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擡頭望了望月亮,衝費莫吩咐道:“子時將到,準備啓陣!”
木芫清也跟着仰了仰頭,只見頭頂上那一輪玉盤似的月亮已經升到了夜空正中,明亮的月光將稀稀疏疏的星光遮掩殆盡,在地上投下白花花明晃晃的倒影,恍惚間,彷彿天上地下,唯着一輪明月獨尊一般。
費莫彎腰將魔尊的骸骨捧了出來,鄭重地走到月光圈出的一片空地上去,仰頭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又低頭估摸了一下大概的方位,方纔將魔尊的骸骨小心翼翼地輕在地上,按照頭,身,腳的順序重新擺放好。這一切做好之後,立足重新打量了一番,確定確實萬無一失了,回頭衝黑衣人點了點頭,示意已經好了。
黑衣人快步上前,走到費莫身邊停了下來。他伸出手腕,尖長的指甲在手腕處狠命一劃。費莫也依樣而行。殷紅的鮮血頓時便汩汩地流了出來,盡數流到地上的白骨上去。
白森森的骨頭,紅豔豔的血液,紅白兩種顏色形成強烈的對比,登時便給在場的氣氛中平添了一絲陰森和不安。更加奇特的是,血液流到白骨上後,卻並不順勢下流淌到地上去,而是盡數被白骨洇了幹,鮮豔的紅色順着白骨的紋理迅速地漫延,很快,一副白晃晃的骸骨便成了詭異的紅色枯骨。黑衣人見地上的骸骨已經完全轉變成了紅色。便捂了捂手腕,不讓血液繼續流出來。他轉了轉身子,面對着正北方向,仰頭低聲吟出一大長串含混不清地咒語來,木芫清側耳細聽來,依稀聽見他低吟的是:“悠悠天地,爍爍月華……以我之血,召喚邪靈。賜我陰力……骸骨破陣,己所料耶……茫茫天數,自有定論,漫漫來日,只在今昔!”
隨着黑衣人的吟咒之音漸唱漸高,連大地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召喚似的,先是微微的,接着便是及其明顯的晃動了起來,晃得木芫清東倒西晃幾欲摔倒。幸好費錚手疾眼快,見勢不好,忙拉了她向後一躍,遠遠地落到了平穩的地界處……
“他這是在用活人地鮮血。和封印主人的骸骨,施以奉召而來的幽冥之力,用來破開魔尊臨死前施下的那道封印。”費錚俯身在木芫清耳邊低聲解釋道。
過不多會兒,不安的大地漸漸恢復了安寧,不再搖動了。而遠遠望去。月光投射在地上所圈出的那一片區域處。竟憑空出現了一座半人多高的祭臺。不大不小,正好緊貼着月光與黑影的交界處,不超一分。不短一寸。先前空地上那具紅色的骸骨已經消失不見了,只剩費莫和黑衣人兩個挺身直立在祭臺上,夜風過處,撩起他們黑色地衣襬,月光之下,他們二人陰冷的目光中隱隱有興奮難耐之色,看上去就像是兩隻剛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奪命夜叉一般陰毒瘋狂。
費莫扭頭不見了愛子和木芫清,眼中掠過一絲慌亂之色,待看到費錚帶着木芫清躍到了較遠的地方,又頗有些不悅地責備道:“你把她帶到那麼遠地地方去做什麼?回來,趕緊回來!”
費錚也不跟他爹多說,立刻拉了木芫清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到了祭臺之上。
黑衣人從包裹中取出血魂晶擱在掌心當中,凝神頻頻催動妖力。
血魂晶被黑衣人的妖力催動,紅光大盛,立時便以他的手掌心爲中心,吞沒了他身子周圍方圓一尺之內的白色月華。
而黑衣人的妖氣也漸漸實質化,在他地掌心處凝出一團似有似無地黑霧,託着血魂晶徐徐上升。黑色地霧氣與血魂晶發出的紅光漸漸糾纏在了一起,時而紅色更豔,時而墨色更濃,此消彼長,此長彼消,相鬥不止。
過了好一陣子,黑色的霧氣漸漸佔了上風,不僅吞沒了剛纔紅光所覆蓋地領域,而且還扭曲着洇入到血魂晶之中,到了後來,原本暗紅色的血魂晶便成了墨一般黑的晶體,細看之下,內裡還有絲絲黑氣在甲片深處四處漫延運動。一路看文學網
四周颳起了輕風,帶着森森的寒意,和鬼哭似的風聲。
此時正好月上中天。天空中不知從哪裡飄來了一朵陰雲,直直地向着那一輪皓月而去,仿若天狗食月一般,一點一點將那一輪皓皓的明月蠶食盡了。
失去了月光的照耀,登時天空和大地一併籠罩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而在這片暗色中,尤以黑衣人周圍更爲濃暗。側耳細聽去,四周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物事頻頻地**了起來。
木芫清開始從心底感到不安起來。她攥了攥手心,巴望着黑衣人趕緊進行下一步的行動,好早一點趕走這片驚悚的黑暗。
然而卻遲遲不見黑衣人動作。他只是矗立在原地,掌心中託着血魂晶,仰頭看着失去月亮的天空,皺着眉頭,似乎正在等待着什麼。
良久過後,但聽費莫低聲道了一句:“差不多是時候了。可以開始了吧?”
黑衣人一時無話,低了頭閉目凝神了好一會兒,方纔睜眼沉吟道:“嗯,看這樣子,陰氣聚集的差不多了。開始吧。”
費莫得了這話,從包裹中撿出仲尤旗,長臂一伸,將仲尤旗向祭臺正中用力擲去。
同時黑衣人也合掌收了血魂晶,擡手收緊懷裡。
木芫清留意到他收血魂晶時動作遲緩,完全不像剛纔那般矯健迅捷,心知他先用血液破魔尊之封印,後又用自身妖力催動血魂晶,聚集大量陰邪之氣。他本事雖然厲害,然而剛纔那一番儀式,他不單要保證催動血魂晶地妖力源源不能間斷,還要分出一部分妖力來抵擋陰邪之氣侵入體內,一身妖力怕是消耗了不少,已經無法繼續下面的儀式了。
大約他也料到了憑他一己之力無法連續開啓兩個封印,是以才特特地邀了費莫父子前來相幫完成。否則又怎麼會那麼好心,將先祖強大的魔力。平白分一些給了費莫父子?
不過,黑衣人他事前是怎樣想的,那都是他的事了,與她木芫清無關。此時他妖力消耗的越多,與木芫清來說,便越是有利,待會辦起事來,便越是便利。
隨着黑衣人將血魂晶收了起來,天上那朵不知來由的陰雲便慢慢散了開去。月亮重新現了出來,月華撒滿祭臺,撒在仲尤旗上,在偌大一座祭臺上投出唯一一片陰影地。奇特的是。看那仲尤旗上分明無孔無隙完好無缺,被月光一照,祭臺上那片陰影地上卻出現了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個小小圓圓地光斑,依次排序,恰成北斗七星之狀。
黑衣人低頭看了眼底上的北斗光斑。忽然朗聲唱吟道:“一祭天樞宮貪狼星君。二祭天璇宮巨門星君。三祭天璣宮祿存星君,四祭天權宮文曲星君,五祭玉衡宮廉貞星君。六祭開陽宮武曲星君,七祭搖光宮破軍星君。”
這邊廂他說一句,那邊廂費莫便飛快地取出七星玉子棋中的一顆,揚手射出,玉子棋一顆接着一顆在空中劃出不同色彩的光痕,依次應聲落在地上的同色光斑之上,黑衣人的話剛剛說完,費莫手中的七星玉子棋也剛好射完。
黑衣人見北斗七星陣勢已成,便肅手長立,凝神運氣,朗聲高呼道:“七星聯袂,交相呼應,上承天時,下應地勢,陰月圓時,封印開啓,先祖神力,重見天日,此時不應,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便聽得有隆隆的低鳴之聲似乎是從地底最深之處滾滾而來,接着空氣中若隱若現出巨大的漩渦,強大地氣流吹得在場衆人全都站立不穩,東倒西歪地幾欲摔倒。
“先,先祖的封印,這便,便被開啓了麼?”木芫清一面竭力抵抗着氣流的襲擊,一面問她身邊的費錚道。
“嗯,應該是了。”費錚低聲答應了,解釋道,“待這陣大風颳完,前面地儀式就算是已經完成,接下來便輪到你了。”
果然,氣流漸吹漸息,慢慢弱了下來,祭臺上很快便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四人重新站好了,黑衣人撣了撣衣裳,衝費錚吩咐道:“她在一旁觀看的也差不多了,該獻祭品了,把她帶上來吧。”
“你多加小心。”費錚快速叮囑了一句,依黑衣人所言,帶着木芫清走到了祭臺中央,仲尤旗下,北斗七星陣中。
此時的木芫清還得要擺出一幅身中迴夢仙香之毒,四肢無力可使,不得不受人肆意擺佈的姿態來,短短几步路,走得是身若無骨,嬌喘噓噓,還要暗地裡使出把勁來,在腦門上憋出一頭的細汗來。
黑衣人也不多說,用目光瞥了瞥費錚,示意他退後。
而費錚則接口道:“你剛纔已經耗了不少妖力,剩下地事,便由我來吧。”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答道:“也好。”便從懷中取出赤血劍來,遞給了費錚。
費錚接過赤血劍,拿在手裡掂了一掂,衝着木芫清勾了勾嘴角,陰陽怪氣地說道:“對不住了角木宿主,要你挨着一刀。你放心,這一刀我會下地又快又準,保證你感覺不到任何痛苦。”說完舉劍便衝木芫清胸口刺來。
不知是費錚地演技太好還是怎麼的,即使是事先已經有心理準備了,當木芫清看到費錚這滿面的猙獰時,還是被嚇得花容失色,小臉煞白,胸腔裡那顆熱乎乎地心臟也跟着慢了兩拍,腦海中突然想到道:“費錚這廝該不會來真的吧?嗚呼,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