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這時,每家每戶都是歡聲笑語,一年的忙碌終於到了團聚的時刻。
而幾乎是空無一人的華州城街道上,卻傳來馬蹄聲。
黑夜已經悄然降臨,空寂的街道,讓馬蹄聲更是明顯。偶爾遠處的一陣鞭炮聲將馬蹄聲淹沒。
爲首的棗紅馬前蹄一擡,一聲雄壯的嘶鳴,那騎在馬背上的人就利落的翻身下馬。
跟在身後的白起連忙趕過來,同樣跳下馬,“世子爺,咱們要留在華州過年嗎?”
秦徵揭下斗篷,原本一絲不苟束起的髮絲因爲今日的急行軍有幾縷落在了頰邊,隨着寒風在空中飄飛。他將視線落在了某一處,而後道:“就留在這吧!讓阿北通知不用,府裡的事情多注意着些。”
“是,世子爺,我這就去安排,只是華州城的宅子還未收拾好,可要委屈世子爺一晚上了。”
如今這個時候,不管是酒樓還是飯館都早已關門,就連秦樓楚館都歇了業。
他們是匆忙趕回華州城,還是急行軍趕回來的,根本就沒時間準備,若是這個時候去打擾袁大人也太不人道了。
秦徵手下的人再得力,做事也是需要時間的。
加上這又是除夕,需要的東西都沒地方買。各家鋪子早就關門。
秦徵其實在華州城是置辦過房產的。不過那宅子久不住人,必須要好好打理一番才成。
除夕夜,他急行軍趕到了華州。還要睡滿是黴味兒屋子,實在也是太淒涼了些。
“你先派人去收拾宅子,讓阿北帶人去永定巷看看,快些來彙報我。”
白起偷眼瞧了主子一眼,心虛的想,世子爺不會是又在打陳家大姑娘的主意吧。
他們所在的這地兒離城東永定巷並不遠,阿北起快馬去一趟來回也就是一刻鐘時間。
秦徵牽着馬走到了一棵已落光了葉子的梧桐樹下。刺骨的冷風中,他的脣角乾裂。但是背脊卻挺的筆直,在這團聚的夜晚,他的心中是如此空曠,不知爲何。他嗜賭成癮一般渴望着溫暖。
垂在身側冰冷的一隻手摸向腰間的荷包,而後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緊緊地捏住荷包。
彷彿從冰冷的荷包上能汲取暖心的溫度一般。
秦徵深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下心中涌起的思緒,視線轉到了身邊的棗紅馬上,他輕撫着馬匹的脖頸,棗紅馬打了兩個響鼻,秦徵輕聲孤寂道:“越影,這些年也就你陪着我了。”
身後響起腳步聲,阿北下了馬快步走過來。“回世子爺,百味館空無一人,陳家大姑娘帶着家人去了保定堂。”
秦徵視線朝着保定堂的方向看過去。他雖然一句話沒說,但是阿北見他翻身上馬,也明白世子爺這是想去保定堂。
攔阻的話卡在了喉嚨口,阿北苦着臉向着白起看過去,這除夕團圓的時候,他們世子爺跑人家不是招嫌嗎!
白起瞪了他一眼。對着擺着脣形,“少廢話。誰是主子!我看你是皮癢了!”
阿北立刻低下了頭。
果然如阿北所想,秦長瑞一路朝着保定堂的方向狂奔,等到了保定堂的這條大街,秦徵突然停了下來。
恰在這個時候,竟然飄起了小雪,紛紛打着璇兒落在秦徵一行人的身上。
跟在身後的阿北、白起、秦東等人聽到秦徵問道:“羅功呢?”
後頭騎馬的護衛中立即出來一人,“世子爺,羅功在!”
秦徵深邃的目光朝着他身上看去,“傷可好了?”
羅功立即很漢子般的高聲回道,“多謝世子爺關心,屬下這點小傷不足掛齒!”說完昂了昂脖子。
他們這一路急行軍過來,一日吃飯休息都未曾超過兩個時辰,一路上也是危險重重,羅功的傷就是半路上被襲時弄的,左腿骨折,腿上還受了一箭。
但是他們這羣糙漢子都健壯的很,是專門受過訓練的,哪會像那些紙糊的女人一樣,碰一點都要青上幾日。除非是被一擊斃命,否則生存能力很強,基本的傷勢也能立即處理。他們脫離危險後,羅功的腿就被接上了,腿上的箭傷也撒了藥粉包紮了。
除了行路不方便外,騎馬一點也不受影響。
雖然傷勢已好了許多,羅功也覺得這些傷不必在意,他們跟在世子爺身後,受的傷勢比這重的時候多了去了。
但是世子爺這般關心他,羅功瞬間就覺得感動不已,被冷風吹了幾日的都皴的開裂臉上瞬間就紅了。
誰想,秦徵下一句話卻道:“竟好的這般快,倒是我失算了,羅功,記住,現在你受了重傷,越重越好,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能自行恢復,可知了?”
秦徵這般高冷的騎在俊美高大的馬上,說出的卻是這番話,一時讓羅功的腦子轉不過來。
白起走過去瞪了他一眼,“羅功,這是命令,記住,你現在是重傷傷員!”
羅功爲難“哀嚎”一聲,原本騎馬時挺的筆直的後背就軟了下來,捧着自己的右腿,就要從馬背上摔下來。
白起在一邊“及時”扶住要栽下馬的羅功,低聲提醒他,“腿錯了,另一隻!”
羅功立即換了一隻腿抱着……
身邊瞧着發生這一切的護衛不忍直視地撇開頭。
羅功這小子,演技略浮誇啊!
白起板着一張撲克臉,一本正經又毫不臉紅的對着秦徵道,“世子爺,羅功受了重傷,如果不馬上醫治,他這左腿就要廢了,現在該怎麼辦?”
“都還愣着做什麼,你們難道誰是大夫?趕快找家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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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羅功就變爲了與白起同乘一騎。一羣糙漢子就厚着臉皮跟着主子去給兄弟尋醫了。
與白起同乘一騎的羅功乾巴巴地時不時哀嚎一聲。
白起恨恨地給了他好幾個白眼,“你若是裝的不像,就等着世子爺治你吧!”
羅功臉上一苦,讓他殺人還行,讓他演戲,他演不出來啊!
羅功哀怨道,“沒想到我第一次同騎,是與白大哥你,真是不甘心啊!”
羅功的話惹來白起一個白眼,“知足吧,你以爲我願意用我的馬馱你這頭肥豬?”
羅功被一噎,嘀咕道,他這不是肥,是健碩!他腹部可是有八塊腹肌的!
秦徵朝着他們這邊冷冷瞥來一眼。
到了保定堂大門口,大門上已經貼了嶄新又紅火的對聯。
一直跟在身後的秦東瞧見秦徵身後斗篷被雪花覆了一層,有些雪花融化,將斗篷都浸溼了,他怕秦徵生病,從隨身的包袱中取了一件新的貂皮披風送到秦徵身邊,“世子爺,您身上的斗篷溼了,換這件吧!”
誰料,秦徵只冷冷給了秦東一眼,理都未理,白起嘆口氣,忙向秦東使眼色,秦東無辜的只能將貂皮披風從新放回到包袱中。
他們主子爲了吃頓熱的年夜飯,這是在使苦肉計呢,偏這小子眼神不好,要上去找冷臉,該!
若是穿的整齊華貴還怎麼博取同情!
秦徵故意在保定堂門口停了片刻,雪下的越發大了,雪白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直落了他滿頭滿臉。
甚至還有些因爲接觸到臉上熱度,化了開來,變成了水珠粘在輪廓分明的臉上。
估摸着差不多了,秦徵向阿北看了一眼,阿北識趣的上去敲門。
在後院吃年夜飯陳悠一羣人正熱鬧的敬酒,唐仲早前買的杏花村,這酒清甜,實際上是一種果酒,度數低,所以就連不大沾酒的陳悠都喝了幾杯。
鬧騰間,陳懷敏突然道,“唐仲叔,我好像聽到了前頭有人在拍門。”
陳懷敏這句話一出口,大家都放下了杯盞,花廳內一時間就安靜下來。靜下後,敲門聲就很是明顯。
“篤篤篤”帶着些急促。
唐仲皺眉,想不到除夕年夜還會有誰能找上門來。
他轉頭朝着身邊陳悠他們說道,“你們先吃着,我去前頭看看。”
陳悠不放心唐仲一個人去,也要一同去。
於是趙燁磊只好道,“我與唐仲叔阿悠一同前去,阿魚阿力也跟着,阿婆與靜姨帶着孩子們等着,我們片刻就回。”
爲了以防萬一,阿魚和阿力還特意尋了武器拿着。
走到前院,拍門聲就格外的響起來,唐仲站在大堂裡高聲問道:“外頭是什麼人?”
阿北終於聽到有了人聲,面上一喜,“唐大夫在嗎?我們有人受傷了!拜託唐大夫施以援手!”
被趙燁磊護在身後的陳悠眉心一皺,覺得說話的人聲音有些熟悉。
唐仲沒想到是來求救的,這大過年的,又下着雪,也不好將人拒之門外,他們行醫,遵醫道,況且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你們等等,我這就開門,傷患千萬不要亂動!”
阿魚阿力幫着唐仲將門打開,映入眼簾的一羣人讓人吃了一驚。
只見保定堂大門前六七個騎馬的男子立着,身上都積了一層雪花,衣裳髒污,渾身也是狼狽的緊,各個面上都冒了青色的胡茬兒,嘴脣開裂流血,面上皴的厲害,髮絲凌亂,就連身側的馬匹都好似精疲力盡,呼呼喘着粗氣精神不濟。
ps:秦徵還是蠻萌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