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怕嚇着阿梅阿杏,叮囑她們在家中好好看家,等陳悠回來將這事兒告訴她,便急匆匆跟着那年輕漢子去了李阿婆家中。
陳悠與唐仲出外診回來時,已是傍晚,剛到家中,就聽到這個噩耗,瞪大眼不敢置信,等着回過神,陳悠眼眶便是一熱。
秦長瑞此時已經到家,也知了這個消息,眉頭緊擰,交代了趙燁磊照看幾個孩子,便帶着陳悠去李阿婆家中。
李阿婆家裡人並不多,白日裡來幫忙或是哀悼的村人大部分已經家去了。
只餘下週圍的幾家鄰居,以及陶氏。陳悠瞧見老周頭僵直的躺在堂屋的一塊門板上,李阿婆在旁邊守着,她的心“咚”的一下,就像掉進了冰窟窿。
快步跑上去,哽咽着低低喚了聲李阿婆。
李阿婆身上穿着白布褂,披着麻衣,雙眼紅腫的回過頭來,原先李阿婆黑白相間的頭髮此時已經全白,見着是陳悠,李阿婆沙啞着嗓子哀慟道:“阿悠,你阿公,他丟下我,走了!”
李阿婆這些日子本爲了照顧老周頭整個人瘦了一圈,現在又經了這般大的打擊,整個人都憔悴不已。陳悠瞧了心疼又難過。
她一把跑到李阿婆身邊,抱住李阿婆,“阿婆,別難過,你還有阿悠!”
她這般一安慰,原本眼淚都哭幹了的李阿婆淚水又止不住的流下來。
其實,陳悠很是奇怪爲什麼老周頭會這個時候突然去世,她與唐仲經常會來李阿婆家中,給老周頭號脈,老周頭雖是半身癱瘓,可並沒有生命危險,只要好好照料,活個兩三不成問題。
直到回到家中,陳悠聽陶氏說了。這才明白其中緣由。
原本老兩口子賺些錢便不太容易,老周頭身體好好的時,還能編些竹筐賣錢,如今他只能臥牀。什麼都要李阿婆照顧不說,這家中裡裡外外的活計也要李阿婆去做。老兩口雖說是有些存銀,但是也禁不住這樣坐吃山空,況且,那銀子還是李阿婆想要留給兒子的。
每日李阿婆伺候老周頭吃喝拉撒就要大半日,何況老周頭還要日日吃藥,這要錢就是一筆大開銷。李阿婆一日日勞累下來,整個人也越加疲憊和憔悴,這些老周頭都看在眼裡。
與老伴兒相處了幾十年,兩個老人家之間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愛情的範圍。老周頭不願意再這樣拖累李阿婆,他想着,若是他不在了,李阿婆便會過的好些,也不用這般的累。他忍着痛做了決定。在李阿婆最後一次給他喂湯藥時,老周頭像是訣別一般深深看着老妻,好似要將她的面貌刻印在腦中,保存幾輩子。
然後等李阿婆去廚房洗碗,再回來時,老周頭已經咬舌自盡……
他走時,面目安詳。嘴角還微微的翹起。這一幕落在李阿婆眼裡,簡直猶如晴天霹靂,讓她驚恐的身體每一處都僵硬着,久久回不了神。
等李阿婆顫抖着手指伸到老周頭的鼻子前,觸碰到他冰冷的身體後,她整張臉迅速的煞白。沉默不到一分鐘,李阿婆就趴伏在老周頭的身體上嚎啕大哭起來。
其實老周頭過世也不用忙着什麼,李阿婆與老周頭在林遠縣沒什麼親戚,他們老家在嵩州,而且早年因爲天災也沒剩下幾個族人。後來兩口子輾轉來到林遠縣定居了下來。相熟的也就是周圍的幾戶人家,餘下的便是陳悠家了。
老周頭的“壽衣”李阿婆幾年前就做好了,陶氏來時,幾個鄰居已經給老周頭換上了。等着縣裡棺材鋪將棺材送來,取個日子下了葬,也就了事了。
因着這兩日日子不好,老周頭的屍身要在家中放上兩日,等着第三日擡棺上山。
幾個鄰里,加上陳悠家,輪流着來陪着李阿婆守夜。送老周頭上山這日,唐仲也來送行,村裡不少上年紀的嬤嬤翁翁也來了。
給老周頭在山上塑了墳塋,一行這纔回來,幾家鄰里、唐仲與陳悠家在李阿婆家吃了頓飯,略湊了百來個大錢,老周頭這樁白事就算是辦完了。
鄰里們幫着收拾了院子,安慰了李阿婆兩句,都家去了。
秦長瑞跟着忙了兩日,縣城鋪子也是歇了兩天,他這一出李阿婆家,就朝林遠縣去了。得在今日買些食材,晚間就在鋪子裡將就了,將東西都準備好,明日陶氏陳悠她們直接開門做生意即可。
李阿婆瞧着空蕩蕩的院子,她家的小院比陳悠家的大了一倍不止,光屋子就有五間,老周頭在時,院子裡到處堆的都是砍回來的竹子和編織的竹筐。整個院子瞧起來擁擠無比。那時候,她還經常抱怨,說是老周頭將院子弄成了垃圾堆,可現在這些東西都被移走了,她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難受的慌。
屋子也是冷清的緊,李阿婆頭一沉,眼前一花,身子就軟了下去,若不是陶氏恰巧在她的身邊,李阿婆這結結實實摔下來可是不輕。
陳悠回頭恰看到這幕,嚇了一跳,急忙三兩步跑過來,右手搭上李阿婆的手腕。
過了一會兒,陳悠收回手,輕輕吁了口氣。
“阿悠,李阿婆可有事?”陶氏眉頭皺着問道。
“娘,李阿婆只是這些日子休息少,又忙累,身子虛了,這才暈倒,沒什麼大礙,養兩日就成。”
聽陳悠這麼說,陶氏才放了心,將李阿婆扶到房內牀上躺好。
陳悠讓陶氏先回去,家裡還有阿梅阿杏陳懷敏,怕趙燁磊照看不過來。
陶氏瞅了一眼陳悠,應了一聲,交代了陳悠幾句,快步家去了。
陳悠給李阿婆做了溫補的藥粥,一直守到李阿婆醒來,將藥粥端給她吃了,好說歹說了許多,李阿婆這才勉強朝着陳悠笑了笑。
陳悠瞧李阿婆是想開些了,才放心打招呼離開。
陳悠一走,李阿婆的臉就垮了下來,她雙眼空洞地瞧着虛空,好似是透過空氣在看別的什麼……
若不是陳悠整日階的在勸慰她,她還真是想隨着老頭子一起去了算了,只是兒子到今日也沒有消息,叫她怎麼能放心的下。
李阿婆用袖口抹了把情不自禁就落下的淚珠子,口中喃喃道:“老頭子,你若是在天之靈,就保佑我快些找到咱們的兒子,這樣,即便是我以後見着你了,也能與你說說他變成了什麼樣子。”
這邊陳悠滿懷心事的回了家,說實話,她有些不放心李阿婆,可是家中鋪子也不能不管,陶氏已與她說了尋了陳白氏在鋪子裡幫忙,陳悠趁着這幾日便將鋪子裡賣的藥膳都教與陳白氏,這樣,她也能脫的開身去跟着唐仲出診。
第二日,陳悠、陶氏與陳白氏一大早就去了林遠縣,陳白氏卻是聰明手巧,那些藥膳陳悠只做了一遍,給陳白氏說了要領,基本上陳白氏做了幾次就能上手了,且賣相也好。
陳白氏就這麼學了四五日,大部分已能接手,陳悠便不再每日裡來鋪子,與唐仲學習醫術,然後出門給周圍村莊的村人看病。
每日早上出門時,陳悠都會去李阿婆家裡過一遭,一來是不放心李阿婆,二來李阿婆的眼病復發了。
她那些日子不分晝夜的照看老周頭,又要打理家務,可不就熬壞了,眼病本就難根治。她那時雖是好多了,可並未完全去除,這樣一不注意,可不就復發了。
且比上一次更嚴重,眼前時不時都有些模糊。
陳悠給李阿婆開了方子,叮囑她每日一定要記得煎服,針線活兒定是不能動的,若是閒不下來,就去鄰里家裡聊聊天兒,或者是去田地裡轉轉。
陳悠與唐仲一起離開李阿婆家的時候,唐仲低頭見陳悠臉色不好,整張小臉也板着,便問道:“阿悠在擔心李阿婆?”
陳悠哀嘆一聲點頭,“唐仲叔,李阿婆現在一個人住在這,整日孤零零,我瞧着實在是心疼,她現在眼睛不好,也沒人照料,連個給她做飯的人都沒有。”
唐仲眉峰一攏,“阿悠,你看這樣可好?我那正好也沒人照料,我整日階早出晚歸,回來都冰鍋冷竈的,何不讓李阿婆去我那裡,與我一起住,日後兩個人也有照應,你說是不是?”
陳悠吃驚地看着唐仲,沒想到唐仲會說這樣的話,陳悠有些不敢相信的詢問,“唐仲叔,你說的可是真的?你真願意將阿婆接過去?”
唐仲笑起來,“我可是從來不說假話,聽說李阿婆做的烙餅可好吃了,我這不是也爲了我自己嗎!”
唐仲一句話將陳悠逗的笑起來,陳悠感動地仰頭瞧着唐仲,感激道:“唐仲叔,謝謝你!”
與唐仲這個人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陳悠便漸漸感覺到唐仲其實是個涼薄的性子,否則也不會孤身這麼多年,他又是行醫的,見多了這些生生死死,可以他早已麻木了。這些人在他的眼裡只不過是患着不同病症的病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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