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中男子的樣貌與記憶中的重疊,然後又像是刀尖重新用力在記憶裡鐫刻了一遍。
濃眉深目,棱角分明的精緻五官,那與他九分相似的薄脣,不是徵兒還會是誰!
秦長瑞死死盯着樓下的年輕男子,眼眶竟然不知覺的微微發紅,可是不一會兒,秦長瑞就擰起了眉頭,秦徵除了與上一世的外貌分毫無差之外,給人的感覺卻完全是另一種樣子。
他眉心輕蹙,臉色陰沉,瞧人的目光犀利而又敏銳,就像是一匹蟄伏已久的豹子。根本與前世秦徵的瀟灑豪爽判若兩人!
秦長瑞前一刻還喜悅萬分的一顆心像是墜入了冰窟,他連忙閃身回了房間內。
就在秦長瑞剛進入房間,一道銳利的視線就朝着秦長瑞剛剛站的地方掃了過去。秦徵眉間一緊,方纔分明感受到一股熱切的視線正在打量他,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百味館的小夥計見眼前這位穿着頗華貴的公子沒有反應,好心的解釋起來,“公子,若您真想要吃藥膳,可以去城東或是城西的百味館,都是我們東家開的藥膳館子,藥膳都是一個味兒,在哪兒吃都一樣。咱這家百味館分號想進來卻是要提前預定的,就連知州大人也不例外,不然這連個招待的地兒也沒有啊!”
小夥計在說話時,已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將一封信函遞上,然後便從百味館裡出來了兩個夥計,幫着將馬車內的貴客扶下來,然後又將馬車趕到了偏院。
秦徵上下打量了這小夥計一眼,小夥計顯然是見過頗多的像他這類什麼都沒有就想要闖進百味館的客人,嘴上雖然客氣,臉上卻帶着一股疏離的微笑。
白起瞥見有些生氣,上前一步,就要與那小夥計吵起來。卻被秦徵擡手攔住。
他朝着白起搖頭,轉頭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告辭了。”
秦徵單手負在身後,上了馬車。白起坐在前面臉色不太好看,“世子爺,一家小小的藥膳館子就這麼大牌,看來這華州地界兒是該好好管管!”
秦徵微微掀開車簾,又瞧了眼百味館的門面一眼,這家藥膳館子地勢偏僻,永寧巷裡幾乎都是住家,開的如此低調,生意卻又如此之好,想讓他不注意也難。
“白起。回頭告訴阿北,令人將百味館也好好查一遍,三日後,將所有有關的資料都放在我案頭。”
“是,世子爺。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回府衙嗎?”
“去西街百味館。”秦徵放下車簾。淡淡道。
白起嘴角抽了抽,主子這是盯上了這家藥膳館子了,他總有一種有人要倒黴的感覺。
而在房間中的秦長瑞卻撐着桌面,雙手緊緊捏着桌角,指節青白凸顯。
彷彿這樣就能將心中的抑鬱和不敢置信給發泄出來,秦長瑞一把將桌上的茶盞給用力掃落,茶盞滾落在地毯上。留下了一攤茶漬。
深吸了口氣,秦長瑞坐了下來,他臉色是從未有過的灰敗,眼底竟然流露出一股讓人膽顫的殺機。
方纔突然盤桓在腦中的那個想法,一時讓他喘不過氣兒來,彷彿在你最高興的時候。一盆涼水兜頭而下,直將你澆個透心涼。
若不是秦長瑞自己千真萬確經歷過這事兒,他怎麼也不會出現這種猜測。
剛纔親眼見到他與陶氏的獨子秦徵,他與前世判若兩人的性格,叫他一時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也被換了內裡。早已成了別人!
這個念頭一閃現,就像是纏繞着他的惡魔,怎麼甩也甩不掉,原本激動振奮的重逢,竟然頃刻間轉化爲了噩夢。
原本他還想着與陶氏說這個好消息,可是他這樣一懷疑,卻一點想法也沒有了。
秦長瑞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閉起眼睛,就是秦徵在他們夫妻手中從小長到大時候的場景。
若秦徵真的不是本人了,他與陶氏又要怎麼去看待他,怎麼去面對佔了兒子軀殼的這個陌生人?他們努力了這麼久,他佈置的這一切似乎都成了一個巨大的笑話。
這是秦長瑞重生在陳永新身上後覺得最無望最不知所措的一日。
他悶頭坐在桌旁,臉色慘白的嚇人,陳悠一推門進來瞧見的就是這樣的秦長瑞。
從來在他們面前都是強大自信的樣子,此時卻似一個歷經滄桑的老者,渾身都是歲月刻下的痕跡。
陳悠唬了一跳,又瞥眼瞧見地上滾落的茶盞和地毯上茶漬,她立即跑到秦長瑞身邊,“爹,你是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我給你號號脈?”
秦長瑞也沒想到陳悠這個時間會進來,被陳悠一打岔,他臉色倒是好了許多,朝着陳悠搖搖手,勉強笑了笑,“阿悠回來啦,爹沒事。”
陳悠顯然不相信秦長瑞的話,這狼藉的房間,秦長瑞難看的臉色,要說沒事就有鬼了。秦長瑞雖然對外強勢有時做事也透着股子狠勁兒,可是對家裡人卻是溫柔的,他從未在孩子們面前發過火,甚至連失態的時候都很少。
陳悠哪裡肯聽秦長瑞的話,強硬的給秦長瑞號了脈,他除了有些心緒不穩外,卻真是沒什麼大礙。
陳悠放下秦長瑞手臂,又看了他一眼,“爹,你爲了什麼事生氣?還是鋪子的事兒?”
秦長瑞與陶氏幾乎是沒有事情瞞着陳悠,可是關於秦徵,他們卻無從開口。秦長瑞難得掩飾的乾咳了兩下,這纔看向陳悠,“正是爲了在慶陽府開鋪子的事兒,怎麼,阿悠可有什麼主意?”
陳悠眉頭微皺,總覺得秦長瑞說的話有些不實,可她又找不出其中的破綻。
不過提到在慶陽府開藥膳鋪子,陳悠卻是有些排斥。幾年前,那封設立惠民藥局的訃告至今仍讓她忐忑在心,她下意識有些不想秦長瑞夫婦壯大家業,接近大魏的首都建康。
所以這幾年華州開的分鋪,她已經不太願意出主意了,一切經營都是秦長瑞與陶氏來做主。她在唐仲的保定堂裡龜縮了兩年,只是每季忙時,她纔會回鋪子幫忙。
現在阿梅阿杏也長大了,陶氏將她們教導的很好,兩個小傢伙也能做藥膳鋪子的二把手了。所以她就更放了開來。
陳悠雖是這麼想,可也覺得這個想法不太現實,秦長瑞夫妻一看就是個不甘平凡的,加上趙燁磊身上還有那樣的冤仇,他加上這麼幾年閉門苦讀,可不就是爲了一飛沖天,她總不能還攔着趙燁磊吧!
這麼一想,陳悠就覺得頭疼,以前是千方百計爲了溫飽努力,現今連自甘平庸,身邊的人也不讓,想着法子把你拖下水,讓你立到人前。
陳悠無奈極了。
秦長瑞瞧見大閨女眼中一閃而逝的無奈和懊惱,這讓他覺得很奇怪,他嘴上雖不說,可他與陶氏最看重的就是這三個女兒,陳懷敏雖然最小,得到的關注卻遠遠少於陳悠。前兩年,秦長瑞就發現了陳悠對家中鋪子漸漸減少的關心,可他想不明白,陳悠爲何會這樣?一般普通的孩子,不都是家中的生意越好越高興嗎?
秦長瑞決定將陳悠的這個情況好好的與陶氏商量商量。
“爹,我都兩年多未管鋪子的事兒了,手都生了,哪裡還記得這些,爹,您做主吧!到時候,要是需要新式的藥膳,我就去與唐仲叔商量商量。”
陳悠打了個哈哈把事情揭過去,眼睛卻不自在的四處亂瞟了下。
“成,回頭我再與你娘說說,這次回來就莫要再往外頭跑了,在家裡好好陪陪我和你娘,還有阿梅阿杏和懷敏。”
陳悠抱着秦長瑞地胳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爹,我與靜姨說好了,要去她的醫館待幾天,等從靜姨那回來了,我就好好在家中陪你們過個年,好不好?”
秦長瑞一聽她這麼說,頓時臉上就板起來,把手臂從陳悠的臂彎中抽出來。臉撇到了一邊。
陳悠就知道爹孃聽到她這麼說肯定會生氣,她討好的坐到了秦長瑞的另一邊,撒嬌道:“爹,靜姨說她那裡有一個特殊的病患,要讓我去見見世面,我保證五日之內就回家,這次絕不食言!”
秦長瑞冷哼了一聲,“你的話能相信就有鬼了,罷了,這次去帶上阿魚,如果五日之內不回來,我便讓你孃親自去尋你,看你還好意思。你年紀也不小了,等年後就讓你娘給你相一門好親事。”
一提到婚事,陳悠整張臉都僵硬起來,“爹,我還小,還想在家裡陪你和娘幾年。況且阿梅阿杏還沒長大呢!”
秦長瑞斜睨了她一眼,“若是不想定親,年後便看你的表現吧!”
陳悠頓時想要哀嚎,秦長瑞眼睛真毒,一眼就能看中她的軟肋。
其實陳悠端午過後才滿的十五,一家人低調的給陳悠辦了個及笄禮,只請了相熟一些人來。就連李陳莊老家的那些人都未請。
陳悠及笄後,陶氏便開始一心掛念着她的婚事,卻被秦長瑞一句話給勸了下來。離上世那件事的日子還有一年,到時候,他們勢必要去建康,想給陳悠挑個好夫婿,哪裡的精英男兒會有建康的多?況且他們夫婦是活過一輩子的人了,對哪幾家孩子疼妻愛子也知曉的清楚。
ps:
感謝mingliu2056的小粉!抱抱,本文牛掰的男性角色還有女配都要陸續出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