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陳家都倒了大半個月,這是誰家後知後覺,纔想起放鞭啊?”夏清語抓抓髮髻,正要出去看看,就見白薇從外面走進來,臉色似乎有些不好看,於是便把鞭炮的事情丟了,上前關心問道:“白薇你怎麼了?”
“奶奶,就在咱們對面,那家綢緞莊不知怎麼變成了一家醫館。”白薇氣呼呼的說着。而夏清語卻是一愣,目光向外面看過去,她搖搖頭失笑道:“特意開在咱們對面,這是要打擂臺啊。知道是誰開的嗎?”
“奶奶還記不記得當初咱們離開陸府後,遇到了甄姨娘,當時她身旁有個約莫五十多歲的老頭兒……”
白薇不等說完,夏清語已經想起來了,因詫異道:“難道就是那個老頭兒?哦,怪不得當初那個甄姨娘說什麼天外有天呢,大概這老頭就是她找來對付我的,唔,不知手裡有幾把刷子。”
此時馮金山江雲也紛紛出來,聽白薇說了經過,馮金山便出去轉了一圈兒,回來詫異道:“原來是唐逢春,他怎麼會來江南的?”
“嗯?唐逢春?很有名嗎?”夏清語扭頭看過去,就見江雲鄭重點頭道:“聽說過,他原本也是一個雲遊四方的郎中,據說醫術不錯,後來到了川蜀一帶,名聲更是響亮,我雖然不再從醫,但也聽過他的大名,他師從方老先生,可如今人人都說他青出於藍勝於藍。”
白薇聽見這話,面上不由顯出幾分憂色,忽聽馮金山冷哼一聲道:“也不用怯。不說別的,只說那個胸痹之症。那唐逢春能治嗎?在奶奶手裡還不是妙手回春?何必怕他?”
江雲正色道:“話不是這麼說,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聽說這位唐先生常有一些驚人手段,東家的醫術雖然高明,奈何缺少許多工具。所以還是謙虛些好。”
馮金山頗不以爲然,夏清語卻很認同江雲的話,點頭道:“沒錯,謙受益滿招損。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開咱們的醫館,他們開他們的,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不用太在乎了。”
馮金山笑道:“東家這話我愛聽,透着那麼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氣。恰是如此,師從方聖手又如何?青出於藍勝於藍又如何?咱們東家還是神醫娘子呢。”
這對於夏清語來說,不過是個小插曲。但對面的千金堂顯然不這麼想,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讓杏林館倒閉。
可以說,在唐逢春眼中,夏清語不但是欺負她表侄女兒的潑婦,更是杏林中的異類,他覺得這種異類很容易掀起一股不好的風氣。就如對方用那種放氣手段治好了陳半斤,名聲立刻傳遍江南,只是胸痹之症原本雖然兇險,卻也並非完全不可救治。而夏清語的放氣之法。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被她湊巧得手罷了。結果就立刻有人拜倒在她門下,聽說那人還曾經是蘭陵的得意弟子。這樣風氣如何要得?若是引得人人跟風,都想着跟她學那些邪異的手段。把本不需要死的胸痹之症給治死了,又怎麼辦?
所以唐逢春覺着自己是身負重任。無論於公於私,他都一定要讓夏清語這個異類原形畢露,讓她身敗名裂,從此後自絕於杏林之中,如此方能維護千年傳承的仁心醫術。
這想法恰和甄姨娘不謀而合,只可惜,他們在這裡攢了一身的力氣,對面夏清語卻是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中,這若是讓唐逢春知道,不知會不會鬱悶的一口血噴出來。
但唐逢春的名聲不是假的,川蜀神醫的名頭本就很能震懾人心,加上甄姨娘鼎力幫忙,出錢又出力,只說開張一個月免費看病送藥,這一下,病人全都蜂擁而入,將唐逢春的千金堂名氣一下子就打響了。
這樣大手筆着實讓唐逢春吃驚,他自覺一身醫術,用不着使這樣辦法招攬病人,何況這又是欠了甄姨娘一個大人情。因此這一日看到甄姨娘過來,便鄭重提出不必這樣做,他有信心在三個月內就讓千金堂超過杏林館。
甄姨娘聽了他的話,目光看着對面的杏林館,忍不住微微笑道:“表叔不必太拘泥了。這一個月,咱們看似賠錢,但只要名聲打出去,日後還怕不能財源滾滾?這醫館是我出錢出力,我還指望着它給我在我們爺面前長臉呢。所以也就辛苦這一個月,只要過了這一個月,您不肯收錢,我還不答應呢。您看見對面杏林館門口那兩口大缸了沒?那是當日夏清語爲了招攬病人,特意打造的兩口大缸,爲的是賣涼茶。呵呵!我的身份,如今怎麼也要比她高,倒不用像她那麼可憐巴巴的,咱們索性就免費一個月,撐破天又能送出多少藥材?一千兩銀子夠不夠?總不至於要三五千兩吧?”
“自然不用,這個分寸我還是有的。”唐逢春聽表侄女兒這麼說,心中便泰然了。因捋着鬍子微笑道:“原來如此,呵呵,我還當這個夏清語有什麼本事?原來卻是收買人心,你放心吧,這樣女人,也就在這些小手段方面有些長處,真正論醫術,她一個女人,能懂什麼?”
甄姨娘笑道:“可不是這樣說?所以表叔真不用太把她放在眼裡,我對您有信心,就憑您老的本事,收拾她不過是動動小指頭的事兒。”
唐逢春微笑點頭,又聽甄姨娘話鋒一轉,笑道:“我們太太明兒就到杭州了,雖然太太說不要聲張,可她是什麼身份?自然也不能冷清了。因此我和我們爺商量着,就邀請一些關係親厚的大人和女眷來聚一聚,爺一直沒見到表叔,讓我這一次也請表叔過去呢。”
唐逢春心中一直對陸雲逍不見自己有些意見,此時聽甄姨娘這麼說,方覺面子足了,點頭矜持笑道:“也罷,回去告訴小侯爺,我明晚必到場的。”
甄姨娘心下也是暢快,於是說了兩句話,方起身告辭離去,出門時,她站在千金堂門口,看着對面杏林館的大門,腦海中幻想出那裡門可羅雀的情景,心中就別提多痛快了。
“奶奶,那千金堂當真毒辣,竟然用出免費這一招,如今倒好,他那門前排着隊,咱們這裡卻沒有一個病人,這若是讓人知道了,還以爲咱們這裡都是庸醫呢。”
杏林館中,白蔻看着對面千金堂的熱鬧,十分不服氣的嘟囔着,卻聽夏清語笑道:“怕什麼?他們有本事就一直免費,那倒是造福百姓了。先前咱們忙成什麼樣子?這會兒好不容易清閒下來,你還不好好兒歇一歇?我正好也要多給小白和果子他們上幾堂課呢。”
白蔻蹭過來,噘着櫻桃小口道:“奴婢就是不服嘛,奶奶還想着造福百姓,您也不看看這些百姓是怎麼對您的?當日這裡門口有涼茶的時候,都一窩蜂似得過來喝,究竟咱們也沒和他們認真算錢,不知道讓他們白喝了多少去。那會兒他們怎麼說?有事兒管保第一個來娘子這裡,還要幫咱們打名聲,可現在您看看?都跑過去了,哪個還記得咱們的涼茶?”
小丫頭說完,就聽白薇在身後淡然笑道:“涼茶又怎麼能和免費的藥材比?百姓們趨利,這也是人之常情,奶奶都沒說什麼,你急得什麼?”
白蔻跺腳道:“好,你們都是能沉住氣的,就我沉不住氣,皇帝不急急太監,行了吧?”
夏清語和白薇相視一笑,不一會兒,江雲和馮金山從後門進來,換夏清語回去用早飯。待那主僕三人去了之後,馮金山便看着對面嘆氣道:“這樣下去不行啊,那個唐逢春竟然能用出這種手段,真讓人防不勝防,奇怪,他怎麼就那麼有錢?”
江雲淡然道:“這唐逢春是陸大人身邊姨娘的親戚,那姨娘又把持着府中事務,要拿錢出來支持他算得上什麼難事兒?自然就是底氣充足了。”
馮金山冷哼道:“我就說那陸小侯爺不是好人。偏偏奶奶又不肯免費,不然比錢財,我們會輸給她們?”馮金山恨啊,他是真不把自己那匣子裡的銀票當回事兒,無奈夏清語堅決不肯動用那些銀錢,而匣子是保存在白薇那裡的,以至於他只能看着自己的匣子乾瞪眼,而拿不出錢來買藥材搞免費政策。
江雲連忙安慰了師弟幾句,又對他道:“前些日子我去看師父,師父對東家的醫術很感興趣,只是這些日子他犯了咳嗽病,所以不能過來。等什麼時候師父能過來了,百姓們一看連師父都十分推崇東家,自然也就來咱們這裡了。”
馮金山嘟囔道:“這倒也是個辦法,只是誰知道師父什麼時候能過來?更何況,你覺得蔣大勇會讓師父順順利利過來?師妹和他夫妻情深,自然要想辦法阻止的。”
江雲於是也就不言語了,顯然也是有着這一層擔心,兩人看着對面千金堂的熱鬧,再想一想自家庫房中堆積的那些才做出來卻不知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的古怪藥水和工具,都是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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