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說來就來,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一陣溼潤的風吹過,一朵清涼的雲飄過,雨便掠過林梢,由遠而近地橫掃過來。
許禮不是一般人,而是蜀川的按司,他忽然間死了,且死在荊州,又涉及與向來香小妾的姦情。
石劍急得馬車也不坐了,領着一衆官員冒雨急趕,策馬飛奔,匆促趕回荊州。
“許大人,恩師,你怎麼不見晚生一面呀?”石劍策馬飛奔入城,不顧全身雨水,奔入許府靈堂,撲在靈柩上,失聲痛哭,比誰都傷心。
“貓哭老鼠假慈悲。”劉欽見狀,暗罵了一句。
“呸……”傅星恨恨地朝石劍的背影唾了一口。
“許大人不幸遇刺身亡,樑來興,你馬上從鹽司府撥銀一萬兩,作爲本官贈送撫卹許大人家眷之用。”石劍痛哭一通,當即吩咐樑來舉又撥銀優撫許府中人,令各方無話可說。
讓趕來荊州的各府州知府知縣官員好不感動。
雨像珍珠亂撒。
石劍邀請潘有爲到府中,還讓樑來興等人過來。
“潘公子,你也快上京了,本官將盡快將黃鶴樓的畫給公子送去。現在許禮死了,你看樑大人多年跟着令尊,現又在都鹽司裡大有作爲,領從三品已有六年之久……呵呵……本官想請公子在令尊面前美言幾句,另外請長香公主也出面幫個忙。”石劍一回府上,不顧換衣,便舉薦樑來興出任蜀川按司。
“謝謝石將軍,謝謝潘公子。”樑來興倒是很機靈,馬上向二人道謝。
“哈哈……好……石將軍,你……石兄,此事就包在小弟身上了。”潘有爲得石劍多番指點泡妞方法,心頭可感動了。
他心想:樑來興本是父親的親信,這順水人情不送反浪費了。
“劉大人,你穿本官衣衫,馬上更衣,起草公文,上報吏部、刑部,讓潘公子帶上京去。”石劍一刻也不放鬆,緊緊把握人事調整的機會。
劉海一聲苦笑,回石劍房中更衣、擬草公文去了。
“撲通”一聲,樑來興跪在石劍跟前,熱淚盈眶地道:“下官感謝大將軍提攜之恩。大恩大德,下官當永不敢恩。”
他感動之下,忘了自己是石劍的恩師,是石劍的恩人。
他反向學子下跪。
“樑大人……伯父……”石劍連忙扶起,深情地道:“伯父幾年前幫小侄的大忙,小侄歷歷在目。小侄能有機會高升,一定不忘伯父大恩的。”
“下官一定不負大將軍重望。”樑來興哽咽地道。
他激動得倒忘了石劍是他門生,是他舉薦入讀國子監的。
劉海不一會就出來,將上報公文交與潘有爲。
夏天的疾雨,那樣猝不及防,卻又是那樣的讓人興意盎然。
傅星也領着劉欽、謝平治、魯南山、安琪幫等人冒雨來到了巡撫府,找潘汝湞,請求上報魯南山爲蜀川按司。
“好吧,你們快擬定公文,明兒一早送過來。”潘汝湞心煩意亂,無心與他們多言。
許禮死了。
潘汝湞心頭正煩躁不得原因,被傅星這麼一說,也就同意了。
“大人,公文寫好了,你簽發上報吧。”傅星在早上得知許禮死訊後,便讓人起草好了公文。
人事之爭,乃是官場上最重要的爭鬥,歷來如此。
唯有拉幫結派,才能讓自己站穩腳跟。
“同意呈報吏部、刑部,潘汝湞。”潘汝湞見傅星早準備好了公文,不由苦笑一聲,當即提筆揮字。
“謝謝潘大人,下官永不敢忘大人恩德。”魯南山當即下跪謝恩。
傅星鬆了一口氣了,這回潘汝湞是當他的面簽發公文了,肯定錯不了,肯定假不了,吏部與刑部一定會聯合籤批,然後交魏忠賢呈報朱由校。
朱由校嘛,玩着木匠,眼眼也不眨一下,肯定就批了。
他們樂哈哈地走出了巡撫府,又上“碧雲天”找樂子去了。
雨過天晴。
太陽笑逐顏開,給天空鑲上了一道金邊。
空氣中還飄溢着一股花草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奶奶的,美名都讓給石劍了。唉……”馮振庭沒想到自己佔石劍一點小便宜,卻讓石劍在荊州盡賺了十幾萬兩,還安插了不少官員,他氣得在客棧裡直擂案桌。
“叔父,這姓石的豈會給你佔便宜?你若不讓他早點離開荊州,恐荊州到時便是姓石的主政了。他現在美名傳天下,如驚動皇上,皇上還不讓他巡撫荊川?反正潘大人即將出任刑部尚書,他無所謂,他作巡撫也巡厭了。”傅星見潘有爲與石劍整天呆在一起,知勸潘汝湞無用,便又跑到馮振庭處說三道四了。
“啪……來人,馬上呈報千歲爺,讓姓石的滾到遼東去。”馮振庭聞言,氣得臉形都歪歪扭扭的。
他當即招來經歷,替他代筆,給魏忠賢寫信,讓石劍去遼打仗去。他真怕石劍在荊州呆久了,名聲越來越大,到時驚動朱由校,朝廷正直大員奏議,朱由校讓石劍巡撫荊川。
那時,馮振庭巡撫荊川,作一方大員的夢想,就會落空了。
馮振庭也好,傅星也罷,都不是傻瓜,他們終於猜測到石劍的真實用意:攪亂荊湖人事,好讓魏忠賢放他去遼東統兵打仗。
夏風邁着輕盈的步伐,就像一位含情的少女,靦腆中帶着純情,給人一份怡人的清涼。
石劍剛在大廳坐下,便有人前來稟報卓世纔等人來了。
他聞言開心一笑,當即屏退衆人,迎接幾位大財主入座。
“諸位長輩,小侄給你們去信好長時間了,咋今天才來呀?”石劍故作不知地問。
“呵呵……”卓世纔等人很不好意思。
他們滿以爲石劍弄了個龍庭大將軍、遼東副總兵的虛職,說話不靈了。豈料何叢跑去看望石劍一趟,便成了荊州知府,連馬德輝也成了荊州通判。
這些在商言商的老財主一聽可慌神了,這才趕緊過來。
他們感覺到了石劍的能量:石劍,不作地方大員,一樣有用人權,一樣可以呼風喚雨。
殷商們誰不想從高官身上獲取更多的利益?
他們又動心了。
“大將軍,你大人大量,不計小人過。小民認捐二十萬兩。”卓世纔想着愛子的官位和工程,這回出手比任何時候都大方。
“哈哈……好,卓老伯的大力支持,小侄不敢忘恩,讓卓越留在荊州府衙作推官吧。”石劍當即與他成交。
他頻頻玩甩馮振庭提議調整人事的目的,就是想讓川中那些富商知道,雖然自己的遼東副總兵是虛職,但自己一樣有能耐可以安插親信。
“石將軍,小民認捐十萬兩吧,小民可不如卓掌櫃富。”嚴林石也趕緊行動了。
這一來,江在行、錢有餘等人各認捐五萬兩了。
其他由卓世才拉來的富商,各捐三萬兩。
“好,謝謝諸位世伯。哎呀,諸位連銀票都換成淅商的名字了,真是消息靈通呀!諸位的公子都到何叢治下的縣裡任主官吧。”石劍一時間便狂收捐銀五十萬兩,甚是高興。
“這都是小兒吩咐準備的銀票,他說石將軍關照小民們,怕小民們捐銀子後會惹來馮振庭的憤怒,所以把銀票兌換成其他人的名字,請石將軍儘快兌現銀。”卓世才幹笑兩聲,掩飾解窘,又解釋一番。
石劍親送他們走出客棧,又囑咐陸明派兵護送他們上路。
衆商賈隨即樂哈哈而去。
“報,樑來興、黃澄澄和成正福領着東南的十餘富商來了。”陸亮跑進廳堂來報。
“有請!”石劍大手一揮,率衆相迎。
這些富商是代樑來興感謝石劍的,出手自然大方。
石劍一下子便驀到了七十餘萬兩銀子。
“馬德輝,關門算帳。”石劍送走他們,不顧夜靜更深,吩咐馬德輝點數。
“向來香死得有價值,帶動三稅司給咱捐了四十一萬兩,成正福捐了二十萬兩,各府州捐銀兩萬二千兩,這回又籌得七十萬兩,共獲捐銀一百二十三萬二千兩,糧食是共一萬五千石。除去給馮振庭的四十萬兩、給荊州府的兩萬三千兩、衆將士的伙食開支五千兩外,加上之前暗地節留的三十多兩銀子,共餘一百一十萬兩。”馬德輝清點一遍,捧過帳本遞與石劍。
“唔!你公開宣稱籌銀八十萬兩,捐贈和返還給馮振庭四十萬兩。賬面上只能顯示四十萬兩。留出的銀子,隨身押着,以備不需之用。將來,到了遼東,高士不給銀糧,咱們自己有銀糧,就不怕他牽制了。咱們就可以專心謀劃戰場上的事情了。”石劍將帳本遞迴馬德輝,提點他如何作假賬,引導他往前看,看遠一點,要看到將來在遼東戰場上的用處。
他讓馬德輝提留這些銀子,並非想私吞,而是想作將來之用。
他知道遼東經略兼總兵高士,是魏閹門徒,將來必會在銀餉上牽制自己,影響自己統兵打仗。
所以,他暗留一手。
反正,無人知道各方捐銀餉的真實情況。
而馬德輝則是他親信中的親信。
這,就是高人下棋,眼觀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