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馬車上,小傢伙打了一個常常的哈欠,圓潤的大眼有些迷濛。
“睡吧。”盛啓伸手輕捏了兒子的臉,聲音很柔和。
小傢伙雙眸眨了眨,忽然側了身往盛啓懷裡爬了爬,小手小腳舞着。那模樣十足是在撒嬌,還伴隨着咿咿呀呀的軟語。
盛啓勾脣淺笑,伸手揉着小傢伙的背:“睡吧。”
“啊啊——”軟蠕蠕的聲音綿綿而起,雲菱看着父子倆的動作,青黛凝了凝。總覺得在自己坐月子期間,這父子倆達成了某種默契,她被排斥在外了。
不高興!
不過在雲菱鬱悶間,盛啓伸手將她也撈進了懷裡。小傢伙撲在母親懷裡,又有親爹大手的按揉,舒服得“咔咔——”直笑着。
深秋的寒風吹拂着,京郊一路往城裡走,馬車軋過飄落在地的落葉,發出清脆的細響。與馬車裡那嬰兒軟蠕蠕的笑聲糅合着,聽得墨夜那面無表情的臉緩緩柔和,微微下垂的嘴角輕勾着。
魅夜坐在駕車坐上,但是長陵在趕車,兩人也都很安靜,甚至呼吸都沉澱着,彷彿融入了夜色。
其實不止他們,所有此刻追隨着的影衛,都認真的聽着這一切的聲響。不僅是那軟蠕蠕的笑聲,還有那男女的輕語,也不會漏掉所有的細響。是那樣柔和溫馨有人氣,一些溫暖的流動,在他們心間緩緩散開。
嗯,這就是他們要守護的——王府的溫馨。
“赤律律——”長陵忽然勒馬,魅夜自懷裡散出一把粉末,然後丟出幾隻瓷瓶入夜空。
“鏘鏘鏘——”劍出鞘的聲音此起彼伏,聽聲音還不在少數。
緊接着,雲菱嗅到了血腥味。馬車外有一陣陣細碎的聲音,卻沒有什麼大動干戈的動作。
那時墨夜率影衛迅速的排殺了圍堵者,這一批經歷過三四年前那一場洗禮的影衛,身手和敏銳度有大幅度的提升。
“王爺,王妃,是秋氏的人。”墨夜的回稟很簡短,雲菱聞言面色沉了沉。
而此時,金城公主的聲音出現在車架前方:“厲王妃,歐陽明暖想和你談一談。”
“咻——”金城公主的話才落下,從她擋下的車架內射出一道冷光。
金城公主沒有躲開,眼看就是一屍兩命!
“留下命。”雲菱開口了。
這時金城公主發現那道冷光在她心口變了軌跡,瞬間沒入她的左肩!血,熱流而出,暈染了她的白衣,純如明月之白的衣袍。
金城公主伸手自己點了穴,然後撕下袖口上的布綁住傷口止血。
“走吧。”雲菱沒有打開車門出去看,但是她並並不想見金城公主。
“回去。”盛啓下令道。
長陵揚起鞭子,並不理會擋在路中央的金城公主,只側了馬車的方向,從其身邊而過。
“等下!”金城公主呆愣住了,她認爲雲菱會下來與她見面的,尤其是她沒有殺她的意思不是麼?
“做人呢,要有自知之明,我不殺你呢,只是因爲身爲人母,不想毀去一個腹中胎兒。但若有下次,我想影衛是不會讓我看見你的。我啊——不欠任何人的,也不愧對這世上任何人。”
屬於雲菱的,那清如黃鸝的嗓音,在馬車漸遠的同時,說出了這些話。
金城公主愣了愣,她伸手輕撫着隆起的小腹:“厲王妃,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難怪他那樣喜歡,難怪不能忘懷。”
“孩子,記住這個聲音了麼?”金城公主無奈的笑了笑,本來她就不該來京都城,只是因爲執念所以非要來。
“對不起,因爲我的執念,讓你們白白送死。”金城公主輕喃了一句,並不懷疑雲菱說的話。如果不是後者已身爲人母,如果不是她自己懷着孩子,可能這時候就已經死了。
殺伐果決,睿智明朗。明明看着那樣嬌弱,明明看着只是個美麗的少婦,明明看着只是會些心機的女子,明明看着沒什麼出奇……
可是啊,金城公主知道自己錯了。
“果然,能入你眼的,並非是浪得虛名。”金城公主苦澀的笑着,一步步走回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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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天前,在大明一處尋常的小築內,秋清風結束了自己的一生。陪在他身邊的,只有還不是公主的歐陽明暖。
那時候歐陽明暖已經懷胎六月,她一直希望秋清風能等到孩子出世再走。但也清楚他那副身子,已經是耗盡生機,活着很痛苦,活着只是因爲一份意念。
就算如此,歐陽明暖還是希望秋清風能熬到孩子出世。看着他眼底的亮光,雖然身如敗絮,卻依然如清風白月的那一抹眼神,她以爲他能堅持的。
可是四十二天前,這個男人忽然鬆了一口氣,然後安靜的閉上了眼。
歐陽明暖回宮之後,才知道那一天是雲菱生產之日。知道這一點的歐陽明暖無法平靜——
明明她懷着的,纔是他的孩子。
明明那個女人,完全不在意他的死活。
……
所以她不惜趕路,也要來京都城,爲的就是在滿月酒席上見到雲菱。本來她以爲自己還是遲了,還想着帶上左穗穗創造機會。但卻正好遇到盛雲的滿月酒席延遲,她剛好趕上了。
“原來是這樣。”歐陽明暖回到驛館,沒有讓人點燈,也沒有讓人治傷,而是靜坐在窗前,看着那一輪不完整的月。
“姑姑——”左穗穗拍門的聲音響起,接着是推開門的聲音。
“來人吶,掌燈!”左穗穗吩咐,然後提着裙襬往屋內疾步而去。
“姑姑!”左穗穗看到歐陽明暖肩上的血跡,嚇得瞪大了眸:“來人,御醫!”
歐陽明暖回頭看着左穗穗,看見她臉上的焦慮和擔憂。
“姑姑,你這是怎麼了?”左穗穗沒見過這樣失魂落魄的歐陽明暖。
“沒什麼,嗯——”歐陽明暖開了口,卻感覺下腹一陣痛!那痛很急促很厲害,令她臉色一瞬間白了。
“姑姑!”左穗穗見這情況,就知道問題大了!
隨行的明宮御醫很快到來,診了脈臉色就變了。
“御醫,姑姑怎麼了?”左穗穗很是焦急。
歐陽明暖臉色蒼白,明顯感覺到下體有熱流流出,她臉色更白了幾分:“穗穗,去請厲王妃,快!”
“姑姑?”左穗穗不明白。
“金城公主這是動了胎氣,大凶!”此時御醫的話,讓左穗穗瞬間明白
“好!姑姑你忍着點,我一定請厲王妃來。御醫,你一定要讓姑姑挺住,一定要等我回來!”左穗穗交代一句後,便不再廢話。然後直接跑出了屋,吩咐馬車直奔厲王府!
……
“穗穗?”雲菱聽到來報,有些不耐煩。認爲是金城公主使的無聊伎倆,她本以爲那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也是個無聊人士。
“似乎很着急,跪地就磕頭,磕破了。”長陵回覆道。
“嗯?讓她進來吧。”雲菱還是心軟。
這時候盛啓從旁屋剛放完孩子回來,看到雲菱一臉煩躁,大步走過去將小妻子抱在懷裡問道:“出何事?”
雲菱簡單說了一下,盛啓輕抿着脣:“可能是真出事了。”
“嗯?”雲菱微挑眉。
不多時,長陵稟說左穗穗帶到,雲菱才起身到外室來,盛啓作爲作陪的跟着。
“厲王妃,求你救救姑姑!”左穗穗見到雲菱,也不顧禮儀的直接跪地磕頭道。
“怎麼說?”雲菱語氣平靜,因爲她知道盛啓出手絕對有分寸的。
“姑姑動了胎氣,御醫說大凶!姑姑肚子痛,痛得臉色都白了!”左穗穗雖慌,但語意明確。
雲菱眸光微動:“長陵,讓魅夜準備東西,立即過來。”
“是,王妃。”
“別擔心,我跟你去看看。”雲菱這會知道盛啓的話什麼意思了,她沒記錯的話,是說大明的這支使團不該這麼快到的。一個孕婦,舟車勞頓不說,還要着急趕路的話,自然是有大問題的。
“謝謝!謝謝——”左穗穗沒想到雲菱這麼爽快,畢竟在宴席上金城公主的話很犀利。
“走吧。”雲菱要繫上盛啓給她披上的披風,但被他搶先了一步。
“嗯。”左穗穗站起身忙在前頭引路。
一行人快步而出,馬車都已被快速的準備好。而驛館距離厲王府並不算太遠,所以趕過去的時候用時並不多。
雲菱在要走進歐陽明暖寢殿時,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啊——”可聽到歐陽明暖隱忍的痛呼,讓雲菱有了某種猜測。
“盛啓,你在外面等我一下。魅夜,你跟我進來。穗穗,準備熱水。”雲菱說罷
盛啓輕捏了雲菱的手心,然後放手道:“盡力就好。”
“嗯。”雲菱點點頭,轉身走入寢殿。
正如雲菱猜測,歐陽明暖要早產了,情況非常危急!
“王妃?”魅夜診脈後,覺得應當剖腹產。
“不,孩子太小,剖腹產的話可能活不了。”雲菱決斷道,因爲這個時代沒有先進的保嬰設備,直接從子宮取出不足月的孩子,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死去。
“先給孕婦傷口止血,喂蜜水和食物。”雲菱吩咐,然後開始檢查孩子的胎位。
“胎位還不錯。”雲菱擡眸看向歐陽明暖,一字一頓道:“我不能保證孩子沒事,但若你不努力,孩子就一定會死。”
“幫我!要孩子!”歐陽明暖揪緊被褥,她知道是她的任意妄爲,導致了這個結果。
“我沒關係,盡力抱住孩子。如果我死了,孩子交給左大人。”歐陽明暖的話很明確,如果在大小抉擇間,她請雲菱抱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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