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從前常進宮,對那位傾城公主,可有什麼印象嗎?聽說那日京城裡的大街小巷都圍滿了人呢。”
慶安堂裡,白瓔珞給白老太太試戴着新近縫好的暖帽,一邊隨口問道。
“傾城公主啊……我可是瞧着她從襁褓裡粉嫩嫩的小嬰兒,長成後來這般絕色傾城的模樣的,她啊,怎麼說呢?”
白老太太遲疑了一會兒,輕嘆了口氣道:“她的生母柔貴妃,寵絕六宮,倘若她是皇子不是公主,怕如今在壽康宮頤養天年的,就是柔貴妃,而不是如今的太后娘娘了。”
說罷,白老太太住了口,有些惱怒的瞪了白瓔珞一眼,“不好好養胎,打聽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
“祖母……”
拖着白老太太的胳膊撒着嬌,白瓔珞討好的笑道:“就是因爲養胎,日子比從前無聊的多,這才找點趣事兒解解悶的,您就跟我說說吧。”
左右也無事,白老太太便跟白瓔珞說起了陳年往事。
“柔貴妃是太后的表妹,先帝還是太子時,便相中了她,求娶她爲太子妃,可太子是一國儲君,他的親事,怎可憑他的喜好而選擇?後來,永乾帝便定下了太后。先帝登基時,柔貴妃已經十八歲了,初次選秀,便位列正二品的貴妃,這在大宋,可是獨一份的榮寵。”
白老太太說着,似是想起了自己見到柔貴妃時的情形,回頭看了白瓔珞一眼,老太太繼續說道:“要是換做旁的妃嬪這樣獨佔聖寵,朝臣們也要不依不饒的說她是妖妃的,可偏偏柔貴妃除了一腔柔情對先帝,再什麼都不干涉。人都說,柔貴妃誕下皇子,以先帝的性子,那位皇子怕就是將來的太子了,可柔貴妃一直服着避子的湯藥,直到太后誕下當今聖上,又被立了太子,她才斷了湯藥,繼而生下了傾城公主。”
千百年來,哪朝哪代,皇帝的後/宮裡不是血雨腥風的,柔貴妃佔據了先帝最多的寵愛,還能在宮中屹立不倒,等到有了太子才誕下子嗣,只這一點,她也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白瓔珞的心裡,頓時對這位柔貴妃好奇起來,“祖母,您再多說些那位柔貴妃的事吧。”
白老太太呵呵笑着,抿了口茶道:“哪裡有那麼多的事可以說?柔貴妃性子清冷,與外命婦都不大走動,我也是逢年過節進宮朝拜時才見過她幾面,只覺得是個絕色的美人兒罷了。後來,她誕下了傾城公主,傾城公主十歲的時候,先帝就薨了,她不願先帝一人孤單,便自盡追隨而去了,如今,她的陵寢便在帝陵先帝陵寢的右手邊,緊挨着先帝呢。”
一個女子,能頂住及笄後還不出嫁的壓力,以十八歲的年齡選秀入宮,繼而寵絕六宮,這本身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之後,作爲後/宮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她又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在儲君已定的情況下誕下子嗣,這樣的女子,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傳奇了。
白瓔珞對祖母這樣講故事表示很不滿意,“祖母,驚心動魄的傳奇故事,被您一講,就像白水一般寡然無味了。”
白老太太笑着反駁,“平平淡淡纔是真,這樣的結局,便是最圓滿的,哪裡有那麼多的驚心動魄?”
也許,對世人而言,柔貴妃生死相隨,與先帝在另一個世界朝朝暮暮,便是最大的圓滿了吧?
暗自想着,白瓔珞繼續問道:“那傾城公主呢?柔貴妃追隨先帝而去,她就不曾爲自己的女兒打算過?”
白老太太沒好氣的剜了白瓔珞一指頭,輕嘆了口氣道:“不得不說,柔貴妃也是煞費苦心。傾城公主之前,先帝已經有五位公主了,除了太后誕下的大長公主,其他公主都是按着序齒排下來的,傾城公主出生後,剛過了百天,便已經粉嘟嘟的很可愛了,先帝心裡歡喜,便起了‘傾城’二字做她的封號。柔貴妃想要阻止時,聖諭已經響徹六宮,之後,她便以身子不適不能親自撫育傾城公主爲由,將女兒養在了賢妃膝下。”
“賢妃?”
白瓔珞有些不解。
若是怕有人算計自己的女兒,那柔貴妃也該把孩子託付給皇后纔是,投鼠忌器,這樣一來,傾城公主才更有保障。
“賢妃,是太后母族龐家的小姐。”
白老太太沉聲說道。
白瓔珞恍然大悟。
都是龐氏女,皇后撫養也好,賢妃看顧也罷,只要傾城公主出了什麼問題,首當其衝的,都是龐氏一族的用心,先帝便是面上不顯,對皇后也有了幾分芥蒂,柔貴妃這一招,卻遠比直接託付給皇后要高明的多。
“那柔貴妃是自願追隨先帝而去的嗎?”
白瓔珞始終不相信,作爲一個母親,柔貴妃會把自己的女兒獨自一人丟在宮裡那樣險惡的環境裡。
白老太太斜了白瓔珞一眼,“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少打聽。”
一語帶過,白老太太再不打算和白瓔珞說那些已經塵封的往事了。
白瓔珞也見好就收,陪着白老太太說起了旁的事。
用了午膳,白瓔珞說要去看看賈氏,從慶安堂出來徑直去了煦和軒。
前幾日賈氏身子不適,請了大夫來看,診出賈氏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如今,薛氏也不讓她跟着自己理家了,賈氏每日便只在屋裡歇着。
進屋的時候,賈氏正斜倚在暖炕上看着坤哥兒塗鴉,見白瓔珞來了,賈氏喚了丫鬟過來帶着坤哥兒去梢間的書桌,拉着白瓔珞親熱的聊起了懷孕的事。
話題不一會兒就轉到了白瓔芸身上,賈氏頗有些神秘兮兮的說道:“二嬸如今也急了,又是去廟裡燒香拜佛,又是請了術士算卦看風水的,每日忙的什麼似的。聽說,前幾日還從夔寧請了位擅長婦科的女大夫來,五妹妹偷偷摸摸的回來了一趟,興高采烈的回去了,這一回,也不知道能不能懷上呢。”
若說從前對白瓔芸還有諸多怨恨,嫁了人,有了自己甜蜜幸福的日子要過,白瓔珞便不太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了,至於她過的是好還是不好,白瓔珞並不關心。
見狀,賈氏自然的轉了話題,“小孩子剛出生的時候,皮膚最是嬌嫩,那些剛做好的新衣服倒不是最好的。我這兒有坤哥兒的舊衣服,那線頭啊什麼的都磨平了,嬰兒穿最好的,我勻一半給你,等將來孩子出生了,你給他穿。”
白瓔珞笑着道謝,賈氏打趣的說道:“有好些都是你做給坤哥兒的,我那時可是沒謝你的。”
姑嫂二人歷來親厚,白瓔珞便再未客氣,兩人翻看着坤哥兒的舊衣服,白瓔珞各種顏色各挑了一套,吩咐小荷去包了起來。
賈氏卻忽然提起了傾城公主。
“聽說,這幾年,皇上遣了好幾次特使去漠北,詔傾城公主回來呢,可她都執意不肯,今年卻不知怎麼改了主意。”
賈氏的話說的平常,可眼中卻帶着幾絲神秘,白瓔珞頓時好奇起來。
人常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京城裡哪家哪戶出了什麼事,要不了幾日,滿京城的人都知曉了,自然便是內宅中的婦人們口口相傳散播出去的,人人都以爲自己是個口緊的,孰不知,一傳十十傳百,已經路人皆知了。
而那些隱秘的傳聞,更是比茶坊裡說書人的段子還精彩,流傳的更加廣泛。
“都有什麼傳聞,嫂子說來聽聽?”
白瓔珞笑着追問道。
見白瓔珞一臉期待,賈氏頓時有了分享的興趣,擺了擺手揮退了屋裡伺候的人,賈氏低聲說道:“聽聞,聖上對這位傾城公主,也頗有幾分情愫呢,也正是因爲如此,傾城公主及笄後,太后纔將她遠嫁去了漠北。”
這已經算的上是宮闈秘聞了。
白瓔珞一臉震驚,而賈氏還意猶未盡,“漠北大將軍府的那位少將軍,傳聞有斷袖之癖,所以,傾城公主嫁過去十年了都還沒有子嗣。聽說,兩人的感情並不如外面所傳的那麼深厚,反而還有謠言說,那位少將軍命喪沙場,也和傾城公主暗裡使了手段有關。”
這樣的說法,白瓔珞並不相信,她搖了搖頭道:“便是沒有感情,那也是她名義上的夫婿,害死他,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再說了,戰場上的事本就變幻莫測,她一個女子,能有什麼能耐算計到那裡去?”
露出了一副“你果然天真”的表情,賈氏的聲音愈發低沉,“聽說,傾城公主和那位少將軍身邊的副將有染,少將軍命喪沙場,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傑作。”
似是怕白瓔珞不信,賈氏舉證道:“若那位少將軍果然有斷袖之癖,他與傾城公主這夫妻做的便有名無實,他死了,傾城公主可以改嫁,大可以過得比從前好,怎麼說,她也是先帝最疼愛的女兒,還有當今聖上護着她,何愁沒有好日子?”
聽賈氏這般說,白瓔珞將信將疑,可賈氏接下來的話,卻讓白瓔珞頓時白了臉。
“人都說,傾城公主在漠北不願意回京,是因爲那兒沒人管她,她日子逍遙着呢。漠北的公主府裡,據說養了十幾個面首呢,清一色都是年輕英俊的少年郎,平日裡與傾城公主同吃同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