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彷彿在雲霧間穿行,繚繞的煙霧中燁絕世的容顏反覆在我面前重疊交合。郾河邊他在清風夜唳之中獨自守望明月的哀傷和孤寂,煙花谷他擁着我坐在樹上吟唱的自在歡暢,月牙泉邊他爲我熬煮愛心早餐的幸福微笑一幕一幕都在我的腦海中飄過,最後眼前浮現出的是他絕望冷漠的笑顏,前一秒還相擁在一起的我們之間好像突然被一條深不見底的天塹狠狠隔斷,彼此守望兩端。他的眸中寫滿殤淡,似是不能相信般問道:“爲何要離我而去?爲何要拋下我?”
面對他的質問,我不知道該如何迴應他。天知道我多麼想衝上去,抱住他,可是我不能,只是無言淚流默默說着對不起!
迷迷糊糊間,耳邊傳來美妙的樂曲,是吉他的聲音。嶽鳴在彈琴嗎?低吟的淺唱如絲如縷,不絕於耳!是空中補給樂隊的《hingatall》。
嶽鳴,我多想自己能放下,就像你歌詞中說的那樣,讓愛一切成空!
嶽鳴輕輕撩動琴絃,神情專注的凝視着靜靜躺在牀上的女子,此刻的她臉色蒼白,眼角垂下的淚滴將枕巾浸溼了大半,櫻紅的脣瓣間常常有囈語呢喃,如畫的眉眼糾結在一起。看到她這樣折磨自己,連心都爲之抽痛起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丫頭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引着他的神經?開始他只是簡單的認爲小薇跟他一樣,是這個時空的異類,所以,他們比一般的人更有話題和更親近。他以爲自己僅僅當小薇是妹妹的關係那麼簡單,可是現在的他卻越來越無法確定這種感覺。聽到她在自己面前提起凌燁時,會吃味。看到她爲了凌燁折磨自己時,會心疼。直到小薇陷入昏迷後他才恍然驚覺自己對她早已情根深種!
小薇悠悠的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上依舊沾着殘留的水霧。她幽黑的眼珠掃了自己一眼,彈坐起來。烏黑柔順的長髮垂在胸前,微風拂過,宛然若仙。
這是嶽鳴擡眼間看到的一幕!此刻的她彷彿就要乘風而去一般,那樣不真實的虛幻迷離。
嶽鳴放下吉他,坐到牀沿邊,試探性的喚了一聲:“小薇!”
她怔怔的坐着,任髮絲隨風飄零,遮蔽她的雙眼。
“嶽鳴!”端坐了片刻後,她終於出聲喚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怎麼了?餓了嗎?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嶽鳴擔憂的問道。
“我夢見他了,他問我爲什麼要拋下他?嶽鳴,我們之間結束了。他再也不是我的了,他就要成爲別人的夫君了。多麼可笑啊,輾轉數月,我成了西?國的王后,而他將成爲別人的新郎。一生一世一雙人終究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該要結束了!”淚水猶如鮫珠般晶瑩,順着雪白的臉頰滾落,跌在嶽鳴的掌心,那麼的冰涼,就像他此刻的心一樣。
“小薇,既然選擇放下,那就徹底的放下吧!”嶽鳴將纖瘦的人兒摟進懷裡,任她在自己的懷裡飲泣,將自己胸前的衣襟浸溼。
希望一番痛哭發泄後,她可以徹底的放下。
黎子信聽聞小薇已經醒過來了,忙不迭的帶着一大堆的膳食小吃來到小薇的房間。看到牀上空無一人,有些緊張的問道:“嶽鳴,小薇呢?”
嶽鳴坐在桌邊兀自品茗,看到黎子信和身後拎着兩大食盒的藍空笑道:“皇上來了?過來一起品茗吧,小薇在裡面更衣。”
“小薇在裡面更衣,你怎麼不知道迴避一下?”黎子信聞言滿臉的震驚,眼中似有怒火蔓延。
“呵呵,我們都習慣了。小薇她不會見怪這些的,來,嚐嚐我親自泡的碧螺春!”嶽鳴露出一絲不羈的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你……”黎子信橫眉怒視,而我從裡間更衣出來後正看到這樣劍拔弩張的一幕。
“怎麼了?”我不解的問道。
“小薇,你沒事了吧?”黎子信上前一步,眸中滿是關切。
“謝皇上關心,小薇已經沒事了。”我不動聲色的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繼而笑道:“皇上明日也該啓程到宣國皇都了吧?小薇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皇上能否成全?”
“你但說無妨!”
“當初我遇險落崖,隨身攜帶的揹包和小提琴都遺落在月牙泉,想必現在應該在凌燁那裡。裡面有一件東西對我來說極爲重要,是我哥哥留給我的一條藍寶石手鍊。我想請皇上這次幫我帶出來,不知皇上能否幫小薇這個忙?”
“你的事朕當然願意幫,只不過既然此物在凌燁那裡,而他又是格外珍視你的,想必這樣貴重且有紀念意義的物事他必是隨身攜帶,想要將你所說之物拿出來,必是極難啊!”他清雋不凡的臉上帶着一絲爲難。
我知道他所擔心的不無道理,憑燁的靈覺和敏感,想要從他那裡悄然將手鍊拿出來,簡直不可能。是我自己太強人所難了吧。
“如此,小薇就不爲難皇上了!”我含笑回到。
“小薇,若是朕能將手鍊幫你帶回來,你能不能答應朕,隨朕一起回黎國?”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怎麼回事?隨他回黎國是我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嶽鳴有些不悅的冷然問道:“這是皇上作爲交換的條件嗎?”
“不,朕從沒有想過要以什麼條件爲難小薇,強迫她做些什麼。”黎子信望着我辯駁道:“朕知道小薇之前在西?有過太多不愉快的回憶,所以,朕絕對不會像耶克爾那樣禁錮你們的自由。只是現在的郾城再也不是你們可以安身立命之地了,耶克爾既然知道你們在這裡,難保他日他不會再來爲難你們。所以,朕希望小薇可以隨朕去黎國,既然小薇已經決定不再介入凌燁的生活,那麼現在也只有朕有能力保護你們的安全。還有就是雪兒已經懷有近三個月的身孕,宮中太醫皆爲男子,應診多有不便,若是小薇能幫朕照顧雪兒,想必雪兒定會很開心的!”
他的每字每句都在爲我考慮,似乎是我自己太過小人之心了吧?
嶽鳴站在我的身旁,低聲的在我的耳邊嘀咕道:“小薇,咱們才脫離豺狼的魔爪不久,不會又要再次落入虎豹的巢穴吧?”
我稍作沉吟,點頭回道:“好,我答應你,跟你回黎國。請你一定要將手鍊幫我帶出來,那,對我很重要,很重要!”
黎子信眼中溢滿狂喜,他的笑容俊逸而爽朗,笑道:“一言爲定!那明天你們就隨朕一起啓程去宣國國都吧。參加完凌燁的婚禮,我們就離開回黎國!”
一起啓程去宣國,參加凌燁的婚禮?不,就算我選擇放下,但我的心還沒有強大到可以親眼目睹心愛的人成爲別人的新郎而不爲所動。我猶豫的說道:“我,能不能先不隨你們去宣國國都?”
聰明如黎子信必是明白我所擔憂之事,他點點頭說道:“到了天翊城,朕會讓藍空安排你和嶽鳴暫住在城中的客棧內。你不願意隨朕進宣國皇宮,朕不會勉強你的!”
感激的露出一笑。
這淺淺的一笑,卻在嶽鳴和黎子信的心湖蕩起層層波瀾。
肚子在這個時候不適時的咕咕叫起來,略帶一些尷尬的望着衆人,只見黎子信和嶽鳴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嗔怪的瞪了他們一眼,委屈的說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現在餓得慌呢。藍空,快讓我看看你給我都帶了些什麼好吃的?”
藍空一臉爽朗的笑意,口中應好,手中拎着的兩個食盒放置在圓桌上,打開蓋子,將一碟碟精緻的點心拿出來。有酒釀丸子,桂花糕,芙蓉卷,水晶餃子,還有鮮嫩的蒸粉。這些都是一品居的招牌小吃呢。
我拿起筷子,夾了一顆酒釀丸子送進嘴裡,細膩柔滑,帶着果皮的清香,很美味。
“你們坐下陪我一起吃好嗎?”我可不願他們圍着看我一個人大快朵頤,那樣會很不自在。
嶽鳴和黎子信聞言,都紛紛入座。嶽鳴順手夾了一顆酒釀丸子,咬了一口,讚道:“小薇,聽說這個酒釀丸子還有多種口味,我的這個是蓮蓉味的,你碗裡那顆是什麼味道的?”
我用筷子輕輕夾起碗裡的丸子,剛想要嚐嚐這個是什麼味道,嶽鳴快我一步,抓着我的手,嘴巴往前一湊,將我夾着的那顆丸子送進自己的嘴裡。天吶,這個野蠻沒有禮貌的傢伙!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斥道:“桌子上不是還有很多嗎?你自己幹嘛不夾?現在我的筷子上都是你的口水了,你讓我怎麼吃嘛。”
嶽鳴一臉無賴的笑容,細細的咀嚼着口中的丸子,笑道:“你這顆比較甜啦。不然,你用我的筷子!”說完,還將自己手中的筷子遞給我。
“我纔不要呢!”我冷哼一聲,你筷子上的口水更多。
我自行倒了一杯茶水,將筷子放在裡面漱了漱。
桌上相對而坐的兩人似乎頗有些火藥味,黎子信陰沉着臉怒目望着嶽鳴,而嶽鳴則是頗爲志得意滿,一臉慵懶不羈的笑容回視着黎子信。我自顧低頭用餐,見半晌他們二人都沒有動靜方擡頭看了他們一眼:一左一右的兩人都帶着頗爲奇怪,有些悚人的笑意。
等到黎子信和藍空離開我的房間後,嶽鳴纔開口問道:“爲什麼要答應他回黎國?我怎麼覺得這個黎國皇帝跟耶克爾一樣,都是對你別有用心呢?”
我聽着他言語中似乎對黎子信特別的排斥,遂笑道:“怎麼好像對人家有深仇大恨一樣?話說你們好像才認識了兩天吧?你以前的紳士風度哪裡去了?”
“對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是不用太過紳士的。他讓你去黎國照顧他懷孕的皇后?笑話,宮中御醫衆多,用得着你巴巴的跑到黎國去?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嶽鳴斜斜的倚在我牀邊,眯着美眸喃喃說道。
我看着他那勾魂的眼神,腦海中突然閃過香港蘭桂坊的夜店,強忍住想要狂笑的感覺佯裝鄭重的說道:“嶽鳴你多慮了,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是故莫愛着,愛別離爲苦。若無愛與憎,彼即無羈縛。如今我既然決定摒棄一切情愛睏惑,故而就是他也不能強迫我什麼。我之所以答應他去黎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們可以向黎國的欽天監請教星象八卦之說,至少總比我們自己瞎算強對吧?”
“法句經也用上了?呵呵,若黎國的欽天監能幫我們算出銀河系的黑洞之謎,那就好了。算了,我就勉爲其難的跟你去黎國吧!”懶懶的回道。
勉爲其難?我自顧做了個流汗的動作。徹底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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