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一

“到了!”在要塞內部繞了很多圈兒,上下顛倒了無數次,向着幽深之處不斷前進,許久之後,莉莉推開一扇“嘎吱”作響的金屬巨門,輕聲說道。

房間很大,很寬敞,形狀大致呈長方形,且長寬都在百米以上。無論牆壁、地面、還是天花板,都是由光滑如鏡的銀白色金屬搭建而成,看它毫無接縫的精緻模樣,和外面那個廢鐵要塞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可不管房間模樣如何,卻——

“那個泰坦呢?”雷恩訝異地問道。他的目光掃遍整個金屬大廳,都沒有看到任何一點兒泰坦的蹤跡。

“我不知道,”莉莉有些恐慌地回答,“按理來說,他應當會出現在這裡!”

雷恩面色冷竣,向前邁了一步,眼瞳瞬間又冷冽的靛藍色變成了神秘而洞察一切紫羅蘭色。在仔細察看了整個房間無數次之後,他依舊沒有找到任何結果,顯得有些頹然,失望,甚至喪氣。

“沒事兒的,”莉莉看到他夾雜着憤怒與傷懷的模樣,輕輕安慰道,“我們再去別處找找吧!”

“不,”雷恩回答,“因爲夢境規則的存在,他只可能在這裡。如果不在,只能說明他早已從夢境中逃離出去。”短短几秒鐘內,他的眼中閃過艾茜微笑着的模樣,隨後則是出神、驚訝、癡情、快樂、感傷、痛苦、悲憤、絕然等多種情感。莉莉無法想象,哪怕是將死之人回憶自己的一生,都不可能在這眨眼間出現如此豐富的表情。

最後,是渾然不顧的冷漠,雖然依舊溫和可親,但莉莉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接近他的內心了。

與此同時,他眼中的紫羅蘭色愈發濃郁,伴着星辰生生滅滅,生命起起伏伏,一股新的力量重新注入他的身軀。自信而傲然地,他的目光落在了凱文身上。

“你還不願意露出你的真面目嗎?”雷恩淡笑道。

凱文搖搖頭,似乎嘆息了一聲,向前邁了幾步,站到了雷恩的正前方。

“看來,我這做爹的還是瞞不過兒子的眼力。”凱文的聲音與從前突然截然不同,不再是帶着清嫩的柔媚,而是一種滄桑而歷經億萬歲月的、全無感情波動的嗓音。這聲音談不上神聖**,卻依舊有一種不容侵犯的強烈威亞。

隨着此話出口,凱文的身影突然變得模糊起來,變成一個暗黃色的陰影,且不斷的變高、變大,逐漸脫離了九歲男孩兒的輪廓,變成了一個至少高達七八米左右的巨人。可即便如此,他的全身依舊籠罩着暗黃色的光暈,雖然很是暗淡,但雷恩依舊覺得刺眼。只是不知這究竟是因爲他依舊是靈魂體的緣故,還是這個來自遠古的泰坦巨神不願意把真面目展露在世人面前。

“克洛諾斯?”雷恩問道。他並沒有詢問對方爲什麼能夠從宙斯關押他的塔爾塔羅斯逃脫出來,那不是自己所能觸及的範圍,反正即便知道了,也不能在戰鬥中佔據絲毫先機,更不能給對方造成任何威脅。

他只知道,他很強大,這就足夠了。

克洛諾斯點點頭,表示認可。如果不是因爲雷恩是冥王哈迪斯的後代,而且此時竟擁有了接近一個神的實力,他才懶得理會他,自報名號呢!

“或許再往前走一步,你將不再是你自己”,看到克洛諾斯默認了,雷恩才真正知道了女巫話中的含義。以夢境裡的規則來看,夢主在夢境中層層深入過程中,實力也會逐漸增強,大約每深入一層,會增加大約兩三成的實力。起初他們覺得,凱文進入第三層後,意念應當今非昔比,既然按夜魅所說,這個泰坦的靈魂殘破不堪,以他們的能力完全可以將其摧毀,他們便制訂瞭如此的計劃。只是恐怕哈迪斯都沒有能預料到,這個曾被輕視的泰坦,竟然是從塔爾塔羅斯逃脫的泰坦之王、時間之主,儘管實力遠不如當初,也不是凱文這麼一個曾經被變成白鼬鼠的凡人可以比擬的。

他寄生於凱文的身體,因此二人同爲夢主。凱文意念力量大幅增長,克洛諾斯的神力同樣非比當初,而且在第三層完完全全超過了凱文,因而成功摧毀凱文的靈魂,佔據了凱文的身體。況且,這傢伙老奸巨滑,陰險狠辣,這間密室的設計,原本是爲了困住泰坦,不讓其逃脫,如今克洛諾斯一路不露絲毫破綻地跟隨他們來到這裡,困住了他們二人,這間密室,便由刺成爲他們的葬身之所。雷恩認爲,雖然身處夢境,按理說是不會真正死去,但克洛諾斯既然有能力收拾凱文的靈魂,讓他們魂飛魄散應該不是難事兒。

他也知道爲什麼蒸汽機車中他的子彈會被放慢速度了——時間之王不會操控時間,那麼還有誰會呢?

想到這兒,他慘然一笑。雖然擁有了“碎魂之瞳”,但他並不認爲自己藉此就能戰勝傳說中的泰坦之王。或許,經過慘烈而輝煌的一戰,他就可以去長春花之地陪艾茜了吧!

“你是夢主,”察覺到他的神情,莉莉提醒道。

雷恩眼睛突然睜大,但並沒有太過驚訝。他是夢主,這就自然而然地解釋了他的血脈之力隨夢境深入而增長的現象。同樣,女巫身爲潛意識投影,說出那麼一番話,何嘗不是他潛意識的警覺呢?雖然他不知道里克和莉莉是如何創造出雙人夢境的,但他身爲夢主,精神力量足夠,便可自由控制夢境裡的萬事萬物,或許很艱難,但他確實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他輕輕揮手,便有無數幽靈憑空出現,如同一隻虛幻的百萬大軍,向克洛諾斯如潮水般奔去。他臉上是聖潔、高傲而淡然的微笑,霸氣凜然地站在幽靈大軍的中央,從容倜儻,臨威不懼,好像幽靈將帥,陰影之王。

這些幽靈都是他的潛意識投影,原本敵我不分,只會胡亂攻擊,但在雷恩近乎神的實力壓制下,將其統統化爲己用,成爲手中的一柄利器,毫不遲疑地發動最爲猛烈的攻擊。

克洛諾斯神上的暗黃光暈有些不屑地閃爍着,大手一揮,同樣一支大軍出現於虛空之中。這隻大軍由古希臘傳說中的各種妖獸組成,有三隻眼的、八隻腳的,有相貌兇蠻的巨人、也有敏捷迅猛的兇獸,很快就與幽靈們纏殺在一起,頓時慘喝不斷,鮮血淋漓。

“我們得儘快逃出去!”雷恩對身旁的莉莉說道。他看見,戰鬥過程中,他的幽靈明顯處於劣勢。

“我們還有機會,”莉莉說道,“這個浮空要塞,原本是一個可以供駕駛戰鬥的飛行機器人,加上你的冥王血脈,或許可以戰勝他。”

雷恩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這攤形如破銅爛鐵的東西竟然有如此威能。隨後他說道:“快帶我去駕駛艙!”

“我們出不去!”莉莉指着戰鬥着的怪物和幽靈以及緊閉着的金屬大門。

雷恩眉頭一皺,沉思了片刻,突然想起夜魅那種神奇的出現方式,覺得自己如今的實力應該絲毫不弱於她,便對莉莉說:“抓住我的手!”便調動自己全身的血脈力量,腦中想着大門之外。幾秒鐘後,他感到腦海中一陣眩暈,隨即眼前的景物猛然消失。一眨眼的黑暗後,二人從虛空的影子裡重重地摔在金屬大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