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着話就到了賈天靜醫館。
阿魚在外頭喊了聲“到了”,陳悠便與賈天靜下了馬車。
醫館裡頭有人看着,倒是不用擔心來看病的病患。
兩人稍事歇息,賈天靜就帶着陳悠去醫館的後院看那名特殊的病患。
陳悠跟隨賈天靜進了房間,便見到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半躺在牀上,身邊還站着一個青衣丫鬟伺候。
陳悠瞧眼前的女子面色有些蒼白,整個人瘦的厲害,可只憑着面色倒是真不能確診她患了什麼病,她看了賈天靜一眼。
賈天靜笑起來,“阿悠,這位是袁知州的妹妹錢夫人。”
轉而,又對着錢夫人介紹,“錢夫人,這是阿悠,也算得是我的半個徒兒,您別看她年紀小,在醫藥一途卻是頗有天賦。”
錢夫人溫和的笑了笑,“只要是賈大夫介紹的,我都信得過,何況這小姑娘與你的關係不一般。”說着,錢夫人還朝着陳悠招了招手。
賈天靜朝着她點頭,陳悠這才慢慢走到錢夫人身邊。
錢夫人和氣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給人感覺就是個好親近的。
陳悠朝着錢夫人行了一禮,“阿悠見過錢夫人。”
錢夫人忙將她扶起,“在賈大夫的醫館,你還與我客氣什麼,翠竹,幫我的小匣子拿出來,裡頭有前些日子我準備的一個荷包,去取來。”
賈天靜在一旁坐下,讓陳悠也坐了。
她笑着道:“阿悠,錢夫人與我是舊交,你也不要拘束,這屋子裡都算自己人。”
聞言,陳悠這才放鬆下來,實際上,她還真不習慣與這些官字沾上邊兒的婦人來往。
“賈大夫說的對。阿悠,不嫌棄就叫我芙姨,我在孃家,閨名一個芙字。”
陳悠哪裡真的就這麼順杆往上爬。況且,她也不願意與這些有些來頭的人深交。聽了也只是一笑而過,並未應承下來。
賈天靜在一旁也不爲難她,只笑着看了她一眼。
不一會兒,那叫翠竹的小丫鬟就回來了,手中託着一個頗爲精緻的桃紅色繡着如意五福的荷包。
錢夫人從翠竹那取過荷包,遞到陳悠面前,“第一次見面,我這裡也沒準備什麼好東西,聽賈大夫提過你。想着你也是行醫的,便將這個送與你,這本是這次我要送給賈大夫的,既然見了你這小姑娘,就借花獻佛了。賈大夫的禮物。我便下次準備,想必她也不會怪我。”錢夫人說着還朝着陳悠俏皮地眨眨眼。
雖然她臉色有些蒼白,但是這麼生動的表情一做出來,倒是讓這位錢夫人的病氣兒減少了五分。
陳悠不太好意思,她與錢夫人非親非故的,第一次見面就收人家東西,有些不妥當。
她輕輕搖了搖手。“多謝錢夫人,無功不受祿,而且這是您送給靜姨的,我收了,靜姨可要教訓我了!”
陳悠辦俏皮的說着推脫。一旁的賈天靜聽她這般說,咯咯的一笑。“阿悠,你靜姨在你心裡就這麼小氣?得了,收着吧!就當是我收着了,錢夫人下次也不必給我帶東西了!省的我得了好東西還是給這小妮子。”
“瞧,你靜姨都這麼說了。收着,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錢夫人笑道。
陳悠只好雙手接過荷包,向錢夫人道了謝。
“快打開瞧瞧,讓你靜姨飽飽眼福。”
陳悠只好笑着無奈的將荷包打開,裡頭是捲了一圈的棉紗布,陳悠好奇的將紗布取出來放開,裡頭竟然是一套銀針,銀針頭部還鑲嵌了精細的花紋,顯然是花了心思請了巧匠刻上去。
“這套銀針是前陣子夫君去嵩州待回來的,我見着這套銀針樣子新巧,想着極適合女醫使用,就一併帶了來。”錢夫人笑着解釋。
陳悠有些不好意思收錢夫人這麼貴重的禮物,大夫的一套銀針已經是不便宜了,何況還是做工這麼精細的,她現在用的銀針,還是當初賈天靜通過唐仲送給她的呢!
賈天靜朝着陳悠點頭,陳悠這才收下,又再次向錢夫人道了謝,“讓錢夫人破費了!”
錢夫人瞧眼前的小姑娘進退有禮,也頗爲喜愛她,她家裡的閨女只比她小几歲,還不懂事呢,人家小姑娘就已在救死扶傷了。
幾人嘮了會兒嗑,才轉到正事上,賈天靜也不先告訴陳悠錢夫人什麼病,只讓陳悠診脈。
陳悠早就知道賈天靜有這賣關子的毛病,只是笑笑,就摸上了錢夫人的手腕。
片刻後,陳悠的臉色由原本的紅潤,瞬時變得難看起來。
可又想到病人還在眼前,陳悠才迫着自己按下心緒。
賈天靜見她臉色有變,安慰道:“阿悠,不用如此,錢夫人已經知道了。你說出來無妨。”
陳悠艱難的嚥了口口水,“宮……宮外孕。”
賈天靜面色也嚴肅起來,她的師父劉太醫本就被譽爲“婦科聖手”,她自然也最擅婦科,早先錢夫人來看診時,她還不確定錢夫人的病症,後來讓錢夫人留在醫館住了幾日,她每日觀察後才確診。所以她才專門去保定堂尋了唐仲拿主意,問他要了麻沸散,又將陳悠接了來。
陳悠自知錢夫人是宮外孕後,面色就緊繃着。
這個時代的宮外孕,基本就與絕症無異了。
這時生孩子即使是臍帶感染、出血都有可能讓孕婦喪命,更別說宮外孕這種需要動手術的病症。
錢夫人也一早就知道了自己這情況,因早先賈天靜就給她打了預防針。
正因如此,這些日子,她的心情一直鬱郁,甚至她還偷偷寫好了遺書,若是她這次真有什麼三長兩短,就讓翠竹替她將這封遺書交到袁知州手裡。
家裡夫君她是指望不上了,若不是孃家還有哥哥撐腰,她怕是連出來治病也難。
賈天靜與陳悠自然是不知道錢夫人的苦楚,她二人目前煩惱的是她的病症。
“錢夫人什麼時日閉經的?”
翠竹是錢夫人的心腹丫鬟,她在一旁擔憂的答道:“阿悠姑娘,夫人天葵已經三月未來了。”
陳悠算了算,錢夫人體內着牀的受精卵恐怕已經有了兩個月大,若是不及時拿除,恐要危及性命。
賈天靜雖然沒有現代那些醫學知識,可她跟着劉太醫學醫將近十年,又是專精這塊兒的,自然也明白這其中的厲害之處。
“錢夫人,你這幾日好好休息,我與阿悠商量一番,就準備給你醫治。”賈天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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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夫人點頭,“有勞賈大夫與阿悠姑娘了。”
陳悠知曉了錢夫人的病症後,再也沒了聊天的心思,讓錢夫人好好休息,她就與賈天靜出去了。
兩人一出去,錢夫人就長長嘆了口氣,“翠竹,你說我還有幾日能活?”
翠竹被她家夫人嚇了一跳,忙跪下勸道:“夫人,你說什麼氣話,賈大夫是華州地界兒最有名望的的婦科大夫,聽說她以前還醫治好了一個血崩的產婦,她的師父可是宮中的劉太醫,她一定會醫治好您的,您一定會沒事的。”
錢夫人瞧着窗外,出了神,良久過後才道,“但願如此吧!翠竹,你去幫我給哥哥那裡遞封信。”
翠竹抹着眼淚點了點頭。
陳悠與賈天靜一起進了藥房,這一路,她都在想着錢夫人的宮外孕要怎的醫治。
宮外孕大多都是由輸卵管黏膜炎和輸卵管周圍炎引起的,想要治癒,只有給錢夫人做輸卵管手術……可是這樣的條件,怎麼給錢夫人做輸卵管手術!
自那次陳白氏的刮宮手術過後,陳悠便再也沒有做過手術,她也着實畏懼這項。
兩人藥房坐下,賈天靜給她倒了杯藥茶,擡頭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笑了笑,“阿悠害怕了?”
陳悠咬了咬脣,問道:“靜姨,你準備怎麼給錢夫人治療?”
這事,賈天靜也是想了許多日,她略略斟酌後說道:“行鍼,配上師父留給我方子,將腹中殘胎催下來。”
陳悠聽後一驚,沒想到賈天靜會這麼說,這受精卵在輸卵管中着牀,怎麼催生?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這樣受精卵一旦失去活力,只會更快的危及錢夫人的生命。
可這一系列的現代醫理讓她怎麼與賈天靜解釋?
“不行!這法子行不通!”陳悠直接道明。
賈天靜是一個膽大也擅於嘗試的人,不過若是別人不同意她的看法,又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她是不會輕易放棄她自己的想法的。
她瞧着陳悠,“阿悠,你與我說說爲什麼不行?若是你能說服我,靜姨就不用這個法子。”
陳悠頓時語塞,這讓她怎麼說,她艱難地抿了抿嘴,“靜姨,真的不行,你這樣只會讓錢夫人更加危險。”
“阿悠,你說不出個理由來,可別指望我聽你的。”
陳悠焦急的不行,但要讓她與賈天靜說要給錢夫人開腸破肚,要把她體內的受精卵拿出來?這對於這個時代的大夫來說,簡直就是匪夷所思,賈天靜又怎麼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