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小輩被老陳頭訓斥的都低下頭,老陳頭脾氣大家都清楚,這時越是反對,只會讓他越鑽牛角尖。
老陳頭舉着旱菸杆兒指着一屋子低着頭的兒子媳婦兒們,呼哧呼哧喘了幾口老氣,“怎麼,都沒話說了?有誰不願意出錢,現在就站出來,老子讓他現在就捲鋪蓋滾蛋!”
陳悠聽的汗顏,老陳頭都放下這麼絕的話了,是還敢說個“不”字,就連先前滿臉不願意的二伯陳永賀和二伯孃簫氏也乖乖的低下頭,一句話也不敢出口。
老陳頭見一屋子人被制的服服帖帖了,冷哼了一聲,這才覺得氣順了些,他稍緩下聲音繼續道:“這事兒就這麼定了,給你們三日時間,若是拿不出錢便將你們住的房子騰出來吧!知道了就都家去,省得在這礙我的眼!”
陳白氏滿臉爲難,她怎麼也沒想到老陳頭會這麼霸道,剛想要出口說兩句,就被陳奇一把拉住,陳奇對着妻子皺皺眉,又對着她搖搖頭,示意陳白氏回去再說。
一堂屋的人很快就散去,只餘下老陳頭和陳王氏兩個老傢伙,陳王氏擡頭瞧了一圈剛剛還站滿的堂屋此時人去樓空,這心裡是直空落落的難受。
裡間又傳來陳秋月的壓抑的低泣,陳王氏哀嘆一聲,轉身去了陳秋月的房間。只留下老陳頭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堂屋,一口口接連不斷地抽着旱菸。
陶氏拉着陳悠出了前院大門,走在小竹林裡的林蔭小道上。
陳悠擡頭瞧了一眼陶氏若有所思的臉,問道:“娘,出了小姑的添妝,咱家的錢還夠嗎?”
陶氏頓下腳步,在陳悠面前蹲下身,捏着她細瘦的雙肩,溫柔笑道:“阿悠不要擔心,以前辛苦你爲了這個家努力了這麼久。還要照顧妹妹們,你爹的傷很快就能好了,到時候,家裡的擔子就由我和你爹扛着。你只要做你喜歡的事情便好。家中的事情娘從來不瞞着你,出了你小姑的陪嫁,我們家便只剩下大約四百文錢。”
不得不說,與吳氏相比,陶氏已經算得上頂頂一個稱職的母親,不管是對阿梅阿杏還是她與陳懷敏,都有如親生。
陶氏給了兩個小包子期待已久母愛,給了她絕對的信任,但是陳悠有時仍然會覺得有些不安,這種不安的情緒是從心靈深處透出來的。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情緒的由來。
“娘。那我們以後有什麼打算?”
陶氏摸了摸陳悠的頭頂柔軟的髮髻,陳悠已經十歲,她是端午前一日出生的,等過了端午便十一歲了,大魏朝十一歲的女娃就已經算是大姑娘了。陶氏已經不讓陳悠梳抓髻。而是給她頭頂盤了一個微斜的小發髻,餘下的頭髮垂落下來,雖然還是粗衣舊鞋,可已經有一個小小少女窈窕的影子了。
“日後的打算,等娘與你爹商量後再與你說可好,我們先過了眼下這關。”
陳悠乖順的點頭。
但不知道爲什麼,陳悠又感覺陶氏與她說的這句話有些敷衍。陳悠壓下心頭那股奇怪的感覺,與陶氏一起回到了家中。
小院裡陳悠與兩個小包子開闢的那塊小菜園在她們的靜心照料下,終於迎來了第一茬新鮮蔬菜。
晚間陳悠帶着弟妹摘了幾把菠菜清炒,又做了個菘菜蛋湯,將餘下那點野兔肉燒了,一家人吃了頓晚飯。
如今家中溫飽還是能保證的。所以每次陳悠做飯都稍稍注意營養均衡搭配,只有身體好了,萬事纔能有精力去實現。
秦長瑞的腿傷已經好了很多,因着在牀上養了這些日子,原本難看的臉色也如正常人一般。甚至還比先前胖了幾斤。陳悠每日給秦長瑞送湯藥時,觀察他的臉色,有時還會開口讓秦長瑞給她診脈。秦長瑞知曉女兒略通醫術,便也不攔阻,由她看去。
陳悠放下秦長瑞的右手,嘴角因爲高興忍不住翹起,“爹,再過三四日,你便可以下牀走動了!”
難得秦長瑞也將一片欣喜之色露於言表,在牀上“癱”了一個月,若不是有陳懷敏陪着,他還真要憋出病來。
陶氏知曉了秦長瑞很快就可以下牀走動也是高興非常。
中午一家人爲了慶祝做了一頓餃子。
陳悠一家這邊剛剛吃完,阿梅阿杏兩個小傢伙搶着要洗碗,小院外就有人聲傳來。陳悠將鍋碗交給阿梅和阿杏,與陶氏一起出去瞧來人是誰。
一到門口,見到站在籬笆牆外頭有些躊躇的曾氏帶着兒媳,陳白氏輕輕推了婆婆一把,輕聲在婆婆耳邊說了句話,曾氏深呼吸了口氣,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終於邁開步子。
頭一擡就見到站在門口的陶氏與陳悠,曾氏笑起來,只是笑容有些尷尬和僵硬,完全少了平日裡的那份自然和關心。
陶氏腳步一頓,笑着迎了出去。
“大嫂與侄媳快進來,站在外面做啥?”
曾氏有些彆扭的進了堂屋,瞧見一旁與她打招呼的陳悠,將袖口裡一個油紙包遞到陳悠面前,“阿悠,拿着,大伯孃今兒中午剛炒的黃豆,還熱乎着呢!”
陳悠猶疑了一下,瞧見陶氏看過來應允的眼神,陳悠接過油紙包,“謝謝大伯孃。”
站在曾氏身後的陳白氏,見到陳悠接了炒黃豆,臉色也放鬆了些。
陶氏請她們坐下,見曾氏低頭好似有什麼話難以企口一般,微微笑了笑,也不主動詢問曾氏,而是轉到了別的話題,“大嫂家裡田地的草可除了,那玉米什麼時候能追肥,我這腦子糊塗,都忘記了,大嫂可能與我說說?”
曾氏話說不出口,還想等着陶氏詢問,她也好將話頭接下去,卻沒想到陶氏會將話題引到農事上去。可陶氏問了,她又不好不回答,她這還有事等着求陶氏呢!
曾氏只好硬着頭皮,細細將春種後農田維護的一些細節與陶氏說清楚。她一說完,陶氏立馬又一個問題問出來,一個接着一個,曾氏這口一開,竟然發現找不到機會說明她的來意。可她又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陳悠跟着坐在一旁聽了兩刻鐘,都不見曾氏道出來因,不得不說,陶氏打太極的功夫真是一等一的。
就連陳白氏也聽不下去了,這麼說下去,就算到了晚上也說不到點子上,這三嬸完全就是在與婆婆周旋。
陳白氏暗中推了曾氏一把,曾氏當然也知道她在這做的無用功,可她就是厚不起這個臉皮開口。
陳白氏順了順耳邊的碎髮,笑着與陶氏說道,“三嬸,實不相瞞,我們今日來是有事相求。”
既然曾氏開不了這個口,陳白氏只能自己上,婆婆那點小私房,早就被她從陳娥的口中套出來了,千真萬確是沒有半兩銀子這麼多。
她與陳奇剛成婚不到一年,她手中卻是有一些私房的,可那是在孃家她出嫁時,父母給她的貼己和她自己打絡子賣的錢,她還不想這個時候就拿出來,若是以後她有孕,生孩子哪處都要用錢,那纔是她該花錢的地方。
可她又不忍心瞧着丈夫爲了這件事煩惱憂心,提議讓曾氏來三房借一些回去。
但是婆婆臉皮薄,說不出口,這時候也只能由她這個兒媳來代口了。
陳悠眉頭挑了挑,看向陳白氏,陳白氏皮膚很好,白膩又光滑,側臉看來更美,特別是低垂着眉目的時候。陳奇這是娶了個好媳婦,這整個老陳家,怕是隻有陳白氏纔是最聰慧的。
陶氏原本想打馬虎將她們推回去,曾氏雖然心善,可也是個特別愛面子自尊心強的女人。
三房之前那般潦倒,爲了給陳懷敏吃藥,都要將家中食糧賣給張大爺,日子沒他們大房過的一半好,而現在她既然有一日還要厚着臉皮向三房借錢……
“侄媳有話便直說吧!”陶氏讓陳悠倒杯熱水來給曾氏和陳白氏。
“三嬸,我們家情況你多少也有了解,眼看明兒就是兩個老長輩規定交錢的日子,娘與我湊了這幾日,實在是湊不足半兩銀子,能借的親戚也都借了,這逼不得已,纔來三嬸這,還請三嬸拉我們一把!”陳白氏姿態放的很低,說話也誠懇,加上她面目柔和,一般人很難會捨得拒絕她。
陳悠在西屋倒水,將陳白氏這番話聽的清清楚楚。
不由都要大讚一聲,陳白氏既有勇氣也會說話,就不知道陶氏會怎麼回了。
兒媳將她想說的話說出口,讓曾氏鬆了口氣,要她還真不能心平氣和的對求別人救濟。想到她平日裡待三房也不錯,陶氏自從撞牆後,也是個知禮的,應是對她們的求救不會拒絕。
早先就聽簫氏說過了,三房的做那小藥包賺了不少錢,她雖覺得簫氏說的誇張了,但是在心裡她還是相信三房是賺了錢的,拿出這點借給她們應該不是難事。
可是陶氏的回答,卻徹底讓曾氏出乎意料。
陶氏同樣神色溫和,她朝着陳白氏笑了笑,然後面對簫氏,“大嫂,恐怕這件事我是幫不上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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