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泥沼澤的傍晚就是一場噩夢,夜間遊蕩的生物開始出沒,而白天便橫行霸道的動物們還沒有回巢歇息。
到了這個時間,就算是蕨牆村的石槌食人魔都不會輕易外出,此時卻有一個人類小隊行走在泥土路上。
這個小隊由一羣白衣銀甲的士兵組成,他們個個帶着盾牌和佩劍,絕對不是什麼路過的旅行者或者冒險家,從他們胸口的船錨徽章來看,正是東北方海灣對面的塞拉摩港出來的衛兵。
沼澤並不處在寒冷的氣候帶上,但到了冬日因爲昏暗的環境和潮溼的空氣仍然會讓人覺得陰冷,領導這一隊伍的大法師吉安娜·普羅德摩爾裹着一身厚厚的白色外袍。她目視前方,步伐輕快,看樣子並不怎麼懼怕這個沼澤中所隱藏的危險。
士兵們並不如他那麼鎮定,尤其是那個沒有戴頭盔的,大鬍子的中年軍官,他警惕地環視着四周的溪流和土坡,時刻準備着應付可能衝出來的巨型蜘蛛或者沼澤鱷。
當然,面對這樣一個全副武裝的人類隊伍,就算是沒什麼智商的蜘蛛鱷魚也會所有忌憚,軍官明白他們遇上野獸襲擊的可能性不大,他真正害怕的是連他自己都不敢去思量的那些恐怖。
黑龍,這個泥潭中是有黑龍的。
“放輕鬆,加爾班。”吉安娜似乎看出了這位副官的擔憂,她安慰對方道:“我們這一趟行程沒什麼好擔心的,如果不是我的顧問特沃什強烈要求帶上幾個護衛,我就自己過來了。”
“特沃什大師經驗豐富,他說的一定有他的道理……女士。”加爾班走在吉安娜的身邊說道:“就算是那個該死的母龍已經被瓦里安·烏瑞恩陛下斬殺,但她那些幼崽還在這一帶遊蕩,尤其是那條惡龍佈雷姆戈,在龍穴之主埃博斯塔夫被殺之後,它已經成爲這一帶黑龍的首領了。”
“他率領着那些龍人多次對我們的哨崗發動襲擊,還聲稱這是爲黑石塔的主人復仇……”
吉安娜站住後看向這位神色有些慌亂的副官,說:“加爾班,你負責守衛塞拉摩港也有三四年的時間了,在黑龍的女主人奧妮克希亞還在的時候我記得你是一個非常英勇的屠龍勇士,就算是手持利刃的龍人面前你也不會退縮,爲什麼現在變得這麼懦弱?”
吉安娜覺得自己“懦弱”一詞可能過於激烈了,便又接着說:“原諒我的用詞,士兵。”
“原諒我,女士,可能是黑龍公主的死讓我鬆懈了許多。”加爾班搖了搖頭說:“但我本來以爲在瓦里安·烏瑞恩陛下和他所帶領的英雄們將奧妮克希亞殺死以後,黑龍的威勢可以減弱一些,沒想到他們仍舊如此猖狂。”
“奧妮克希亞的龍蛋並沒有被損毀殆盡。”吉安娜試着解釋道:“我此行就是向那位女巫尋求幫助,以求徹底解決沼澤裡的麻煩的,我們之後還有更多的困難,更多的戰事,不要以爲龍巢的決戰就是最後一戰了。”
“還有什麼比黑龍公主更麻煩的,女士?”旁邊一個年輕的衛兵問道。
正當吉安娜馬上就要應聲時,林子裡突然一陣騷動,加爾班立刻抽出了長劍對準聲音來源的方向。
“什麼東西?!”
吉安娜轉過頭去,腦中已經準備好了七八種法術應對可能出現的任何危險,但跳出來的事物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幾個身披紅色盔甲的血鱗娜迦在層層灌木中竄出來,他們都是從納爾琪亞來這裡的岸邊保護研究龍蝦人的娜迦學者的,爲什麼會出現在塵泥沼澤的深處?
“吉安娜女士……”一個手持長刀的血鱗娜迦戰士呼喊道:“快離開這,回到塞拉摩或者尋求那些部落的食人魔的協助!”
吉安娜這纔看清了這些娜迦身上到處是傷,有的斷了手臂,有的甚至連尾巴都被斬斷一截,而一個納爾琪亞海妖射手的鰭已經被某種暗影魔法灼的焦黑。
女射手來到吉安娜面前,低聲警告道:“女士,納沙塔爾的士兵已經登上了海岸,他們想要在南方進攻塞拉摩!”
“什麼?!”吉安娜聽到這個消息後大驚失色,她看向東北方向,下意識地嘟囔道:“塞拉摩……塞拉摩……”
就在同一時刻,東邊的沼澤開始泛起雜亂的水聲和蟒蛇的嘶嘶聲,隨後傳來的是某種妖物的得意笑聲。
“你想要的麻煩來了,士兵!”加爾班看着剛纔那個問話的士兵咬着牙大吼道,然後說:“吉安娜女士,快施放傳送術離開這裡,我們會幫您擋住敵人!”
“不,我們一起離開……”
吉安娜雙眼微眯,將手放在胸前開始吟唱一個強大的羣體傳送法術,一陣陣奧術洪流將剛剛脫逃到這裡的血鱗娜迦和周圍所有的塞拉摩士兵都籠罩在其內,突然,吉安娜直覺喉嚨似乎被爪子鉗住一般痛苦,她所吟唱的法術當即崩斷,凝聚的奧術能量瞬間擴散出去將周圍的樹木和灌木吹開。
一個又一個的黑影出現在這些晃動的林木當中,他們晃動着身子和腦袋睜着泛出黃色光芒的蛇眼緊盯着沼澤中央的這一羣殘兵敗將和幾個人類士兵,時不時發出毒蛇吐信的動靜。
“達拉然的驕傲也不過如此……”
一個身披着紫色大袍的娜迦女妖從黑暗中走出,她手中的暗色法杖上纏繞着數不清的黑色根鬚,就算是骯髒而又邪惡的塵泥沼澤在這根法杖的襯托之下也顯得不那麼墮落了。
“塞拉摩有你的坐鎮,我們一定會做好萬全的準備來專門針對您的存在。”這位海妖用十分古老的通用語腔調傲慢地說:“因此我們特別準備了這一柄法杖剋制您的魔法,能讓女皇這麼費心,您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說完,海妖放肆的大笑,而吉安娜則皺緊了眉頭,她發現不禁自己的魔法被打斷,而意識也像是被突然蕩清了一般,所記憶的魔法咒語全都被打亂,她現在心裡除了浮躁和不安什麼都感覺不到,根本不能安下心來再次發動魔法攻擊。
海巫的神情突然一冷,低吼道:“好了,剩下的都是廢物,殺了他們,塞拉摩是我們的了。”
然而,就在林間的黑影紛紛抽出雪亮的長刀,嘶吼着衝出來時,海巫卻突然渾身燃起了淡藍色的火焰!
“這又是什麼黑暗的魔法……”加爾班站在吉安娜身前問:“女士,你的魔法無效了嗎?”
“我……”吉安娜緊握住自己的長杖,看向面前飛撲下山坡的納沙塔爾武士,心裡居然想的是要是當初阿爾薩斯多教自己幾招使用棍子的技巧就好了。
然而,還沒當吉安娜想出怎麼回答加爾班的問題時,海巫的叫聲卻在火焰中變得扭曲而痛苦,這動靜也讓娜迦們猶豫了起來。
一個影子出現在南邊不遠處,在濃霧瀰漫的沼澤中,其雙眼像是黑暗天幕中的月光一般閃爍着潔白。
“你們不該來這。”
只這一句話,一股魔法風暴從四面八方旋轉着飛撲過來將所有的塞拉摩士兵和血鱗娜迦吹的東倒西歪,而將他們包圍的娜迦殺手眨眼間便被這股風暴撕碎,他們的盔甲,衣服和武器像是碎布和紙片一樣變形分散,帶着鱗片的肉體被輕易碾成一灘灘碎肉捲進狂風之中……
“不!”
海巫發出最後的怒吼,擡起手中的長杖指向那個未知的陰影,卻在同一時刻這柄長杖上所有的黑鬚和暗紋都斷裂崩碎,最終散落進泥地中與腐質和水漬摻在一起,絕望的海巫終於完全崩潰,徹底被持續燃燒的藍色火焰灼成粉末,隨着所有的娜迦入侵者一起變成了灰塵。
這一幕來的如此之快,讓所有的塞拉摩士兵都驚訝地動彈不得。吉安娜看向黑影的方向,一個身披着褐色斗篷的女人從陰影中走出,眼中的白光漸漸散去顯出淡綠的瞳孔,她的灰髮被還未散盡的魔法風暴吹的輕抖,身子單薄的好像有些難以抵抗沼澤地的冰冷似的。
其綠色瞳目與邪能無關,只是作爲一個人類常見的性狀罷了,從外貌上來看,她不過三,四十歲的樣子。
“下次小心點,姑娘。”女人輕聲道:“不是每次都能碰巧遇到我出來透氣。”
“是……我明白了,艾……塔貝娜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