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劍想着要退出江湖,到香花島立國,領着雄櫻會弟子,從此過無憂日子,過太平日子,也許往後永遠都不回中原了。
於是,他率羣雄奔赴青城山,欲在離開中原之前,看望一下掛名的老丈人馬達。
因爲馬迎春爲護他而死,馬達晚年淒涼。
石劍牢記馬迎春的這份深情,他路上也想:最好能勸馬達棄掌門之位,與自己一起到香花島去,安度晚年。
他們行了數天,已到青城山下。
連峰起伏,蔚然深秀。
全山以幽潔取勝,與劍門之險,峨眉之秀,夔門之雄齊名。天師一帶,周圍青山四合,儼然如城,故名青城。
自古就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譽,意思是天下名山中,青城山是最幽深,恬靜的一個,青城劍派也因此得名。
相傳東漢張道陵,後稱張天師,曾在此修煉,道教稱此山爲“第五洞天”。
“我與寶弟上山,爾等留在山下護靈吧。”石劍下馬,決定自率羅中寶上山。
他想:反正不是打架,有兩人上山即可。
“我也去吧。”魏秋婷想想馬迎春爲護石劍而死,何等深情?那是可爲自己保住了幸福啊!
她決定摒棄前嫌,主動拜見馬達。
石劍點了點頭,心頭又是一陣感動。
魏秋婷抱過石軒猿,隨即與石劍、羅中寶拾級上山。
殘陽西斜,晚霞在天。
樹木蔥蘢,青翠滿目,鳴泉飛瀑,清冷怡人。
道家宮觀,遍佈其間,由下而上,建福宮、天師洞、祖師殿、青城宮,令人目不暇接。
山高風暢,令人心曠神怡。
一炷香功夫,二人便來到了青城宮。
馬達聞得石劍、羅中寶來看他,喜出望外,急率在宮中的習武的數名弟子提着燈籠出來相迎。
燈光下,馬達蒼老了許多。
石劍心一酸:春兒死了,他晚年淒涼,門徒門生終歸不如自己親生女兒照顧得周到。
他口稱“岳父”,拜倒在地。
馬達心中感動:這個掛名女婿是一代大俠石飛揚的兒子,不僅曾是做過高官之人,而今揚名江湖,還能記得自己。
他不禁老淚縱橫,連忙扶起。
馬達又即又與羅中寶相見,待與魏秋婷拱手見禮時,不由一呆,驚愕地道:“原來是你……你……”
他“蹬蹬蹬”地連退數步,神色倉皇。
他自女兒死後,常獨自流淚,視力模糊,是以近身才認出魏秋婷,他近年甚少在江湖上行走,也不再過問江湖中事。
他門下弟子白揚等人,怕刺激他老人家,也不敢把石劍與魏秋婷在一起的事情,告訴他。
馬達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仇人,竟成了石劍之妻。
他與魏秋婷可是有仇的,魏秋婷曾經在猿王洞殺了他十二名弟子或是師侄啊!
白楊等弟子突地拔出佩劍,指向魏秋婷。
“娘……爹……”石軒轅嚇了一跳,急得大喊起來。
魏秋婷早有準備,將石軒轅遞與石劍,朝馬達拱拱手,道:“師叔,其實侄女乃是青城門下。侄女第一恩師,乃是梅劍花女俠。這便是數年前,侄女要搶青城劍譜的原因。因爲你昔日作惡多端,侄女奉師恩,要除掉你。”
她說完,又向馬達深深一輯。
“什麼?”
魏秋婷自報師門,所有在場之人皆是大吃一驚。
連石劍也是心頭震駭無比,瞠目結舌地望着她。
馬達一聽,既震驚又羞愧,急問:“我師妹呢?她在哪裡?嗚……”他聲音急促,語氣辛酸。
梅劍花爲石飛揚之事,已失蹤了二十多年啊!
青城派門下,爲此也尋找她二十多年。
他彷彿一下子就忘記了仇恨,急問梅劍花下落。
白揚等人,急急收劍,緊張地盯着魏秋婷的如花俏臉,急盼她說出梅劍花的下落。
“家師現在驪山修行,自創梅花劍門。唉!她已出家爲尼,法號月壽。她不再過問凡塵俗事。侄女已讓雄櫻會弟子前往驪山,知會她前來參加家翁葬禮。稍後,她會顯身太湖。”魏秋婷一聲長長嘆息,想起恩師的苦,不由一陣心疼,淚光盈盈。
“嗚……”青城派上下,霎時間哭聲一片。
“當日各自爲維護自己的利益,發生衝突。今日侄女自報家門,你我實乃一家人,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何況誰都知道,青城派的掌門本應該是家師接任,她現在已出家爲尼,終日與青燈相伴了。以前侄女多有得罪,現向師叔掌門陪罪。”魏秋婷抹抹淚水,道罷,又向馬達作了一輯。
“岳父,小婿見過月壽師太。小婿第一次去陝甘平叛,便是得到師太的相助,故能大破張獻忠部。因小婿之前一直忘于軍務,離開官場後又苦心尋找家父家母遺體下落,所以今日才向您稟告,請岳父大人恕罪。”石劍將石軒轅遞與羅中寶,向馬達躬身一輯,將自己曾見月壽師太的一些事情相告。
“空心大師說,前有因,後有果。唉……”馬達聞言,想起自己也曾助紂爲孽,而石劍和雄櫻會還如此看得起自己,如今自己與魏秋婷又成了師叔侄關係,再聽得月壽師太會來前加石飛揚葬禮,想到自己將與師妹相見,又豈能爲難魏秋婷?
他不由慨嘆一聲,怒氣頓失,卻也怔怔地立在原地,或多或少有些不甘心,有些不知所措。
“石將軍,請進客廳喝茶。”白揚連忙爲恩師解窘,拱手相請石劍一行進內堂。
他們坐下來,就好說話了。
慢慢地,氣氛融洽起來,互通信息,互訴相思。
石軒轅從羅中寶懷中滑落,見內堂不少古玩,便好奇地在內堂奔來繞去,摸摸這柄古劍,抓抓那隻花瓶。
魏秋婷急追着他,生怕他打壞青城派的古董。
馬達聞說石飛揚靈柩在山腳,急道:“雨兒,岳父二十餘年前曾與令尊一起圍剿白人鳳兄弟,沒想到事後不久,他便逝去。岳父現就隨你下山,見令尊一面。”
石劍忽道:“屋頂有人!”
他話音剛落。
屋頂上空突然掠過一技響箭,一聲接着一聲,怪聲搖曳,甚爲淒厲。衆人正覺十分詫異,響箭過後,外面傳來暴雷也似的喝聲:“馬達,快交出劍譜,饒你不死。”
眨眼間,屋頂上躍下數人。
石劍一看,竟是青城派的王重林,還有一個紅面虯髯的老者,還有十餘漢子。
馬達冷笑道:“王重林,這是本門的事情,你居然這樣不要臉,還找人助拳!”
紅面虯髯一看魏秋婷母子在場,便陰惻惻地對馬達道:“馬老兒,你不奉朝廷之命,又不讓出掌門之位,現在居然還敢窩藏朝廷欽犯魏秋婷?”
他又指着石劍和羅中寶道:“小淫賊,你殘殺我父親,今日候某非報血仇不可。”
原來此人是候復生,昔日在猿王洞還被石軒轅紮了兩針。
馬達及門下弟子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石劍和羅中寶絲毫不驚奇,反而冷靜出奇。
“娘,他給孩兒紮了兩針,耳朵不會聾的?怎麼還會說話?”石軒轅正跟着魏秋婷學醫,見候復生會說話,感覺奇怪。
“那是因爲,你是小孩,兩根針所得不深,沒有完全剌聾他。”魏秋婷連忙爲愛子解惑釋疑。
孃兒倆這麼說話,在候復生聽來,可真難受,這等於連一個兩歲多的小嬰孩也不把他放在眼裡,氣得他呱呱大叫,猶是爪哇國的人一般。
他左手“呼”的一掌拍向魏秋婷,右手一探,抓向她懷中的石軒轅,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甚是燙人,只是對比侯賽因還是稍遜一籌。
石劍身子一晃,攔在魏秋婷身前,左掌劃圈,右掌上揚,切其抓來的那隻手的脈搏。
兩人惡鬥起來,內堂登時狂風怒號,冷熱相間。
魏秋婷身形一晃,退後數步,仍是懷抱着石軒轅,瀟灑地道:“王重林,桂冠鬆,王剛,杜鐵強,姚林,喬桐,單元,趙貴陽,韓沉,你等既知我在此,今晚也不必走了,你等能逃走馬家大門,我就不姓魏。是要單打獨鬥還是一齊上?”
除王重林外,其餘人以前都是京師侍衛,所以魏秋婷全認識。
魏秋婷話猶未了。
羅中寶抽出彎刀,直撲王重林,口中叫道:“你敢欺馬老前輩,便是欺雄櫻會無人,即是欺我羅中寶。”
王重林身形一晃,避過羅中寶兩記殺招,也叫道:“羅中寶,你和石劍還想逃?外面還有大批錦衣衛和御林軍高手。快放響箭。”
魏秋婷“唰”地抽出腰間軟劍。
一名錦衣衛便要放箭。
魏秋婷出手如電,一按軟劍機關,“蓬”地一團火焰噴出。
那錦衣衛晃身一閃,魏秋婷縱身一躍,橫劍一掃。
“啊呀……”那錦衣衛立時被魏秋婷腰斬,屍分兩段,橫飛而開,血濺內堂。
血水和着燈籠之光,內堂一片血紅。
數名錦衣衛欲搶魏秋婷的藏寶圖,旋即撲向她娘倆。
石軒轅已經見慣了陣仗,此時不再怕,不再哭,一雙小手,緊緊摟着孃親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