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撥了撥揹簍裡的當歸,腦中一閃,她記得祖父曾經說過,這發黴的草藥也並非是一點用也沒有了,經過正確的方法處理過後,還是可以使用的,不過藥效就大減了。
她清楚的記得有一種裝刷法,將發黴不太嚴重的藥材,經過日曬或烘烤使之乾透後,放入撞籠或麻袋、布袋內來回搖晃。通過互相撞擊摩擦,將黴去掉。
陳悠取了個細密的竹筐,將當歸的倒出來少許,幸而這藥材黴的並不是太嚴重,許是經過處理後,還是可以使用的。即便賣不了原來的價,但也能賺回點損失。
陳悠轉頭對秦長瑞道:“爹,這些當歸便交給我處理吧!”
秦長瑞點頭,若是這些當歸真能救回些少許,那他們也不至於真要血本無歸。
秦長瑞這生意做砸了,這兩日也是焦頭爛額,不知該用什麼法子讓一家人脫離困境,他雖學富五車,可現在他的身份是陳永新,陳永新是一個斗大字都不識一個的白丁,要他表現的太過分,怕是會遭有心人傳言,到時只會釀成大禍。
所以這有關於學問這條路,他現在是萬萬不能涉及,賣字畫寫信也不能做,通過科舉考功名那就更不可能了。
這問題還一時真的將秦長瑞給難住,這兩日秦長瑞連門也未出,想着一家人以後的路該怎麼走。
陳悠將秦長瑞被騙購置回來的這一揹簍當歸處理好,這嘴上說起來簡單,可真要處理這些當歸卻是極爲的麻煩,陳悠足足花了兩日才弄的差不多了。
這日一早,陳悠起牀後便與陶氏商量,去一趟唐仲家中,問問他可有什麼法子將這當歸賣出去。
陶氏應了後,便讓陳悠這一路上小心着些。
到唐仲家中時,他正在院中晾曬着草藥。
陳悠與唐仲打了招呼。唐仲笑着轉過身,“阿悠怎的有空到我這裡來?”
陳悠也不與唐仲繞彎子,將手中的包着當歸的藍布包遞給唐仲,“唐仲叔。你瞧這當歸還能賣幾個錢。”
唐仲從陳悠手中接過當歸,迎着陽光仔細瞧了瞧,又放在鼻尖嗅了嗅,“這當歸可是之前未保存好?”
“發了黴,我這兩日處理了。”陳悠秦長瑞在縣城中被騙的事情告知唐仲。
唐仲一怔,“阿悠,你說的那客商,我瞧見過,當時還想着不知哪個倒黴蛋會上了當,卻未想到是你爹……”說完。唐仲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陳悠朝着唐仲翻了個白眼,“唐仲叔可有法子將這當歸處理了,我家的那些銀子都讓我爹搭進這當歸裡了。”
唐仲又將手中的當歸翻了翻,“這被緊急處理過的當歸也不是不能用了,只不過藥效要差些。若是要出售,怕也只能賣普通當歸一半的價錢。”
陳悠現在哪裡還能指望賣多少錢,只盼着不要賠太多就好了。
“無事,唐仲叔只要有法子將這當歸出售了便好。”
“那行,過幾日我要去一趟華州置辦些開藥鋪的東西,你那這種當歸還有多少,今晚讓你爹一道都送過來。”
陳悠大喜。總算不是血本無歸了!
“不是太多,只有一揹簍的量,這次多謝唐仲叔幫忙。”陳悠感激的朝着唐仲行了一禮。
“阿悠跟我這般客氣作甚,以後多在我藥鋪裡幫些忙便是。”
陳悠心下還不好與唐仲說這件事還未定下來。
只好笑笑矇混過去。陳悠在唐仲家中坐了一會兒,跟着唐仲瞧了他儲存的許多藥材,這剛要走。唐仲家院門外就傳來了焦急的大喊。
陳悠急忙轉過頭,這在大夫家門口大喊還能有什麼事兒,定是有人受傷或是生病發作了。
從院門拐進來的小夥子二十左右的年紀,瞧見唐仲從堂屋出來,急忙跑上去。穿着粗氣道:“唐大夫,唐大夫不好了,您快跟我去一趟!”
“怎的了,你好好說!你總得告訴我誰家的人出事了,出的什麼意外,我也好帶適合的藥箱。”唐仲皺眉安撫道。
陳悠凝眸瞧着眼前這青年漢子,總感覺熟悉的很,動腦子一想,纔回想起來是住在李阿婆家前頭的。李阿婆家的院子與他家只有一牆之隔,兩家人相處融洽,這青年漢子媳婦還經常上李阿婆家裡借蔥掏鹹菜。
所以陳悠也見過幾次。
青年漢子順了順氣,“唐大夫,是我家前頭的周阿公,他摔着了,剛剛被村裡人揹回來,臉色難看的可嚇人了!您快拿上傢伙什去看看吧!”
這青年漢子的話音一落,陳悠前一刻還好奇着,後一刻就像是墜入了冰窟。
老周頭出事了!怎麼會,昨兒她還去李阿婆家中告訴老周頭,他們明兒不去縣集呢,老周頭還笑眯眯的給了她幾個糖餃子。
怎的,今日就出事了?
唐仲一聽是這麼回事,也不敢耽擱,老人身子最是馬虎不得,不像年輕人,一個不注意就落得個癱瘓的下場。
趕忙進去取了藥箱,尋了處理摔傷的常用藥物和工具,連身上的圍裙都來不及取下,就對那青年漢子道:“愣着幹啥,快些帶路!”
青年漢子反應過來,急忙邁開雙腿,“唐大夫,這邊走。”
唐仲走到院門口這纔想起陳悠還在院中,忙回過頭道:“阿悠,你快家去,我去瞧急診。”
陳悠被唐仲這一吼,醒悟過來,忙着跟上去,老周頭不知摔的什麼情況,若是太過嚴重,有她在也許能幫上些什麼忙,這麼一想,陳悠快步追上去。
“唐仲叔,我與你一道去!”
唐仲見她追上來,想到陳悠總有新奇的點子,指不定也能幫上忙,便點頭同意。
“阿悠,我先去了,你快些跟上。”唐仲道。
陳悠朝着他招招手,讓他先去,不必擔心她。
兩個大男人腿長,跑的也快,不一會兒陳悠便追不上了,等到陳悠到李阿婆家門口的時候。
李阿婆家門口已經圍了好些人,不時就有聲音充斥到陳悠的耳中。
“這到底是怎生回事?老周頭今兒早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成這樣了。”
“也是老天不長眼,我聽我家當家的說,老周頭去趕縣集,今日天光不好,我們這路你不是不知道,就算兩條腿走的,也得看好了腳下,這老周頭可不是沒看清,騾車趕歪了,翻進了旁邊的水田裡。若不是今日趕集,人多,發現的早,指不定現在還躺田裡呢!”
……
陳悠聽的心驚膽戰,老周頭從騾車上摔下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剝開人羣,陳悠急匆匆地鑽了進去,瞧見院裡大山哥與大山嫂子也在。唐仲已經進屋診治了。
大山嫂子眼尖,一眼瞥見陳悠,忙拉住她,“阿悠,你怎跑這來了?”
陳悠此時沒心情與大山嫂子說話,她要進去看老周頭如何了,“大山嫂子,我來瞧阿公。”
“哎!這時候別進去,唐大夫剛交代的,方纔一羣人被攆了出來。”
陳悠心急的朝裡張望,也知道這時候大山嫂子怕是不會讓她進去了。
“大山嫂子,李阿婆和周阿公平日裡照顧我許多,我心下忐忑的厲害,你們可知阿公現在的情況?”陳悠進不去,只能暫且先向大山嫂子打聽情況。
大山嫂子想到李阿婆和老周頭膝下無子,而老陳頭家中的又子孫多,李阿婆老夫妻兩疼愛陳悠或許並不假,而且眼前這丫頭的表情也是出自真心。
大山嫂子嘆了口氣,“今兒一早我與你大山哥準備去縣集置辦些農具回來,因着要買的東西,所以走的比平常早,天還灰濛濛呢,這幾日又有霧,走到半路就見前頭路被攔住了,這才發現老周頭躺在田裡暈了過去,我與你大山哥險些被嚇掉了魂。回過神這才急忙將他老人家送回了村。又急忙請人叫了唐大夫過來。”
陳悠一聽,心裡涼了半截,從大山嫂子口中話得知,老周頭的情況並不像是多好。
大山嫂子見陳悠臉上難看,急忙安慰道:“阿悠,有唐大夫在,老周頭一定會沒事的,你便放心吧!”
陳悠現在是一個表情也扯不出來,她轉過身只聽到院外村人在“嘰嘰喳喳”說着話,具體他們說什麼了,陳悠卻是什麼也聽不進來。她的眼神直直盯着李阿婆家中東屋,那是老兩口的臥房。
良久,李阿婆被人從裡頭攙扶出來,陳悠瞧見李阿婆憔悴的容顏,兩鬢的白髮好似更多了,她急忙的跑過去。
來到李阿婆身邊時喚了她一聲。
李阿婆此時神情怔忪,表情緊繃,轉頭看到陳悠的滿是擔憂的小臉,一直壓抑隱埋的情緒好像瞬間找到了可以放心發泄的地方,她一把抱住陳悠,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是滑落了下來。
“阿悠,你阿公怕是活不成了!他今晨還與我說話,一轉眼就閉着眼躺在那裡,這叫我怎麼敢相信!”扶着李阿婆的兩個婦人急忙搬來凳子讓她坐在上面。
陳悠被李阿婆抱在懷中,李阿婆一哭,她也忍不住的就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