝上前取出了布團,項管家忙求饒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實在是他不識好歹,能在公主府常伴公主左右,是他前世修來的福分,可他卻口出狂言,奴才一心爲公主,所以依着舊例用了軟筋散,打算教訓教訓他給公主出氣的。公主,奴才是一心爲主,公主饒命啊……”
想到這些年在漠北,公主府總是有面首無故身亡,繼而被丟在亂葬崗上,自己的名聲從起初的恬不知恥,變成了暴虐成性,連三歲的幼兒哭鬧時,一聽自己的名諱都會驚愕的止住哭泣,可想而知,外面的流言傳的有多麼的誇張。
從前,是因爲總有不情願的人願意尋死,天高皇帝遠,嘉元帝管不了那麼多,無人管到自己頭上來,所以,傾城公主也並未放在心上,可如今看來,到底有多少人是自盡身亡,又有多少人是暗地裡被他折磨死的,可想而知。
見傾城公主面色陰晴不定,項管家似是知曉她想到了什麼,被捆住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慄起來。
“赤驥呢?”
怒目瞪着瑟瑟發抖的項管家,傾城公主喝道。
“回公主,已經派人去請了,大公子馬上就到。”
傾城公主身後的宮婢回話道。
院子裡陡然安靜下來,白瓔珞看着被下了軟筋散屋裡躺在軟榻上的杜軒,一雙眼更是恨得顯出了血色,顧不得許多,她喚着“軒郎”,就要撲上去。
身後,傾城公主輕飄飄的說道:“杜夫人,本宮勸你三思而後行。如今身份不明,倘若你們沒辦法證明他就是狀元郎,那你此刻的行爲可就失了婦德,到時候,本宮看你還有什麼面目活在這世上。”
緊緊的攥着拳,便連指甲掐入掌心都不覺得痛,白瓔珞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看着掙扎着要起身,最終卻無力癱倒的杜軒輕聲喚道:“軒郎,軒郎……”
看見白瓔珞,杜軒“啊啊”的喊着,似是在喊“珞娘”,可喉嚨裡,卻只有“啊啊”的聲音,猶如一個啞巴。
面上顯出了一派痛苦的掙扎,杜軒大力的掙扎着,白瓔珞一臉不可置信的回頭看着傾城公主質問道:“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傾城公主也正一肚子的火,見狀再次瞪向項管家。
項管家知道今日自己必定下場悽慘,早已嚇得失禁,褲子上片刻就溼了一片,滿目哀求之色卻什麼都不敢說。
一旁,綠耳幽幽的說道:“啞藥。”
想來,是想對杜軒用刑,又怕他叫喊,引得人來,所以才下此毒手。
傾城公主怒極,又想到了漠北的事情,幾步上前從綠耳手中奪過皮鞭,大力的揮向項管家,口中更是斥道:“本宮的名聲,就是毀在你這狗奴才手裡的。”
說話間,赤驥到了。
上前圈住傾城公主,從她手裡奪過皮鞭甩在地上,赤驥溫和的勸道:“公主生氣,交給赤驥去辦便是了,莫傷了玉體。”
這些年做的惡事,旁人不知,赤驥卻是一清二楚,聽他這麼說,項管家當即便慌了神,大呼小叫的請“公主饒命”,綠耳一記眼風過去,那兩個小廝便又將布團塞在了他嘴裡。
待到再度安靜下來,傾城公主將有些零散的碎髮別在耳後,笑盈盈的看着面色悲慼肝腸寸斷的白瓔珞道:“如今,他說不了話,只憑你一面之詞,本宮卻是無法證明他是白義,還是狀元郎的。杜夫人,你當如何?”
這,竟是要抵賴了。
白瓔珞險些嘔出血來,可此刻杜軒口不能言,總不能將他身上的那些不能對外人道的印記指給別人瞧,一時間,白瓔珞的心裡焦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下了啞藥,說不了話,又服了軟筋散,四肢無力,顯然也寫不了字。 ωωω¤ ttkan¤ ¢〇
不看傾城公主剛纔的作態,薛氏也險些要懷疑,這是傾城公主事前吩咐人做的手腳,故意不讓白瓔珞帶走杜軒。
可此刻,她也有些無計可施。
白瓔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裡忽然浮起了一個念頭。
大口的呼着氣,白瓔珞回頭看着傾城公主道:“公主既然懂得千里香,想來,是識香的,妾身猜的可對?”
聽白瓔珞提起千里香,傾城公主心內一沉,對暗裡派出府追查白義的人,已經有了幾絲不妙的預感。
斜了白瓔珞一眼,傾城公主默不作聲,算是默認了。
白瓔珞開口說道:“外子喜用杜若當香囊戴在身上,卻不知,白義好用什麼香?”
卻是要聞香識人了。
莫說大戶人家,就是尋常百姓人家,愛美的女孩兒都會用香,若是沒有條件,採摘些香氣馥郁的花瓣裝在香囊裡佩戴在身上,也是好的。
更不要說傾城公主這樣的人了。
一句話,傾城公主頓時愣在了當地。
白義是不用香的,而且,他總是覺得男子身上有香味,便少了幾分男子氣概,所以,他的身上,從來都是清新的青草香氣,一如從前在山裡時。
見傾城公主不說話,白瓔珞心中已然有數,一旁,赤驥和綠耳見狀,生怕傾城公主下不了臺,紛紛跪倒求道:“公主,白義已然逃脫,便是將與他相似的杜大人留在府裡,到底也不是白義,您這又是何苦?倒不如放他離去,只求彼此一個心安,辦事將來再見到白義,兩人也不會尷尬。”
赤驥早就在傾城公主面前表示,他是千萬個願意,希望白義能從傾城公主身邊消失的。
而綠耳,自進了公主府和白義的關係便親如兄弟,此次白義出逃,雖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綠耳幫了忙,可想來他也逃不了干係。
此刻,見自己身邊還算親近的人也不幫自己,而之前在正殿,自己又在薛氏面前說過那樣的話,傾城公主雖滿腔怒氣,卻也發作不得。
冷冷的看了赤驥和綠耳一眼,傾城公主擡頭看着瑟縮着的項管家,衝赤驥怒吼道:“這個狗奴才,給我拉出去杖斃。”
說罷,傾城公主轉身走了,留下了一院子或站或跪着的人面面相覷。
還是赤驥反映的快,起身衝薛氏和白瓔珞拱手一拜,回頭吩咐着站在軟榻邊的幾個小廝道:“還不好生伺候着杜大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