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西行之路,一切或許冥冥之中早已定數……”玄奘坐在碧綠龜殼上,細細感受着座下那離自己很近的佛意,似乎擡手間便可得之,他莫名的感嘆了一句。
往往越看似容易得到的東西恰恰就越是難以求得,就像這近在眼前的佛意,甚至周邊都沒有威脅,那龜丞相還在海中前行,都沒有感覺到背上這幾個人在打自己的主意,只要西行之人願意,出其不意,便可輕鬆拿到。
可惜,這佛意已經融入龜丞相的龜殼中,龜殼更是和老烏龜的背心血肉相融,想拿到佛意就意味着要給龜丞相開背……
東海龍宮如今的地位早就不同往日,有大帝罩着,他們現在可以在大帝麾下盡情地輸出,誰敢招惹他們……
整個神州,經歷了上次四海的祭海儀式之後,誰不知道大帝親臨現場,這份獨有的父愛……讓人對龍宮是敬而遠之,都不願意去得罪,也不願意有什麼瓜葛,免得被四海龍宮趁機敲詐,龍族好寶,這個大家都清楚,如今又有了後臺,能躲則躲。
孫悟空發着呆,身上的毛髮被濺起的海水打溼了他也沒有注意到,他心裡在想着,該怎麼開口,四海的龜丞相對龜殼有多看重,大家都清楚,那就是命,要他們的龜殼,等於就是要他們的命。
若是別的勢力,大可以出手搶奪,但是龍宮背後站着的是大帝,若真敢明強,那以後恐怕是難以在神州繼續生存下去了,可若不是不搶,那關押在萬佛塔的兄弟姐妹們就沒有辦法救出,還有他的好兄弟六耳,最喜歡的人小燈,都沒辦法救出……
“龜丞相,不知有沒有什麼寶貝可以換取你的龜殼……”孫悟空想了想,嘗試着問了一句。
龜殼的另一面都潛伏在海中的龜丞相聽到後呵呵一笑,甕聲道:“年輕人,老夫這龜殼那就是命,寶貝在好,有命重要嗎?所以莫要說笑了。”
命沒了會死,但是你這沒了龜殼卻並不會死……
孫悟空心裡默默吐槽,但是嘴上沒有說出來,不過他早猜到了龜丞相的回答,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他只是想在問問而已,雖然結果在意料之中。
孫悟空沒有在說話了,龜丞相也沒有說話,畢竟只是暫時的合作,他收了寶貝,將這四人送到對岸,那任務自然就完成了,沒有必要在多說什麼廢話,他龜丞相如今也是響噹噹的大人物,可是去酆都親自見過大帝,並且說過話的,做爲大人物,那自然要有大人物的風格,要少說話,要高深莫測……
“等下上了岸就動手吧……”孫悟空看了眼旁邊的師兄弟,暗自傳音。
“大師兄,這龍宮後面站着的可是酆都啊……”朱悟能也傳音回覆,一雙大眼珠子充滿了忌憚。
“大帝極少外出,可那少數的幾次外出中,其中就有幾次去過龍宮,大師兄,真要動手嗎?”沙悟淨親自去酆都給大帝送過魚,之前就查找過很多關於大帝的信息,他是清楚知道龍宮在大帝心中份量的。
“此事我獨自承擔,只要救出了萬佛塔內的兄弟姐妹,這條命,大帝儘管拿出……”孫悟空眼神堅定,回了一句後就再無動靜。
朱悟能和沙悟淨相視一眼後也都沒有在勸,坐在前面的玄奘雖然聽不到他們傳音的內容,但是也若有感觸,回頭看了眼後又重新扭過頭,繼續看着手中的鉢盂。
龜丞相繼續在海中愉快的划水,他從未想過,這背上幾人會膽大包天,對他的龜殼起了心思,畢竟他們現在可是在自己的地盤啊……
……
酆都,蘇恆這幾日都沒有躺在牀上,反而時常在閣樓中來回走動,不是他決定不再鹹魚,想多走走路,而是他心神有些不定。
這種心神不定不是那種得不到,或者面臨什麼危機,有了不好預感的那種心神不定,而是他就總感覺好像要發生些什麼事,但是偏偏又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事,而這即將要發生的事,好像對他又造成不了什麼威脅,但又和他有關係。
這種感覺,很長時間沒有出現過了,於是他便問了蘇小小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蘇大總管在他眼中,一直是屬於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那種,問什麼她都知道,能上能下,總之,一個很神奇的女子……
蘇小小確實沒有讓自家這鹹魚大帝失望,她認真聽完蘇恆的話後便勸大帝沒事多走走,這應該是得了富貴病……
富貴病,俗稱閒得慌……
蘇大總管說完後就走了,並且還特意說了句,若是這等無聊的小事那以後就別在喊自己了,酆都內還有許多事務要等着她來處理,實在沒時間陪大帝叨嘮,若是大帝真的無聊,可以找幽冥鬼王談談,畢竟人家是地府內除了大帝外第二鹹魚了……
有了蘇大總管的建議,蘇恆來回走動幾圈後便找到了幽冥鬼王。
自從閻老頭和秦老頭天天黏在一起,並且有了新寵夢魘之後,幽冥鬼王就已經被遺忘了,他最初是很開心的,終於逃離了這兩個老傢伙的輪流折磨,後來時間久了他又開始覺得無聊了,並且心裡漸漸開始有點失落……
在後來,他找秦老頭給自己裝了個鍍金的房樑,裝房樑是一回事,更主要的原因還是他想引起秦老頭的注意,想告訴這個老頭,你和閻老頭是不是把我忘記了?
可惜,秦老頭幫他房樑鍍了金之後就沒有在搭理他,繼續和閻老頭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中間還夾着個夢魘……
當時幽冥鬼王趴在房樑上看着這樣一幅畫面,心裡莫名的一痛,決定不再打擾他們,不再闖入他們的生活……
今日大帝找到自己,幽冥鬼王聽完後立刻道:“大帝,要不我用八卦鏡幫您問問?”
八卦鏡,這是一件神奇的至寶,有時候用處比那什麼十大神器還要大,蘇恆便隨意點了點頭。
幽冥鬼王立刻捧着八卦鏡,將蘇恆的話一字不漏的說了遍,很快,八卦鏡帶着一絲獻媚的語氣道:“大帝這是得了富貴病,如今神州在大帝的護佑下,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神州再無戰火,各地紛紛建起大帝廟,神州百姓皆是稱讚不已,加上大帝經久戰場,參與過各種廝殺,這突然安靜下來,自然會有這種症狀,小的建議大帝不要太過在意,繼續保持這個狀態,相信再過一段時日自然就好了。”
八卦鏡的回覆蘇恆停了默默點頭,算是認可了,幽冥鬼王也默默收起八卦鏡,還好這玩意在自己的控制之中,否則不亞於第二個諦聽了。
不過有了八卦鏡的開頭,幽冥鬼王心中也有了接下來的話題,知道該怎麼接話了,正準備在接着誇讚幾句,順便由愛生恨,打壓一下閻老頭和秦老頭時,面前的空間突然一陣扭曲。
這突如其來的扭曲毫無徵兆,即使蘇恆也愣了下,立刻神識外放,整個酆都都安安靜靜的,和往日一樣,並沒有什麼異常,就是不明白這地府怎麼好好的突然就出現了這種狀況。
那扭曲的空間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拿在手中扭捏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凝聚成一把虛虛實實的刀刃,刀刃似乎從空間中剝離開來,發出一絲絲悲鳴和憤慨,直接朝着蘇恆斬來。
刀刃的速度很快,那是速度的極致,或者說,本身就是空間的一份子,它沒有速度,速度的規則在它面前行不通,它可以任意遊走神州之上每個角落,轉瞬即到,可以隨時出現,可以隨時變化。
蘇恆下意識的擡起手,刀刃斬來,砍在胳膊上,然後瞬間炸碎,而胳膊,依舊完好無損……
如此弱小的力量……
蘇恆腦海裡只有這個想法。
剛剛似乎聽到了刀刃破碎的時候,還傳出一種奔潰的情緒,那滿滿負面情緒中還夾着一絲咆哮,一絲無奈,一絲悲憤,一絲怒吼,這是弱者的怒吼……
幽冥鬼王趴在房樑上看呆了,這八卦鏡特麼前面剛剛還猛誇了大帝一波,說大帝深得民心,神州上下無不稱讚,這轉眼就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個玩意跑來刺殺大帝?
最關鍵的是,這世上居然有人敢刺殺大帝?還有,這玩意是怎麼出現在地府的?整個酆都每一刻都處於嚴密防守的狀態,這玩意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是怎麼出現的?
幽冥鬼王想不通,蘇恆也同樣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什麼人這麼恨自己,他這一生,待人友善,從不恃強凌弱,有借有還,儒雅隨和,到底是什麼人想殺自己,什麼人這般自不量力……
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除了蘇恆和幽冥鬼王近距離的感受了下,地府內沒有任何人察覺到這個動靜,唯獨七戒走了過來,這相貌溫和的大和尚天天待在地府修煉,整日神神秘秘的,似乎知道一些什麼。
七戒雙手合十,朝着蘇恆一拜,然後說道:“大帝,您的存在,似乎威脅到了天道,這一次,天道似乎終於忍不住,對您動手了。”
剛剛那刺殺是天道?
蘇恆和幽冥鬼王聽完話都愣了,特別是幽冥鬼王,還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畢竟世間萬物,所有的生靈,其實都是在天道的庇佑下生長的,自然,世間萬物也都對天道有了一層敬畏之心,如今天道要殺大帝,他心裡都覺得害怕。
蘇恆疑惑的問了句:“天道有情感?我聽說,天道似乎只是一種意志吧?”
七戒笑着點點頭:“大帝說得沒錯,天道就是一種意志,這種意志很奇妙,似乎天生就存在這世間,它沒有獨立的思考能力,但是卻有對危險的感知能力,若是這世間有什麼能威脅到它的存在,它自然會採取自救,顯然,剛剛它就是覺得大帝威脅到了它的存在,所以它便動手了。
只是大帝如今的實力,已經在天道之上,這天道所做的一切,註定都是徒勞的。”
七戒一口氣說完,臉上始終掛着笑容。
蘇恆點點頭,算是明白了,這天道確實沒有情感,只有意志,有思維纔會有情感,若是有情感,必定懂得算計,完全可以對地府其他人下手,可以對在神州上的陰差下手,但是它偏偏不自量力的選擇了自己,只是因爲意志決定着一切,它不能對弱者下手,比它弱的人,它永遠都不會動手,說來說去,其實天道無形中自己把自己圈在了一個牢籠內。
這天道居然敢對自己下手,膽子倒是不小,蘇恆雙眼微微一眯,熟悉他的幽冥鬼王知道,大帝這是發怒了,立刻乖乖趴在房樑上,一動不動。
“大師可知道如何找出這天道?”蘇恆看着七戒,問了一句。
七戒看了眼蘇恆,察覺到那眼神中的殺機,立刻道:“貧僧也不知曉……不過大帝,這世間萬物皆都是在天道的庇佑下生存的,冥冥之中就有了定數,如今天道對大帝出手,一擊不中,也有了自知之明,以後必定不會在出手的,大帝完全可以不用在理會,畢竟這只是一種意志,沒有情感,大帝不要太過執着。”
蘇恆聽後淡淡道:“我沒有執着,只是覺得這玩意雖然造成不了什麼威脅,但是整天在我背後盯着,還是不太舒服,它是一種意志,只是不太聽話,那我就換一個聽話點的意志。”
蘇恆一言一語間有了換天道的意思,七戒聽得心頭一跳,勸道:“大帝,這世間萬物,所有的生靈,和天道冥冥之中都有關聯,若是毀了天道,等於就毀了這神州,這神州的所有生靈,也都將會死去,到了那時,整個世間就只剩下大帝孤零零地一人了……”
七戒語重心長的說完,蘇恆自然知道他說得有道理,不過,七戒不知道一點,就是自己有封神榜,就算神州被毀,他完全可以將神州上所有的人帶入封神榜內,那時候,自己同樣可以庇護他們,不過封神榜暫時還沒有徹底完善,裡面都還處於啓蒙期,還需要等待一些時日。
蘇恆最終朝着七戒點了點頭,沒有在多說什麼,天道的事情,暫且閣下,等以後封神榜徹底成型之後,或許也就是變天之時。
況且,就算天道今日沒有出手,蘇恆也是未雨綢繆,任何事情,哪比得上把握在自己手中來得放心,整個酆都,整個世間,都在天道的監控之下,哪怕天道沒有情感,他心中還是有些警惕,以後有機會,肯定會帶着酆都脫離這天道,只是天道無影無蹤,是一種意志,暫時還找不出它的本體。
七戒不知道自家大帝心中的想法,只看到大帝點頭也不在多說什麼,他笑了笑,又朝着蘇恆拜了拜:“呵呵,大帝,貧僧那便宜徒弟有些麻煩了,貧僧先告辭了……”
七戒接下來的話讓蘇恆一陣狐疑,便宜徒弟?七戒整日待在酆都,除了收了個地獄吹簫童子哪吒之外,哪裡來得徒弟?而哪吒也只是他的座下吹簫童子,並不是什麼徒弟。
蘇恆在好奇的同時,七戒已經離開了地府,他駕馭着七色彩蓮,出現在了東海之畔。
看着無際的東海,奔騰的浪濤,他呵呵一笑,一身白袍,從彩蓮走下,赤着足朝着岸邊走去。
赤足踩着沙子,緩慢前行,並未引人注意,在不遠處,東海的龜丞相正怒氣滔天的朝着一幫蝦兵蟹將大發雷霆。
龜丞相赤着背,一臉怒意,那白色的山羊鬍都氣得微卷在一起,他沒想到,這西行四人居然如此膽大包天,上了岸之後,趁他不注意,直接把他給綁了,然後硬生生把自己那心愛的碧綠龜殼給扒了……
東海的龜丞相,在東海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在自家地盤,當着自家人的面,被一夥外來人扒了心愛的龜殼,這等奇恥大辱,他如何受得了!
況且,那碧綠龜殼就是他的命,扒下來就等於殺死了他一次!這是奪命之仇!
這一刻,龜丞相也不再管什麼顏面了,直接通告四海,說明原因,同時聯絡陸地上和東海交好的勢力,勢必找出這西行四人,他要弄死這四個膽大包天的東西。
四海同出一脈,相互通聯,在東海對龍宮的人下手,就同等於和四海龍宮同時破臉,就是死仇,另外三海龍宮的人得到消息後也顧不得嘲笑龜丞相,立刻出動大軍尋找,同時各自聯繫平時交好的勢力,要找出這四個傢伙。
龜丞相站在岸邊,氣得胸口起伏時,耳邊突然想起一道聲音,很柔和。
“阿彌陀佛,龜丞相別來無恙。”七戒終於走近了,他踩着沙子,一路上發出微弱的聲響,但是神奇的是,這一路走來,那些蝦兵蟹將好像都着了魔一樣,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直到他張口說話時,龍宮的人才突然察覺到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這是一個白衣輕飄,一臉溫和的和尚,一副得道高僧風範。
龜丞相自然認出了七戒,知道七戒的厲害,那可是出自酆都的高人,掌控着地府的六道輪迴,以前也見過面的,對方來自酆都,他自然要客氣對待,先前的怒火立刻被他壓在心中,臉上換出一副笑容:“大師有禮了,不知大師來此所謂何事?”
七戒雙手合十一禮,笑道:“貧僧是來代我那便宜徒弟給龜丞相賠罪的。”
龜丞相一愣,立刻問道:“不知道大師的徒弟是?爲何要向我賠罪?”
七戒笑了笑,輕聲道:“呵呵,貧僧那便宜徒弟叫朱悟能,法號八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