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嬰的陪同下,嶽遵拖着個尾巴來到了省一醫。跟着凌嬰進入病房,病牀上靠着一個眼神渙散的老人,直直的盯着對面的牆上,可是目光中並無焦點。滿頭的銀絲斑駁參差、雜而無章,臉上的皮膚尤如老樹皮般溝壑縱橫,盡顯歲月蒼桑。
嶽遵第一反應就是凌嬰會不會是認錯病房了,眼前的病人明顯不是神棍二叔。神棍二叔年方四五,正值壯年,而且平素最重形像,天生一對倒三角眼平常也是用厚框眼鏡擋着,不欲顯於人前。
那老人,聽見衆人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等看清是嶽遵他們之後,一雙濁眼涌出昏淚,張開嘴就想說些什麼,只是一字未吐,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嶽遵見進錯了病房,本待迴轉身去走出病房的,見老人咳的如此厲害,不由心生同情,急走兩步,扶住老人輕拍其背替他順氣。凌嬰見狀,靜立一邊侯着,小蘿莉也乖巧的站在凌嬰邊上靜觀其變。
過得一會,老人似乎平靜下來,只是張着嘴在那幹喘着。嶽遵回過頭對小蘿莉說道:“文娟妹妹,替老人家倒一杯水吧。”小蘿莉很是乖巧的應了一聲,拎起牀頭櫃上的水瓶就要衝水,這時老人開口說了一句話,把嶽遵給震驚了!
“嶽遵啊!難得你還記得二叔我,來這裡看我了,你二叔自作孽啊!自作孽啊……”老人說到一半,痛哭流涕,令旁邊者見了也跟着傷心。
是二叔!這位老人居然就是神棍二叔!聲音像,只是比之以前蒼老許多。仔細看,容貌也像!可是二叔才四十五歲,怎麼會突然之間變成這般模樣?
嶽遵卻不敢直接開口詢問眼前的老人家,眼見老人家情緒很不穩定,怕再度刺激到他。只好把疑惑的眼光投向站在邊上的凌嬰,凌嬰領會,輕輕點頭,眼圈也是紅紅的。
確認了眼前的老人確實是神棍二叔之後,嶽遵反而沉默了。一個人逢此大變,旁人的勸慰又有何用?原本算是中年的二叔,這纔多久沒見,看起了就像是*十歲的老人,這其中定有古怪。
小蘿莉因之前並不識神棍二叔,此時有些納悶,看着老人這一把年紀了,現在這狀態相比同齡人應該算是上佳的了,可爲什麼大家都這麼不開心呢?
二叔哭了一陣,終於停下來了,卻是再也不說話。又雙眼無神地盯着前方,木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嶽遵也不打擾,拉着凌嬰到了病房外面,詢問緣由。
只是凌嬰也並不清楚具體的事,知道的也在路上時已跟嶽遵說過。無非就是二叔外出幫人堪探墓地,半個月後剛回來時還不覺得什麼,可接下去一天比一天衰老,歷時一個月後就成這樣子了,再之後就一直維持着這個模樣。
再入病房,又陪了神棍二叔一陣,期間諸人大多沉默,因爲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大概一個小時後,嶽遵他們告辭而出。凌嬰提議,大家許久沒碰面了,不如午飯就叫姐妹們一起?嶽遵自然答應。
回到省工商大學,三個同寢的姐妹已在校門口等着。見面以後,衆女分外熱情,除了韓慧因爲二叔的事情頗有些傷感以外。待嶽遵將小蘿莉和幾位女生相互介紹以後,衆女很快就將小蘿莉圍成一團,七嘴八舌吱吱喳喳個不停。嶽遵終於發現小蘿莉的又一個優點:男女通吃……
見衆女聊的歡,嶽遵裝作不經意間湊上前去,聽聽她們都在說些啥,結果沒一會就讓他聽的滿頭黑線。陳瑤是向小蘿莉請教皮膚這麼白晰滑膩,是怎麼保養的;孟昭微想知道的豐胸秘籍;就連凌嬰,也對小蘿莉這頭烏黑靚麗的長髮羨慕不已,虛心求教保養密決。嶽遵感慨之餘,不無惡意地想着,乾脆讓小蘿莉教你們怎樣才能懷胎五十年的獨門秘技好了,保準天下獨此一家、別無分店。
不多時,找到了合適的就餐地點,點齊了菜,衆人準備開動。不想小白鼠“奶茶”聞到了菜香,勾起了腹中饞蟲,從小蘿莉的衣領處鑽了出來。衆女又是一陣驚叫。不過畢竟是鼠類,衆女有所顧忌,只是遠觀,並不逗弄。
“奶茶”的出現,又讓人想起了原先跟嶽遵形影不離的那隻古怪的黑貓。於是陳瑤就問嶽遵貓兒哪兒去了,惹得嶽遵一陣傷懷。其他人見狀,只道貓兒出了意外,於是不再提及。見嶽遵有點不開心,大家都挑些輕鬆的話題來說。
席間,嶽遵又想起之前曾在街上遇到過陳瑤跟一英俊男子並肩而行,神情之間很是親呢,應該就是她的男友。開口詢問,衆女搶着答道,人家都雙宿雙飛了,現如今,陳瑤妹子少有在寢室過夜呢。言談間,又用捉狹的眼光打量着凌嬰和嶽遵,意思很明顯,“你們倆也快了吧?”小蘿莉在邊上看了,心裡很是憤憤不平,不好發作,只好捏着“奶茶”發泄,於是小白鼠又悲摧了……
嶽遵又問及,陳瑤的男友怎麼沒一起來。陳瑤告訴他,他男友就在前兩天接到家人來電,去了姑蘇城。應該這兩天就能回來了。嶽遵本就隨口提及,也不以爲意。
一頓飯,尚算賓主盡歡。只有韓慧悶悶不樂,偶展笑顏,明顯也是強顏歡笑。飯畢,先送凌嬰回寢室,打算回自己租來的小屋時,卻被韓慧叫到一邊,說要跟他說幾句話。凌嬰回頭看了一眼,心中已知大概,腳步頓了一下後,又緊跟着陳瑤她們先行回寢室了。
韓慧帶着嶽遵往校園人工湖方向走去,大中午的那裡人少,方便說事。行至無人處,幾人停下腳步,只是韓慧緊鎖秀眉,咬着下脣半晌不語。
嶽遵知道她這會心緒煩亂,也不出言打擾,就在一邊靜靜的等着韓慧開口。又過了幾分鐘,韓慧終於說話了:“嶽遵大哥,我想我二叔的事可能不太尋常,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幫我?”
嶽遵跟小蘿莉一聽這話,立刻集中注意力,等待着下文。過了一會,韓慧又說:“前幾天,我爸晚上在醫院陪護時,曾聽我二叔在睡夢中叫着妖怪什麼的,可是一醒來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就是死活不肯開口,你說二叔他會不會真遇上了什麼?不然好好一個人,怎麼會突然間一下子老成這樣?”
嶽遵沉思了良久,答應韓慧,下午再去看看二叔,並且表明自己是靈能力者的身份,讓他相信自己是有辦法對付妖邪鬼怪的,相信二叔一定會把發生了什麼事情告訴自己。不管小蘿莉在邊上擔心的眼神示意,隻字不提其實他現在根本無法使用靈能。上次在姑蘇市虎丘的靈動就好似曇花一現,爆發一次之後又是廢材一個。
只是,人生立事,許多事不得不去做,不是嗎?
下午,嶽遵帶着小蘿莉再次到二叔的病房。二叔見嶽遵又來,感慨這嶽遵這娃果然夠情義,自己當初真沒看走眼,想着想着又是悲從中來滄然而淚下。
嶽遵也不多說什麼,只是讓小蘿莉動用她的靈力表演了一手隔空取物,然後在二叔震驚的瞠目結舌時對他說:“二叔,其實,我跟文娟妹妹纔是真正的除靈師。我這次來,就是想幫幫你的,到底發生了什麼,能告訴我嗎?”
二叔雖然是神棍,可是他的師父當初還是有點本事的,只是他悟性太低,只學懂一些皮毛,最後只能當個神棍。因此,二叔心裡對於鬼神之說卻是篤信無疑的。見了小蘿莉的本事,也就信了嶽遵所說的話,沉默了一會,整理下思緒,跟嶽遵說起事情的經過。
在嶽遵離開“吉福堂”後不久,有一位甌城的楊姓老闆找上二叔,開價十萬,讓他幫忙在老家嘉縣找一處風水寶地將其祖父遺骸遷移,以求事業興盛、財運通達、廕生後代、福及子孫。二叔見這樁生意獲利巨大,當即拍板,一定全力以赴,替那楊老闆找到一處上好佳穴。第二天,二叔就跟着楊老闆前往他的老家嘉縣。
陰宅風水講究大自然的格局配合,講究乘龍之氣,以龍行氣脈的聚集點爲穴,配得扶手,朝案以及山水之護欄而得天地之靈氣。合天時,合地運,合山水而方能做出富貴之陰宅!最後,就是以天地人三者之配合,擇以吉祥之課,方能做到盡善盡美,寅葬卯發甚至三元不敗富貴永久。
以神棍二叔的本事,自然不可能真的找到什麼龍脈寶穴,不過畢竟當初也跟其師學得一些皮毛,找一塊稍好的山頭用來忽悠人傻錢多的楊老闆這一點信心還是有的。
相地堪墳,自然不能光坐在人家裡吃吃喝喝盡忽悠,總得要做出個動作給人看的,第二天一早二叔就拎着一塊羅盤在楊老闆老家附近的衆多山頭中隨意挑了一個,悠哉遊哉的登山健身去了,當然這只是他心中的想法,不足爲外人道。
話說,此地風景宜人,空氣清新。一個上午爬山,二叔非但不覺得累,反感心曠神怡、神清氣爽,經年長坐而變的遲鈍的胳膊腿都顯得麻利了許多。等到午時,二叔回到楊老闆家,人家又是山珍海味、又是好茶美酒的侍侯着,簡直讓他樂不思蜀。
得了人家的好處,二叔也不好隨便應付,在心中想着:人對我這好的,酬金豐厚不說,照顧的也周到,我若是虛應事故敷衍了事那也太不是玩意了,罷罷罷,不如接下來的日子辛苦點,多跑些山頭,窮畢生之所學替這楊家先祖覓一處上好佳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