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峰上,山風潮寒,雲罩霧嫋。
石劍迷茫尋思之際,遭箭雨襲擊,急舞寶刀護身,大喝一聲:“何人如此卑劣?竟敢暗算龍庭大將軍?”
“哼!死淫魔,你前來盜墓,不殺你,難解雄櫻會英靈之恨。”林中一聲蒼老的聲音傳來,箭雨立停。
數十隻人影在樹上飄然飛落,仍然張弓搭箭對着石劍。
“唉……原來是雄櫻會的好漢……”石劍難過地嘆了口氣,又拱手對一瘦小老漢道:“晚生石劍,因江湖傳聞,獨上縹緲峰,尋根問祖,事先沒曾致請柬,唐突上山,望廖老前輩見諒。”
“你……認識老夫?”廖培大驚失色。
“雄櫻會分裂之事,晚生早有耳聞,風聞廖老前輩尚駐縹緲峰,守護英魂。晚生不才,以爲老英雄就是廖長老。”石劍仗刀拱手,甚是禮敬。
“哼!死淫賊,果然與飛揚侄子有幾分相似,你想假冒飛揚遺孤,沒門!你要識趣,早些下山罷了,要不然……嘿嘿……借你首級祭奠諸位英靈。”廖培久聞石劍武功高強,連前往臥龍崗突襲圍殺於他的武林頂級高手也重傷於他掌下,自然不敢冒然圍殺他。
他名爲雄櫻會合法總舵主,其實真正跟着他走的弟子並不多,他不想手下弟子無辜慘死石劍掌下。
何況剛纔那麼多冷箭都沒射死石劍?
他又想明明數箭擊中石劍,而石劍身上不僅無血滴落,而且那些毒箭碰到他時驀然跌落,難道他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軀?
不僅廖培,其他長老列權、羅煒、王航天及數十名精壯弟子也震駭無比,個個雖然張弓搭箭,卻呆愣愣地看着石劍。
“廖長老,江湖傳聞不可靠,晚生自入江湖和爲官以來,從沒傷害過黎民社稷,‘小淫魔’稱號實乃西北武林中人強加於晚生身上的惡號,唉……貴會弟子精英已經不多了,貴會決裂,絕不是什麼好事,也有可能正中江湖奸人之計啊。”石劍想這些人終是自己所欽佩的石飛揚的手下,也沒冒然發作。
“小淫……你有這麼好心?嘿嘿……是不是石飛紅被你重金收買了?”列權短小精悍,冷光畢射,顯然是內家功夫高手。
“老前輩,晚生是曾重金相助過石當家,一來不想與江湖中人結仇,二來石當家是世人所欽佩的紅衣女俠,三來貴會對黎民社稷並無惡行,一直恪守石大俠生前不侵黎民毫釐的會規,過着衣衫襤褸、野果充飢卻行俠仗義的日子,晚生對石當家諸人敬佩萬分,能力所助,也不是什麼壞事。”石劍惱怒交加,真想仗刀殺出,略一沉吟,又好言相勸。
他感覺雄櫻會的聲名得來不易,浸透了石飛揚多年的心血,倘若雄櫻會裂痕越大,那石飛揚生前的努力便會煙滅灰飛,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了。
他再環目四掃,廖培、列權他們全是臉黃飢瘦,想來多年潛藏山林、艱苦生活所致。
石劍對他們又頗感憐惜,掏出一張五萬兩的銀票,道:“廖長老,你們生活艱苦,這五萬兩銀票,權且收下,領着諸位弟子好好過日子,最好能與石當家釋嫌,只有貴會壯大,你們纔不會受其他江湖中人譏笑與欺負。”
廖培見石劍掏出銀票走來,一呆一怔,生怕石劍偷襲,連連後退數步。所有在場的雄櫻會弟子皆是一怔,聞言也感覺有理,心頭均微有感動。
“老前輩,收下吧。晚生倘若要襲擊你們,大可不必一人上山,憑我大將軍身份,領兵前來剿殺即可。而且,憑晚生的武功,也無須甩卑鄙無恥的手段。”石劍明白他們害怕自己,不再上前,手一揚,那紙銀票竟如重金一般,朝廖培飄飛而至。
廖培是圓功拳門弟子,一向自認內功深厚,沒想到石劍這麼一露“飛花傷人”功夫,盡顯上乘內力。
他摟手反撈,去掉石劍內力去勢,接住了銀票,既慚愧又感動,拿着銀票,濁淚滑落下來。
“晚生此來本是尋根問祖,但這裡既無石大俠畫像,也無其他憑據證明,料想諸位前輩對晚生誠心還有疑慮,所以晚生就不再打擾了。晚生既要籌銀,又要平叛,還要赴遼東征戰,往後不知生死,也許這是晚生這輩子唯一一次來縹緲峰了。”石劍難過地道,清淚滑下,提刀轉身上山。
雄櫻會總舵二十多年前被官兵所毀。
四大長老廖培、列權、羅偉、王航天只領數十精壯弟子潛伏山林,守護總舵裡的英烈幽魂。
雖然四大長老與石飛紅不和,但他們也愛雄櫻會。
他們與石飛紅的矛盾,只是因爲石飛紅全副精力放在尋找遺侄下落,不理會中要務,導致會中困難,弟子銳減,並非只爲佔據總舵主之位而已。
他們望着石劍的身影,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石劍登臨絕頂,仰望蒼穹,但見雲織萬景。
他俯看羣峰,身臨其境,雲霧繚繞,使人頓生羽化登仙之感。
人生幾何?何必惹那麼多仇恨呢?儘管武林中人對自己不公,但自己其中也有過錯在裡面,一直沒找機會解釋。
人生縱然春風得意,有人保護,呼婢喚奴,也須有好朋友。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石劍登時縹緲峰頂,高聲吟詠,登感胸懷大寬,有豁然開朗之感。
“唉……我總是在辦好事中種下惡果……唉……”他想想自己竟借佔有陳圓圓之名來籌銀,心頭又是一陣愧疚。
“是啊,我該知足了,身世之謎一時難解,往後有可能去平叛,或是征戰遼東,不知是生是死,剩餘的日子……龍姑娘……”石劍又想起了下落不明的龍飄飄,不由淋然淚下,甚是難過。
“我不能與任何女人成親……我發過誓的……唉……”石劍忽然間又有些茫茫然。
“石……大將軍……”
正當石劍在縹緲峰頂感懷身世,爲幾位佳人不知所措時,身後傳來了廖培結結巴巴的聲音。
“老前輩,你們來了?”石劍一驚,急忙轉身。
“石……大將軍,老夫聽大將軍一言,豁然開朗,想想確實有愧於飛紅侄女。老夫想請大將軍給飛紅捎信一封,老夫願在太湖之濱,恭迎飛紅侄女迴歸總舵。”廖培滿臉愧疚地道。
“他們是真是假呢?”石劍大喜,忽而又有疑慮,機靈地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前輩既有誠意與石當家和好,自有相見之日。晚生要下山籌銀,不日將赴遼東。唉……我既來此,可能會有親信侍衛暗中保護,諸位還是暫藏他處吧,免得往後你們與官兵相逢,誤會晚生耍詭計暗算你們。”
“這……”廖培一驚,臉色陡變。
“前輩,江湖中人對晚生誤會頗多,晚生今晨登頂感懷,豁然開朗,感覺與武林中結仇,雖然大多是誤會所致,但晚生也有不是。晚生決意自即日起,主動與江湖中人釋怨。請前輩他日有暇,代晚生敬告江湖中人。告辭!”石劍慨嘆一番,拱手作輯,飄然下山。
大氣震顫,枯枝摩戛有聲,腳下的落葉“沙沙”作響。
“廖長老,這小子說得有理,不管他是否真誠,咱們還是暫時離開縹緲峰爲好。”列權眼望石劍俊影飄逸而去,上前勸說廖培儘早閃躲。
“有道理。這小子來江浙籌銀,可能會走水路去遼東,咱既然暫時要離開太湖,不妨也走水路前往山海關一趟,觀察那小子是否真心抗擊金兵?倘若他抗金是真,就相助他一臂之力,既報他贈銀之恩,也消飛紅侄女之恨。如何?”廖培沉吟一會,提議率些弟子趕赴遼東看看。
“廖長老,其實石姑娘從沒怪過你……”
廖培話音剛落,他身後忽然飄下一隻身影,樣子瘦小,短小精悍,背插雙鉤,目光炯炯。
“公孫文?”廖培諸人一驚。
“諸位長老,公孫文奉石姑娘之命,前來打探石將軍在江浙籌銀之事,昨夜暗中跟着他一直到縹緲峰。無意聽到長老與石將軍的對話,請恕罪。”公孫文恭敬機靈地道。
“哦?飛紅侄女在哪?”廖培驚喜交集。
“剛纔那小子可是揚侄子的遺孤?”列權急急緊問。
“諸位長老,只要你誠心相待,很快就會見到石姑娘了……至於石將軍是長得有些象揚哥,不過,現無證據證明他便是揚哥遺子。剛纔你們提議到遼東一趟,小侄以爲提議甚好。不過,石將軍對敝會確實不錯,贊助了那麼多銀子,從沒有提出幫忙一事,咱們這回就幫幫他吧,陪他護送銀餉去遼東。如何?”公孫文如實稟報。
“唔,有道理,敝會不爲大明江山,也應爲天下黎民社稷着想,不應象普通江湖中人那樣,只知家恥雪恨,而不知國仇黎民蒼生。”羅煒受石劍剛纔那番話所感,忽然境界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