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噼啪啪……好!啪啪啪啪……”
太湖邊的飄渺峰下,響起了鞭炮聲與歡呼聲。
雷鳴般的喝彩聲與掌聲,響徹雲霄,掠過湖面。
月光如水,碧波盪漾,漣漪泛圈,湖光山色。
飄渺峰披上月紗,更顯飄渺,如巨人聳天,又若隱若現。
梅劍花聽舟子說,今夜是石飛揚成親,是他洞房花燭夜的大好日子。
“自己的心上人,娶的新娘卻不是自己。”她嬌軀立時如遭雷擊,芳心如被劍剌,疼痛難受,胸悶氣滯,眼冒金星,腦子暈乎乎的,天旋地轉,差點摔落湖中。
一直以來,她聽說過石飛揚與伊莉相戀的故事。
但是,這段故事,在她與石飛揚見面三年之前,伊莉與石飛揚的戀情便無疾而終了。
之後,她沒聽說過石飛揚有新的戀情。
才隔幾個月的功夫,石飛揚怎麼可能與別人成親呢?
梅劍花臉色發青,眼前發黑,雙腿以軟,嬌軀發顫,淚如泉涌,喃喃自語:“不!不可能!”
那舟子卻道:“姑娘,有什麼不可能?石當家英俊瀟灑,俠義爲懷,名震天下。你想想,世間會有多少女子喜歡他呀?當然了,石當家終日身前有人鞍前馬後的跟着,天天被人擁簇着,世間的女子很難有接近他的機會。”
梅劍花自捏大腿,一疼之下,腦子稍爲清醒,淚流滿面,顫聲道:“他的娘子是一位叫伊莉的姑娘嗎?”
她急想知道:石飛揚是否與伊莉舊夢重圓?如果是的話,那自己也沒話說,畢竟伊莉是武林第一美女啊!而且,他們相戀在前。
舟子道:“不是!那位美若天仙的伊姑娘,老夫數年前便爲她劃過船,見過她,曾經送過她到飄渺峰下找石當家。唉!伊姑娘確實很美,天仙似的。她往老夫的舟子上一站,太湖上所有的舟子都靠上前來觀望。”
他說起那段往事,嘴邊泛笑,頗爲自己當年划船送過伊莉而自豪。
“那……現在的石夫人,比伊姑娘還更美嗎?”梅劍花傷心之餘,又甚是好奇,更多的是不甘心。
她腦際間掠過這樣一個念頭:除非那女子比伊莉還美,否則,便不如姑奶奶美。
她想:石飛揚既然看不上伊莉,那他的新娘子,肯定比伊莉更美吧?
“石當家的娘子,沒有伊姑娘美。今天,雄櫻會的好漢是用巨船來岸邊接新娘子的,送親的隊伍,陣容也十分強大,浩浩蕩蕩。咱們這些打魚的舟子呀,全部靠岸,看着新娘子。不過,咱們這些老百姓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舟子不知道梅劍花與石飛揚之間的事情,便把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那……石當家爲何不要伊姑娘,而娶一位貌不出衆的姑娘呢?”梅劍花心疼如絞,但是還想再聽多一些。
她愛石飛揚,也關注石飛揚。
她梨花帶雨,淚流不止,不敢面對舟子,勉強地撐着身子,坐在船邊,背對老舟子。
“這……老夫就不知道了。今天接親的好漢中,有位叫公孫文的,聽他與賴當家對話,稱石當家的與他娘子相戀三年,感情可專一了。今天,石當家成親,聽說連少林、武當這兩大派都送了厚禮來,丐幫新任幫主鍾萬強還親自前來作贊禮,武林中的各大門派都派代表參加呢,江湖上的大幫會首領全都聚集太湖。”老舟子年邁寂寞,難得有人與他拉拉話,對方又是曼妙少女,肯定不是朝廷的什麼錦衣衛,說出來也不怕。
“三年?三年……三年……爲什麼?他爲什麼當時不告訴我?爲什麼?”梅劍花的心如被紮了一針,霍地起身,倏然轉身,喃喃反問。
“他也沒必要告訴我呀!那是他的私事。也許,老舟子說錯了呢?”她反問一句之後,心思倏轉。
“嗯!三年!老夫沒聽錯,公孫大俠說的。”老舟子忽見她滿臉淚水,嚇了一跳,點了點頭,又很肯定地說了一句。
他因驚嚇,竟然不會划船。
小舟在湖心停了下來,隨波逐流,在湖中轉圈,蕩得碧波泛起漣漪,倒映於湖中的那輪圓月,碎裂成片。
他這話真如晴天霹靂,擊得梅劍花無力地坐倒在船邊。
她眼望湖中的圓月彎,彎月成碎,自己的心,也碎了。
她泣聲道:“老人家,咱划船回岸吧,我身子不捨舒服。”
梅劍花上岸後,便策馬而去。
就這樣,梅劍花從此隱身驪山。
她重新拜師,削髮爲尼,待恩師去世後,便自創梅花劍派,成爲一代宗師。
只是,她不再在江湖上露面。
所以,武林中人只知她失蹤,並不知她隱居在驪山上。
而且,她灰心失意,也不見任何江湖中人。
後來,她聽到石飛揚戰死太湖的噩耗,不由更是心灰意冷,從此沒再下過驪山,終身過着隱居生活。
風和日麗,秋風送爽,也夾帶着絲絲寒意。
樹搖草動,飄下幾片落葉。
枯黃的葉片,還沾着露珠。
露珠晶瑩,葉子卻黃了,很悽美。
張獻玉坐在岩石上,被涼風一吹,打了個冷顫,嬌軀抖動了一下。
她聽着師父的這一段傷心往事,早已是淚流滿臉。
她感覺師父一生孤苦,日子過得太不容易了。
然而,情緣之事,沒有人可以逆轉,也沒有人逼梅劍花出家的,是她自己削髮爲尼。
這又能怪誰?
要怪,就怪蒼天吧!
張獻玉心思瞬息萬變,甚是傷感,淚如雨下,撲在月壽師太懷中,泣聲道:“師父!嗚……原來,你是這般的不容易!嗚……”
她失聲而哭,宛如這段悽美戀情的女主角。
月壽師太滿臉淚痕。
二十多年過去,這段悲情愛戀,早已埋藏於心底。
然而,今日提起,又深深地觸動那根琴絃,撩撥着她枯萎的芳心,悲情已逝,愛戀還在。
傷感如巨浪般撞擊而來。
悽清的淚水,簌簌而下。
她不忍心帶給愛徒傷感,抹拭淚水,憐愛地撫摸着張獻玉的秀髮,顫聲地道:“孩子,回去吧。”
張獻玉擡起淚眼,又好奇地問道:“師父,你可證實石飛揚確實戰死了嗎?”
月壽師太聞言,眼角泛淚,顫聲地道:“現在雄櫻會的總舵主是石飛紅,即是石大俠的親妹妹,石大俠不死,雄櫻會好漢也不會捧石飛紅作總舵主了。唉……”
她這一聲幽幽長嘆,揪人心肺啊!
讓張獻玉的心緒,瞬間掠過二十年前石飛揚成親、恩師傷心出家、爾後石飛揚不幸戰死的情景。
情景雖是想像,可事實也是存在。
師父爲情所困而出家,與青燈相伴數十年,其中的孤苦無依,是何等的艱難。其中的甘苦,又有誰能體會到?
“師父……”張獻玉泣不成聲而喊,甚是動情。
她舉起手來,懂事地用衣袖爲月壽師太拭去臉上的淚水。
“可是,江湖傳言,官兵並沒尋到石大俠的遺體,而他的遺孤也在石飛紅逃難途中失散了。”月壽師太輕輕推開張獻玉,起身眼望山下,感慨萬分。
“師父,你是說石劍的身世可能與石大俠有關?”張獻玉起身,站到月壽師太身旁,心頭忽然掠過一個疑問。
“爲師也不知道,只是感覺石劍的樣子與石大俠很象,只是石劍的眉毛沒有石大俠的眉毛粗。唉!聽說石飛紅二十年來一直在尋找她侄子的下落,石劍那麼出名,不知石女俠及雄櫻會一干好漢是否見過他?”月壽師太長長嘆了一口氣,心頭頗爲渴望見上石飛紅一面。
她忽然好想下山,面見石飛紅,把自己見過石劍的事情,告訴她。
“可……石劍不知到哪裡去了?要不然,咱們去知會雄櫻會的好漢吧?師父,你好久沒下過山了。一起到江湖上走走?”張獻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很想讓師父下山去散散心。
月壽師太雙掌合什,眼神有些羞赧,低聲道:“師父其實曾經下過山,那天,石劍救你到茂陵的時候。爲師怕他會在夜裡侵犯你,所以偷偷地跟着。當時,你們都靠在樹上睡着了。爲師弄暈了石劍的寶馬,很仔細地瞧了他的樣子。”
“什麼?”張獻玉聞言,神經質般地跳了起來,驚世駭俗地反問。
“嗯!每一個做師父的,都愛自己的徒弟。因爲徒弟便是師父身上的影子。爲師也一樣,你偷偷下山,潛往令兄軍營,爲師一直都在暗中跟着,怕你們兄妹又吵起來,甚至打起來。你嬌蠻,他野蠻,常常怒目相向。這些,爲師都知道。不管如何,你們都是親兄妹,有話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唉!也好,石劍狠狠地教訓了令兄一頓,盼令兄從此不再作惡。”月壽師太道出詳情,勸慰一番,又幽幽長嘆。
原來那晚石劍在睡夢中感覺有淚珠滴落在自己的臉上,便是月壽師太滑落的淚水。
她當時立在石劍身旁,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