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動了動身體,眼神看起來有些空洞。若不是他的臉頰過於的瘦肖,臉色過於蒼白,言風的俊美確實是在冰候和苡羅之上。之前女首領說言風的父親是她見過的最美的男人,一開始魏吉以爲這只不過是女首領的情人眼裡出西施而已,但如果言風長得真像他父親的話,那麼她的話也並沒有言過其實。
“你醒了!”魏吉衝他笑了笑,“剛纔你的母…”
“你之前唱的什麼?很好聽,可是我聽不懂。”他皺了皺眉頭,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似乎並不願意魏吉說起他的母親。
原來他聽到了,魏吉心裡“咯噔”了一下,好在唱的是自己的方言,“那個啊…只是讓人好好睡覺的調子而已,我在家鄉的時候學的,呵呵…”她撓了撓頭皮。
“哦,是嗎?”他閉了閉眼睛,脣邊泛起了一絲笑意,“跟我小時候聽到的有點像。”他清靈的眸子看着她,“你以後可以經常唱給我聽麼?”
“沒問題,我唱給你聽!”
“咹?你…”魏吉不敢相信地轉過頭,很難想象這樣的話竟然出自冰候的口中,“你,你會唱。”
“就哼哼唧唧的幾句我怎麼不會唱!以後我經常唱給你聽。”他朝着言風揚了揚下巴,一臉的狡詰。
…
言風一臉的驚詫,嘴巴張成了“O”型久久沒有合上。
“你給我出來!”魏吉的氣不打一處來,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拉到帳篷外。
“你幹嘛?”
“我幹嘛了?”冰候一臉的無辜,“無非是想給他唱個歌而已,怎麼?阻礙你了麼?”
“你…”魏吉看着他臉上的壞笑,原本有些惱怒的臉上反倒浮現出了笑容,“被你猜對了,我就喜歡給他唱歌來着,這樣纔有更多的機會跟他在一起,不知道某人是不是滿意這個答案呢?”看着冰候越來越黑的臉色,魏吉心裡暗暗竊笑,“死小子跟我玩陰的,還嫩了點。”她得意洋洋地擡頭看着他,完全漠視了他眼中快要爆發的怒意。
“你,你…”冰候似乎也沒有料到竟然會被眼前的這個小女子來了個大反攻,一時之間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隨你…”他冷冷地看了她半響,紫眸中閃過一絲委屈,丟下兩個字,跺了跺腳轉身就走。走了十來步,突然像是想到寫什麼,又折身走了回來。
“你走吧,他這邊我看着。”似乎是不甘心認輸,薄薄的嘴脣微微往上翹着,顯得甚爲不屑,微微仰着頭,眼睛望着黑夜的深處。
“咹?幹嘛?”
“問那麼多幹嘛?你可以當成是我不想讓你們獨處一室。”他不耐煩地睨了她一眼,“從這裡到鷹國最快估計也得走個十天半個月,你若現在不好好休息,到時候走不動,休想讓我揹你!”
魏吉看着他,突然覺得這個表面上異常驕傲,不羈的大男孩子,其實是個很細膩的人。
“看什麼看!快走!”他開始催促。
“呵呵,好。”魏吉看着他,突然笑出聲來,之前的那股怒意也隨之消散地無影無蹤…
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蒼茫的夜色中,她看見冰候修長的身影依然在原地直直的佇立着目送着她的離去。一陣風吹來,把他長袍的下襬撩地老高,看起來就像是後背長了一對翅膀。
進入雨季的草原,天空永遠呈現着濃濃的陰婺,天上的黑壓壓的烏雲被強勁地風勢吹地在空中抓牙舞爪地翻騰着,千變萬化,形態各異,從遠處的天邊匆匆趕來。強壯的草原信使-銀鷹,在草原的上空盤旋着,低低地鳴叫着。遙遠的天際,翻滾着厚重的烏雲,夾雜着低沉的雷鳴和紫紅色閃電。草原上站滿了夾道歡送的人們,他們的眼眸中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一絲不捨和留戀,他們在瓢潑的大雨中安靜地看着魏吉一行六人,默默地目送他們踏上去鷹國的路途。
“你們多保重。”女首領的眼眸中含着一絲眷戀,她握了握魏吉的手,眼光卻是定定地看着站在她背後的言風。但她失望地發現,自己的關心卻久久的不到他的迴應,原本充滿期盼的眼睛在瞬間變得異常黯然,她低下頭,臉頰的肌肉痛苦的抽搐着,過了半響,終於定了定神,恢復了常態。
“各位請一定要小心。”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脣角盡是無盡的苦澀。“蘇洛,列芒,途中你們要好好保護他們。”她說完,便緩緩朝後退了幾步,靜靜地看着他們。
“首領,請多保重!”蘇洛跟獵芒單膝跪在被水浸透的草地上,朝女首領行禮作爲告別。魏吉擡眼看着站在一邊的言風,他低着頭,面無表情,似乎根本就沒有想跟自己孃親告別的意思,心裡不禁隱隱地感到有些惋惜。
“走吧。”一直沉默的冰侯突然開口,“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他出乎意料地拍了拍言風的肩膀,意味深長地朝他笑了笑,便轉身而去。言風擡起頭,俊朗的臉上滿是驚愕,沉吟了半響,終於扭過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
衆人跨上了牧民們幫他們準備好獨角獸,這種動物有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和長長的睫毛,看起來異常漂亮。魏吉不由地摸了摸它頎長的頸子。
“你今天是怎麼了?轉性了啊?”魏吉加緊幾步追上了冰侯,由於下雨,他們都穿上了遊牧國特製的斗篷,正確的說應該是像盔甲般的玩藝。要是魏吉猜得沒錯的話,這個應該是從遊牧國飼養的“龍蝦”身上剝下來的殼加工製成了。表面油黑而堅硬,但卻輕如羽翼,雨點落在上面便發出清脆的“滴答”聲。不過,魏吉的腦子中卻怎麼也抹不掉自己對龍蝦的記憶,所以穿上了這個,感覺自己變成一隻蝦兵蟹將,感覺非常彆扭,“啵啵…”子夫按耐不住地從魏吉的懷中伸出小小的腦袋,剛要掙扎着爬出來,被魏吉又輕輕地塞了回去。它不滿地嘀咕了一聲,一臉的鬱悶。
“難道我在你心裡的形象就如此不堪麼?”他扭轉頭,棱角分明的脣角泛着一絲笑意。走在一旁的芮咼縮了縮脖子,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惹得蘇洛和獵芒也笑了起來。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言風騎着獨角匆匆趕了上來。他低着頭,臉上泛着不太正常的青色。“你是怎麼了?”魏吉的眼神飛速地略過冰侯的臉龐,發現他的眼神也有微微的驚訝。
“我,我,我做不到。” 他用手指用力地捏着自己的鼻樑,痛苦地矗着眉頭,聲音中透出深深的哀傷和無奈。也許,他不能接受的不是自己的母親跟那個魔頭有過這樣的一段淵源,而是自己是個魔頭的兒子。一想到這裡他的心就像被什麼揪住一樣,生生的疼,眼前晃動的滿是遊牧王臨死前那種絕望的眼神,讓他更加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