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正大,天色漸晚,雨水啪啪的打在石牆上,顯得越來越空曠的瓦加德愈發的靜謐。
一個身着紫袍的精靈和一個穿着白色外袍,紫色斗篷的女法師站在酒館的門外,望着撤掉營火和武器架的士兵們,久久未言。
“卡塞恩大人……”吉安娜嘴裡含着半句話,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你想知道阿爾薩斯的事。”
“是。”吉安娜看向被擡到暴風王國軍艦上的鐵棺,問:“他說了什麼?”
卡塞恩嘆了口氣,說:“這真的有意義嗎,吉安娜?他已經不再是他了。或許他的靈魂已經混雜了那個獸人的一部分,或許他爲了戰勝對方,已經犧牲了你熟悉的一面。”
“我……我不知道。”
吉安娜的精靈語說的帶着一點人類貴族纔會有的特殊口音,這源於她庫爾提拉斯海軍上將之女的成長經歷。而這點口音更顯出她的緊張,以及極力想在這位惡魔面前裝出來的最後一點坦然。
“他沒有提及你。”卡塞恩說:“我們兩個見面的時候,他已經陷入極端了,我覺得他所說的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
聽到這句話,吉安娜愣了一會兒。
“阿爾薩斯是個很可憐的人,卡塞恩大人。”她慢慢地問道:“你知道斯坦索姆的事嗎?”
“我有所耳聞,阿爾薩斯爲了阻止疫情擴散殺死了很多居民。”卡塞恩想起在達拉然提起那座城市時吉安娜的反應,他很驚訝吉安娜願意主動談論這件事。
同時,他也不想在親歷者面前表現的什麼都知道的樣子,畢竟他體會不到當事人的心態。
“洛丹倫王國東部地區的瘟疫很嚴重,而斯坦索姆又是那裡的首府,因此很難排查所有受到感染的糧食和物資等等,疫情的爆發也在預料之中。”
“我們趕到那裡時,所能做的事已經不多了。”
說到這,吉安娜略微低下頭去,金色的長髮落下肩膀,回憶那一刻似乎對她來說很是痛苦。
“或許在斯坦索姆時我應該站在他那一邊,替他分擔那份責任,一切會不一樣。畢竟他最親近的老師已經站到了他的對立面,而我……又殘忍的離開了他。”
“他還年輕,那時不過二十歲的年紀,他儘管想要做個行事果斷的領袖,但他的意志又難以揹負殺害無辜者的內疚,這內疚壓垮了他。”
“我是不是錯了?或許……”她問道。
“是你太愛他了,女士。”
聽到這句話,吉安娜楞了一陣,卡塞恩的話略微點醒了正處在回憶和現實交織中陷入迷惘的自己。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幾乎已經因爲阿爾薩斯無法挽回的逝去,而放棄了自己一直以來所堅持的信念。
雨聲中,卡塞恩慢慢地說:“但每個人都需要成長,阿爾薩斯只是沒有來得及在王國需要他的時候成熟起來,很難說誰錯了,誰對了,他也只是做了他認爲正確的事。”
“真正錯的是天災軍團,吉安娜,是巫妖王耐奧祖和基爾加丹。”
“在我們看來,就算是你們用盡一切辦法救下了斯坦索姆,阿爾薩斯最終也會在恐懼魔王瑪爾加尼斯的引誘下用另一種方式拿起霜之哀傷,而斯坦索姆最終的命運也不會有所改變,畢竟王城都淪陷了。”
他看向身邊的女法師的淡藍色眼眸,說:“或許我這麼說有些無情,但事實就是如此。阿爾薩斯雖然貴爲王子,但他那時不過是個凡人,根本無法跟耐奧祖的力量對抗。”
“之後他成爲了一個傀儡,是耐奧祖脫離燃燒軍團控制的工具。像他一樣的人很多,包括基爾加丹本人也是一樣。只是對你來說他很特殊。”
“放下他吧。”
“我知道自己做不到,卡塞恩大人。”吉安娜輕聲道:“或許只有跟您我才能說出這些話。在塞拉摩,在達拉然,我都必須維持自己的身份,但每當想起那一瞬間,我都很難說自己真的放下了什麼。”
“我聽說了在辛達苟薩之隕發生的事,謝謝您讓他得以解脫,同時,也能讓我得到真正的解脫。”
“如果他還在這裡,或許我會瘋了一樣的想辦法勸他回來,重新回到聯盟,甚至……塞拉摩。但我知道那對我來說只不過是無謂的執念,一條不歸路罷了。”
說到這裡,吉安娜突然感到一陣無路可走似的絕望,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爲什麼是他?”她帶着哭腔低聲問:“爲什麼一定要讓他承受這一切?”
卡塞恩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耐奧祖生前是個極具智慧和眼光的強大薩滿,他曾受到獸人的崇拜,並希望在入侵艾澤拉斯失敗後拯救整個舊部落。然而最終還是被基爾加丹抓住殺死並扭曲了靈魂,扔到寒冰皇冠。
而在燃燒軍團第二次入侵期間,聯盟衆王國中羣星閃耀,他偏偏看中了那個年輕的王子。
他挑人的本事,恐怕就算是欺詐者本人也要自愧不如。
這時,酒館的門突然被撞開,裡面的談話聲和酒杯相擊的動靜傳出來,吉安娜慌忙擦了一下眼淚挺起胸膛。
有那麼一瞬間,卡塞恩似乎感覺對方已不是那個嚴肅的聯盟領袖,而是爲了衆生,爲了世界強壓心中的一切悲痛站出來主持大局,維持整個世界的聯合一齊對抗阿克蒙德的少女。
“你們兩個在這。”穆拉丁·銅須搖晃了兩步,靠在門邊的牆上,看向惡魔說:“揹着妻子跟別人幽會啊?”
吉安娜尷尬地笑了笑,不過看着對方通紅的臉龐和鼻子,也就沒有計較什麼。
“你喝醉了吧?”
卡塞恩冷哼一聲,引得矮人眯着眼大笑起來。
但笑着笑着,他的神情明顯開始變得漠然,畢竟,像穆拉丁這樣的人不會沒有原因的離開酒席。
“阿爾薩斯的劍術怎麼樣?”他問。
“一般。”卡塞恩不假思索地道:“配不上他所擁有的的力量。”
“呸。”矮人啐了一口說:“你口氣挺大的。”
“那邊的高個子,拿兩把劍來!”他衝進雨裡,粗暴地奪過瓦加德士兵手裡的武器架上的鋼劍。
吉安娜見到這一幕,想要說什麼阻止這個開始說發瘋的醉漢,但最後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穆拉丁提着兩把劍轉身過來,強笑着喊道:“讓巫妖王的劍術老師看看你哪來的勇氣說他的水平不行。”
卡塞恩走到他面前,此時雨已經很大了,很快他的黑髮便被淋的溼透,身上的袍子也塌了下去。
他接過矮人的劍,舞了一個劍花,做好架勢說:“那來吧。”
“哈!”
穆拉丁的雙眼似乎要噴出火來,他雙手握住這把對他來說略有些大的長劍劈砍掃來,好像卡塞恩不是他的對練,而是仇人似的。
卡塞恩退後幾步連續接過他幾個像是下了死手的招數,趁對方擡劍劈砍的空當一腳將他踢在地上,強壯的矮人跌倒在地,激起一片水花。
“你還真挺厲害,嗯?”
穆拉丁大笑兩聲爬起來,扔下劍,拔出不遠處木樁上的生了鏽的伐木斧當即劈開雨幕只衝卡塞恩的腰部而來。
卡塞恩用劍撩起他的斧刃將斧子撥飛出去,然後伸手出去把已經失去平衡的穆拉丁推在了泥湯裡。
他把劍扔在地上說:“你都醉成這樣了,不要打了。”
“你殺了他,卡塞恩,他死了!”
穆拉丁無力的咆哮,他勉強撐起身子跪趴在地上,這個曾經在惡魔的屍山中殺出一條血路的“山丘之王”此時已經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