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兩封家書
買海洋和安淑儀房間裡面，隱藏式的保險箱打開之後，映入眼簾的畫面，和買買買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裡面沒有堆積成山的東西，四層的保險櫃，只有兩層放了東西。
一層是文件，另外一層是十個陳舊甚至有些破敗感盒子。
盒子裡面是買海洋和安淑儀在一起的第一個十年，送給彼此的生日禮物。
從八歲到十八歲。
這些禮物，都是再簡單不過的東西。
八歲時買海洋送給安淑儀的一個髮卡。
九歲時安淑儀送給買海洋的一張用蠟筆畫的蛋糕。
……
十三歲時安淑儀送給買海洋的一支當時最便宜的英雄鋼筆。
……
十六歲是兩張泛黃的電影票。
……
這些瑣碎的禮物，記錄了安淑儀和買海洋一起在孤兒院度過的時光。
在安淑儀意外地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之前，安淑儀和買海洋一直都是在同一天過生日的。
他們都是不知道自己真正生日的孤兒。
買海洋和安淑儀，相識於微時，風雨同舟了四十多年。
兩人很少和別人說起自己的身世，一開始是不希望讓別人覺得他們可憐，才和他們做生意。
後來是不覺得有必要讓自己的身世，爲買氏的成功增加些許傳奇色彩。
外人只能看到兩人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
買買買卻每天都能看到，爸爸對媽媽的依賴，和媽媽對爸爸的縱容。
買買買家的家庭關係，一直都是很特別的。
爸爸作爲一個成功的商人，在家裡卻和小孩子一樣。
買買買小的時候，她的爸爸媽媽仍然是一起過生日的。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寒酸的禮物。
買海洋每次會送安淑儀很名貴的珠寶。
什麼Tiffany啊，BVLGARI啊，Cartier啊，Harry Winston啊，Chopard啊，都屬於“日常”，但凡想要隆重一點的時候，買海洋就會去拍賣會上物色合適的禮物。
買海洋喜歡雙數，不喜歡單數，所以隔一年就要隆重一次。
買海洋好幾次帶着買買買去拍賣會上，給安淑儀挑禮物。
安淑儀多半都是在生日當天戴一下，就收起來了。
安淑儀總說，不喜歡這些虛的，但買海洋出於補償心裡，就願意一“虛”到底。
相比之下，安淑儀每年送給買海洋的禮物，就要務實得多。
她小的時候，沒錢給買海洋買生日蛋糕，只能用蠟筆畫。
現在有了條件，安淑儀每年都會親手給買海洋做一個生日蛋糕，還會親自下廚做一頓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飯。
真正的粗茶淡飯。
一碗連青菜都沒有，就加了一個雞蛋的清湯麪。
還有一些做法奇奇怪怪，長相也很是古怪的吃食。
每到爸爸媽媽過生日的時候，買買買就會自己有多遠躲多遠。
買買買的外公外婆找到之後，買海洋和安淑儀過生日的形式就反過來了。
有爸有媽，知道自己生日的安淑儀，在兩個人以前一起過生日的那天，恨不得幫買海洋實現所有的願望。
類似於極地旅行這樣的生日願望，放到以前，是絕對不可能在安淑儀這裡得到通過的。
人生就是這麼神奇，一個小小的變化，就可能帶來巨大的蝴蝶效應。
爸爸媽媽房間的保險櫃，打開之後，沒有任何昂貴的東西。
對於買海洋和安淑儀來說，他們最珍貴的記憶，是從八歲到十八歲，無關榮華。
放文件的那一層，也不是堆積成山的樣子，最多也就七八份文件。
確定買樂高身份的親子鑑定，安淑儀找到自己爸爸媽媽時候的親子鑑定。
還有兩份像是家書又像是遺囑的文書。
剩下的是幾份英文的文件。
兩份遺囑都是手寫的，而且都是寫了一半的半成品。
爸爸媽媽才五十歲，寫遺囑有些怪怪的。
但買買買看了內容之後，就明白了。
安淑儀的那一份，寫滿了歉意。
安淑儀知道買買買不想要弟弟妹妹。
安淑儀做了那麼多次試管，才懷上了買買買，她希望買買買能夠健康和幸福，她也一直遵從買買買想要做獨生子女的願望。
但安淑儀成長的過程中一直都是孤兒，她從來都希望自己有個能照顧她的哥哥，或者需要她保護的弟弟。
如果不是八歲的時候，遇到同樣是孤兒的買海洋，安淑儀的童年，一定是最不快樂的。
安淑儀希望自己能有很多的小孩，這樣，不管她將來發生什麼事情，買買買都不會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她和買海洋都沒有辦法陪買買買一輩子，她覺得有兄弟姐妹的照拂，是一件特別美好的事情。
這也是爲什麼，在她知道“毫無存活可能”的買樂高，意外誕生的時候，她是由衷的替買買買感到高興的。
也不管買買買的心裡面是不是已經轉過彎來了，就用最快的速度，把買樂高給接回國來了。
【大熊貓是媽媽眼裡，最善良的小孩，每天都在表演霸氣，也掩蓋不了你樂於助人的一顆心。】
【媽媽希望你可以永遠快樂，但媽媽好像傷了你的心。】
【原諒媽媽的私心。】
【原諒媽媽希望在自己老了之後，能夠有人陪你到老的私心。】
買買買看到安淑儀寫的一行一行字，一行一行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這不是一封已經寫完的家書，塗塗改改。
安淑儀應該沒有想過這次去北極會出事。
她寫這個東西，更多的是希望買買買能夠理解，她爲什麼要“生”下買樂高。
不是她不滿足於只有一個女兒，不是她非要另外一個小孩來分走買買買的愛，而是擔心如果她和買海洋都不在了，買買買一個人會感到孤單。
沒有家人，再大的家，也不是心的歸處。
買海洋的那一封家書，和安淑儀的比，多了幾分遺囑的意思。
【大熊貓，你的出現是爸爸醫生最大的幸運。】
【爸爸別無所求，唯願通過自己的努力，買幸福、快樂和高興給你。】
【爸爸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爲你鋪平未來的道路。】
【你是上天派來的天使，爸爸想要愛你，連帶着自己小時候缺失的那一部分遺憾，全都補償給你。】
【爸爸知道，在你的世界裡，爸爸媽媽的愛是不能分享的。】
【只要你不喜歡，爸爸會安排好買樂高的成長，他就一直不會出現在你的生活裡。】
【爸爸會教會買樂高，做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
【如果有一天，你和爸爸一樣，渴望有更多親人的陪伴，你要記得你還有一個弟弟。】
【大熊貓，你現在對公司不感興趣，爸爸先找人幫你管着。】
【等到你有興趣了，爸爸手把手地教你。】
【爸爸希望你找一個踏實又肯努力的男人，可以給你安全感，也可以保護你。】
【但你既然也有了自己的青梅竹馬，爸爸就盡最大的努力，讓你能夠幸福一輩子。】
【你選男朋友的眼光不錯，雖然長得沒有你爸爸年輕的時候好看，但是勉強還能看。】
【你選的男朋友，能力還可以，在國外的事業做的也還不錯。】
買海洋的這一封“家書”，才寫了沒有多少字，就換了三種顏色的墨水，顯然不是在同一個時間寫的。
每一句話，都很樸實，卻充滿濃得化不開的愛意。
她曾經那麼歇斯底里地抗拒買樂高。
對買樂高來說，她是一個無情的姐姐。
對爸爸媽媽來說，她又何嘗不是一個無情的女兒。
買樂高的到來是個意外，並不在買海洋和安淑儀的計劃之內。
買樂高已然來到這個世界，那麼弱小那麼無助，才一眼，就能讓買海洋和安淑儀認定是自己的小孩。
安淑儀和買海洋一直都覺得自己對買買買的“離家出走”是負有主要責任的。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用來和買買買做溝通，就不會讓和諧美滿了快二十年的家庭關係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買買買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肆意妄爲，給爸爸媽媽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她一直覺得她是那個弱勢的，不再被爸爸媽媽疼愛的人。
相比於買買買不想要接受買樂高的痛苦，爸爸媽媽不想失去買買買這件“貼心小棉襖”的痛苦，要強烈得多。
買買買還可以撒潑，發泄，冷暴力，離家出走。
爸爸媽媽卻只能默默地盡力彌補。
傷害在很多時候，都是相互的。
此時的買買買，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她當初爲什麼會那麼抗拒買樂高。
爸爸媽媽是對的，家人是無可替代的。
如果沒有買樂高，家裡出事的之後的買買買，很有可能撐不到現在。
“買小妹，不哭了好不好？買大哥給你愛的抱抱。”
買樂高用自己並不結實的臂膀緊緊地抱住了淚流不止的買買買：“沒關係的，丟了的東西我們再找回來就好了。”
買樂高不識字，他以爲買買買是找了半天，沒有在保險櫃裡面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急得哭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那我們抱緊一點。”買買買很沒有形象地摟着買樂高哭，鼻涕眼淚什麼的全都往買樂高的身上招呼。
買買買哭得像一個三歲小孩，買樂高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像一個穩重自持的男子漢。
買海洋和安淑儀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卻並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好和親情有關的問題。
他們成長的環境就是他們自己，不知道怎麼和兄弟姐妹相處，不知道爲人父母的愛要怎麼合理分配。
安淑儀的家書塗塗改改，買海洋的這一封沒有寫完的家書，一看就寫了好幾年。
爸爸媽媽一直都想要和自己最在意的女兒溝通，買買買卻只想着要冷暴力。
安淑儀在信裡寫買買買是最善良的小孩，買買買卻開始覺得自己是最不善良的。
爸爸媽媽竭盡所能地讓買買買可以隨心所欲地在這個原本複雜的世界上肆意的生活，她卻用自己的肆意尖刺，刺得爸爸媽媽遍體鱗傷。
如果和買樂高互換位置，買買買一定會憎恨自己有這樣一個姐姐。
以前聽人說，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樣的話，買買買都會覺得矯情和俗氣。
現在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買買買看了看買樂高。
無法理解，曾經的自己，爲什麼會是一個那麼不懂得珍惜的人。
買買買在買樂高的懷抱裡決定，要把自己以前欠買樂高的，爸爸媽媽沒有來得及給買樂高的愛，統統都補給他。
在這個世界，在爸爸媽媽不知道是不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在看不到未來，看不到明天的時候，還有一個需要她好好珍惜的弟弟，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情。
“買大哥。”買買買止住了顫抖的哭泣之後，就叫自己的弟弟。
“叫我什麼事？”買樂高看着買買買，想知道動不動就知道哭的買小妹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幫忙。
“買小妹好愛買大哥，有你真好。”買買買突如其來的表白過後，把買樂高抱得更緊了一點。
說的是她從來沒有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男人說過的，濃得化不開的“情話”。
她沒對買海洋吐露過這麼直白的心聲，對姜時宇就更沒有。
“你爲什麼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愛我？”買樂高一嘴的嫌棄，臉卻燦爛得讓漫天星辰都爲之黯淡。
買買買還沒有來得及解釋，買樂高就補充了一句：“你這樣我還怎麼去找小公主啊？”
買樂高的話，讓抽泣中的買買買破涕爲笑：“你是真心想要去幼兒園找小公主嗎？你以前怎麼都沒有和我說過，你真的想要和小公主上同一個幼兒園嗎？”
“你都沒有問過我啊。”買樂高的回答簡單明瞭。
買買買認真想了想，她好像確實沒有問過。
她一直想當然的以爲，能讓買樂高去歷史悠久的，當地數一數二的華僑幼兒園唸書，已經是他能有的最好的選擇。
買買買想要知道，爸爸給買樂高安排好的人生軌跡是什麼樣的。
她翻開保險櫃裡面剩下的幾個外文的文件，保險櫃裡面的東西，可能不是最值錢的，但一定是對爸爸媽媽來說最珍貴和最重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