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畢竟是一個吏部尚書,頭腦裡的東西是要比一直賦閒在家的張夫人要多得多的,所以對女兒的這件事情,他的把握可要比自己的夫人的擔心大得多了。
要說這個張之能夠有這樣的自信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他的女兒張嫺說來也是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奇女子了,在這偌大的京城之中,仰慕她想要娶之爲妻的人也不在少數,其中多的是王侯將相、朝廷命官之子,個個能文能武,都不是什麼凡夫俗子。
可是縱然是有這麼多的追求者,張嫺也是一個都看不上眼的,說着這個矮了,嫌棄那個不懂琴了,覺得這個書法難看了,又看着那個官位低了,要說這京城之中能在她張嫺的眼中立足的男子,也就只剩下一個人了,那就是當朝的皇帝司徒輝。
張之知道這件事情以後,本來是有些擔心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兒要相貌有相貌,要才氣有才氣,依着皇上連青樓女子都會喜歡的性子,一定也會對自己的女兒動心的。如果自己的女兒真的有幸做了皇上的妃子,那麼自己就是國丈了,如果將來女兒足夠得寵,再被封了皇后,那張家從此可就該光宗耀祖了,自己也算是父憑女貴了。
在朝爲官多年,張之在心裡打小算盤的本事可是不小了,這樣一想,幫助女兒進宮就更是不能懈怠的事情了。在皇上的頭上擺棋子,張之知道自己必須要萬分的小心才行了。
“嫺兒啊,我聽你娘說起這幾日也總不見你出門去,一直悶在屋裡面做些什麼呢?”張之近日都在忙朝中之事,確實是好似幾天都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了,聽夫人說起不免有些疑惑,適逢這一日事務不忙,回來的比平日早了一些,剛一進門就直接來到了張嫺的閨房之中,慈祥的問道。
“爹爹,女兒每日也就是讀讀書練練字罷了,縱使是出門也沒有那許多的事情可以做。倒是爹爹,嫺兒看爹爹這幾日總也不在家中,每日都是早出晚歸的,可是因爲公務纏身嗎?”張嫺見爹爹走進來,便停了手中的筆,迎了上去。
“哦,都是一些朝中的繁雜事務,既是皇上吩咐下來的活計,爹爹也不能抗命啊,縱然是沒有時間也是要擠出時間去做的,你說是不是啊。”張之一邊用右手敲打着自己的左肩,一邊用眼睛的餘光瞥着張嫺,想要看她聽到‘皇上’這個稱呼的時候有什麼反應。
張嫺素來是以“冷麪美人”著稱的,這個名號來的可也不是無憑無據的。她對於自己身邊的任何事情都表現的漠不關心,若不是自己的親生爹爹在朝爲官,她恐怕是一輩子都不會提起朝中之事的。現在聽着爹爹說着這樣的話,本來也是絲毫不關心的,可是該有的禮儀孝道,張嫺倒也還是懂的。
“爹爹爲朝廷做事,實在是辛苦,女兒給您捶捶肩。爹爹您在朝爲官,整個張府都跟着您沾光了呢,整個
家裡的吃穿用度都要仰仗着父親辛勞忙碌。”張嫺站在張之的身後,雖然說着這聽起來極爲貼心的話,但是她的眼裡卻是冒着極冷的光,或許是這朝中之事實在是不爲她所關心吧。
“嫺兒啊,怎麼說爹爹也不可能一輩子都有力氣爲朝廷效力啊,只怕等到有一天,爹爹老了,幹不動了,咱們張府上下就不再有現在這般光耀的時候啦。”張之轉動着自己的脖子,故作語氣輕鬆的說道。
“爹爹這是說的什麼話,爹爹現在年富力強,只怕那個什麼‘老’字是不敢近了爹爹的身的,爹爹還可以大刀闊斧的幹上好幾十年吶。”張嫺語氣裡也是寒氣,但是她的這些話卻是會讓張之聽了極爲舒心的。
“哈哈哈哈!我的女兒說話就是讓人愛聽啊,有了你這幾句話呀,爹爹可是幹什麼都有力氣了。”張之擺了擺手,示意張嫺可以停下來,不用再按摩了。
張嫺會意了,又順手拎起了茶壺,給自己的爹爹斟了一杯茶,雙手呈遞了上去:“爹爹,您喝茶。”
“嗯。”張之微笑着接了過去,淺淺的抿了一口,又點了點頭,“嫺兒啊,你坐下吧,也陪着爹爹說會兒話。”
張嫺聽了張之這句話,心裡不免有一些奇怪,爹爹雖然說疼愛自己,但是很少特意過來與自己說什麼話,這次一定是有什麼事情了,於是便面無表情的坐了下來,等着聽自己的爹爹訓話。
“嫺兒啊,再怎麼說,爹爹也總會有老了的那一天,你是爹爹現在唯一的精神寄託,唯一的希望所在了,爹爹和你孃的後半生可就都要仰仗你了呀。”張之嘆了口氣說道。
“爹爹,您的話嫺兒不太明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了?您有什麼話,直接對嫺兒說就好了。”張嫺一邊整理着桌面上的茶具,一邊迴應着自己爹爹的話。
“那好吧,女兒大了,比以前更加的聰明瞭,那爹爹也就不繞彎子了,直接跟你說了吧。爹爹的意思呢,是想要讓你進宮去。”張之故意沒有一口氣就把事情完全的說明白,他要先看看自己女兒的意願,因爲整件事情都要張嫺本人心甘情願了才更加好辦一些。
張嫺聞言,手中的動作不由得停頓了一下,只是很快就又接上了:“爹爹要我進宮做什麼?我一個女兒家,或許是還能幫上爹爹的忙不成?”
“女兒家就不能進宮了?這可又是哪家定下的規矩嗎?再者說了,如果女兒家不能進宮,那前朝皇帝的後宮三千佳麗可又是從哪裡來的呢?這一家人裡面有一個女人在宮中可比好幾個男人更加有用啊。”
聰明如張嫺,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明白了自己的父親話裡的意思。
“後宮嬪妃侍奉皇上,也算是榮耀之至了,如若是哪一家的女兒能夠有這等的福氣,進了後宮常伴在皇上的左右,倒也是應該感謝列祖列宗
的庇佑了。只是那皇宮是什麼地方,又豈是那凡人家的女兒想進就能夠進得去的呢?”張嫺知道父親與自己提起了這件事情,就一定是有辦法可想的了,自己倒不如順着父親大人的意思,也好隨了自己的願啊。
“當然了,皇宮重地,當然不是誰想進都能進去的,多少大臣的女兒巴望着呢,只是她們的父親都還在皇上面前都說不上話吶。”張之想到此處,倒也是滿心驕傲的。
“這是自然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個在朝爲官的爹爹,也不是誰的爹爹都能當得上吏部尚書的,你說女兒說的有沒有道理啊?”
“哈哈哈哈,我的女兒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啊。”張嫺把張之誇得心花怒放,讓他霎時間就覺得,爲自己的女兒做什麼也都值得了。
“爹爹常在朝中行走,想必一定知道如何送女兒進宮的法子吧?”
“這是自然的了,爹爹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就算是拼了爹爹的這條老命,也是一定要保你的未來榮華富貴的啊。”張之意味深長的說道。
很少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張嫺聽得如此這般眉開眼笑的:“那女兒在這兒就先謝過爹爹了。”說着,張嫺站起身來,要對張之行跪拜之禮,被張之一把拉住了。
“哎,我的好女兒啊,對爹爹你就大可不必如此了,最後你是否能夠進得了宮去,還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呀,爹爹的意思,你可能夠明白得了嗎?”張之一字一頓很認真的對張嫺說着。
“女兒明白爹爹的意思,請爹爹放心,女兒一定會盡力而爲的。”張嫺當然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了,從小時候起長到這麼大,還沒有自己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也沒有自己想辦而辦不成的事情呢,再說這一次又有爹爹相助,進宮一事也一定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
張之看着女兒,滿意的點了點頭,心下也默默的唸叨着:孺子可教也。
父女二人正說着知心話,只聽得一陣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隨後就是一個小丫鬟試探的聲音:“老爺,小姐,開飯了,夫人讓我來叫你們去用膳呢。”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過去吧,我和小姐這就來。”張之整理了嗓子,粗聲的迴應道。府裡的下人自然不可能與張嫺一樣,得到張之柔聲細語的回答。
張之在場的時候,張嫺倒也懂得不越禮儀,張之沒有開口,張嫺也不會先打發下人去了。
聽着門外下人退了下去,張之一轉頭,對着張嫺又換了另一種語氣:“嫺兒,咱們也快些過去吧,別讓你娘等的着急了。”
“好的,爹。”應了聲,張嫺便起身去扶自己的父親。
父女二人相依着向後屋走去,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彷彿是在屋子裡把能夠談論的話題都說完了一樣,只剩下兩個人的腳步聲可以聆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