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監與黑曜離開,問知道下一個有所行動的便是自己了。
對於這一點,席明顯是比她早有準備,在一個士兵慌張失度的衝至雲臺時,她並沒有表現出費解或是驚詫,反而從容的要他稟報。
“稟,自昨夜敵軍攻城的未果,城內百姓便是人心惶惶,此刻不知是何人帶動,全城百姓一不顧朝廷下達的禁街令紛紛到王宮門外,吵嚷着要······”
“要什麼?說!”席臉色故作一沉。
那人見狀也就不再表現的惶然猶疑,當衆高聲喊道:“他們要國師快快應天卜筮,促祭祀平天怒,以消戰火。”
言罷,他倒似完成了什麼使命一般退至一旁。
任由滿座議論聲迭起,席始終也沒有擡一下眼皮。
問看着她一副憂思甚重的表情,心下冷笑“你的手段未免拙劣些了吧,要怎樣延續發展還不是你一手安排,羣情激奮也不過是一場被矇蔽的做秀,我到看你怎麼應對我這個變故。”
想至此處,席恰好也擡眼看向了她,像是打量一隻籠中之鳥,目光中透着嘲弄。
“沒想到時局竟會演變到如此地步,而今天命有所預示,就連百姓也······唉,而今還是請在座諸位一同前去宮門觀瞧一番的好。”
那言辭溫婉,聲音嫵媚,卻真正的透着陰寒。她的謀劃,只有那懦弱自私的皇帝以及靜陷回憶的問才知道。
宮門外,崗哨密佈,卻也抵擋不住如潮水般涌動的人羣。
宮牆之上上,居高臨下站的都是所謂的王族看的清楚,卻無奈此刻何等身份也鎮不住人在瀕臨死亡那一刻求生的意志,雖然這種意志是被人扭曲操縱的。
問站在最前端,瞭然於心卻是無言。
席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大概是想透過輕紗看她露出哪怕一絲的畏懼、驚恐、失望或是不安,好表現出自己的成功吧。
可惜她要讓她失望了,一沉不變的淡漠,讓她生出一絲挫敗感,隨即有些懊惱,收斂起眼中的嗜殺,她彷彿瞬間便由殺神化爲了天女,從容的安撫着腳下那羣狂獸般的百姓。
“衆位!”她聲音有些飄渺,儘管如此,下面還是剎那間安靜了許多。
大的聲響雖是沒有了,可依舊有零星一些人在悄聲議論着。
“噓!國師出來了。”“國師來了,這下有救了!”“過時一定會救我們的······”
所有言辭似乎都表現的對她極是敬畏。
這一點讓問越發覺得他們愚昧可笑。若是知道自己再過幾個時辰便要拜這位‘國師’所賜慘死於刀兵煙火,他們還會有這個心情來此集聚喧鬧嗎?
“衆位暫時安靜一下!想來大家都已知曉,若要免除戰禍便要獻祭於天地,而獻祭之物,本國師早已通過占卜得知。”
“不知國師要的是什麼?!”下面激憤聲又起。
正中下懷,讓她笑的越發妖冶,“祭祀之物······並非要一般的金銀五穀,而是要……”
她欲言又止故佈疑陣,藉機側眼瞄向了問,待羣聲迭起時才朗聲高喝到:“此次祭祀,要的是——人!”
話一出口,下面一片啞然,所有人都直愣愣的仰頭望着她,彷彿在等待下文。
眼見時機成熟,她收斂了笑容,神情肅穆“不錯!此次祭祀要獻祭的就是人,然而卻不是一般人,爲求安寧祥和,就只有,只有懇求公主犧牲了!”
話至此處她凌迅一個側身便拜倒在問的面前,緊接着下面洪流般的人羣也隨之拜倒下去,場面恢弘,叫人心神一凜。
居高而望的貴胄們先是驚詫,後來便是僥倖,有的逃過一劫般的竊笑着,有的故作憐憫的議論着,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包括皇帝,一直是擺出一副甚是不捨的表情安立於羅傘之下。
這樣的景象該用什麼來形容呢?震撼還是心寒,問自己說不清楚,似乎這在回憶裡記得最爲清楚一幕反而沒有留下那麼些許的感觸。
自己也曾回想了不止一次,直至現在它又真切的出現在了眼前,除了漠然還是無其它。
或許記住這一幕就僅是爲了記住一個開始吧,再或者就是爲了讓自己能夠做的更決絕,面對威脅過自己的人毀滅,不必介懷於心。
她想不通透,也沒時間再想,兀自環顧了一下四周,信手推開宮人撐着的傘,向前邁出一步,站到了高牆邊緣冷冷掃了下面細小如微塵的人一眼,居高臨下,睥睨蒼生一般。
下面頓時響起齊聲的呼喊“祭天地,驅狼煙!祭天地,驅狼煙!祭天地,驅狼煙!”
喊聲一陣高過一陣,就連隱匿其中的黑曜等人都不免爲之動容。
冷汗順着他的臉頰滑落,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主人竟會有如此遭遇,會受這樣的脅迫。
而讓監無法接受的是,倘若沒有問的算計,倘若來此真的是爲解救人命,那自己要救的就是這樣一羣矇昧之徒嗎?
耗費靈力所謂的就是這樣一羣不分青紅皁白的世人嗎?
編急急的觀望着,似是在擔心問,又似是厭惡透了人性的卑微與貪生怕死卻又不惜犧牲他人的陰暗。
相比之下,問看的索然,聽着他們一聲聲又似請求又似威嚇的呼喊,她緩緩揚起頭,望着遠方的天空,一語不發,彷彿置身無人之境,說不出的寧靜悠遠,只可惜絲絲細雨伴着清冽的風澆打而下,卻無法穿透結界,爲她送上一絲清爽。
她微閉起雙眼,噙起一抹笑意,繼而帶着淡淡的悲愴,淡淡的戲謔仰天放縱的大笑起來“哈~,什麼天命使然,不過是一派妄自虛言!”
寥寥幾個字,頃刻間引得一場軒然大波,震天的呼喝聲戛然而止,得意滿足的笑凝固僵硬,無論是上面那些王公貴胄,還是下面那些平民百姓,無一不是瞠目結舌冷汗淋漓,膽小的已經體似篩糠抖成一團,更有甚者已經昏厥過去。
這樣的唾天之舉,讓一個念頭同時在席和黑曜的腦中閃過“難道······難道你是要”
話至一半,一道閃電就已然劃破長空直襲而下,慘烈的光剎那間在宮牆上炸裂,碎石飛迸,煙霧迷濛,劇烈的震顫叫人血氣翻涌,腦中一片空白。
城下是驚呼,是慟哭,還是形如搗蒜的叩拜贖罪,在編與監聽來都已融入了無聲,兩人面面相覷,質問難平。
“難道你謀劃到最後就是要這樣解脫自己嗎?死於天雷,灰飛湮滅!纔不用揹負永生永寂的詛咒!~”
“還是說,你笑我不死心,自己卻還是要用命來試?!”
一時陷入紛亂,唯有黑曜雙眸如淵,一言不發的望着上面,諱莫如深的似是在等待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