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繡繡羞愧難當,悔恨不已。她看向張小凡的眼神,也是明顯發生了變化,親暱中透着尊敬和信任。這是看家中至親長輩,纔會有的眼神。
“妹子,這位是咱們平縣的縣尊大佬爺,有什麼冤屈,可求他爲你做主。”張小凡對管繡繡說道。
張小凡雖然已經知道了這些人的罪行,但是由苦主說出來,更具公信力。
另外,儘管他與楊縣令相交莫逆,關係極鐵,但是該尊重的地方,必須尊重對方。
如果由張小凡直接出手處理這些人,那就顯得專橫跋扈,目中無人了。
“求縣尊大佬爺替民女做主!”管繡繡砰然跪地,聲淚俱下,痛訴宗族這些人的惡行。
這些人不但想要侵佔管飛的撫卹金,更是歹毒的要把管繡繡強行婚配給一個有錢的老頭當小妾。說得好聽,是爲她找個好婆家,其實就是把她賣掉賺一大筆錢。
還有這套房子,他們也要佔爲己有。
完全就是吃人不吐骨頭。
聽完管繡繡的陳述,楊縣令的臉上早已經佈滿怒容。
這比吃絕戶還要更惡毒,更滅絕人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爾等卻對英雄遺孀肆意欺凌,霸佔她的家產不說,更要把她賣給一個足以當她爺爺的老人爲妾,你們簡直喪盡天良!把這些人給本官押回縣衙門公審,定當從重發落。”
楊縣令一聲令下,陳虎等人早就等着這句話了。
他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撲出,把管氏宗族的這些狗東西,全部拿下。
那個雙腿被斬斷的傢伙,早就昏死過去。
可沒人疼惜他,直接像死狗一樣拖走。
等待他們的,將是王法的嚴懲。
張小凡繼續留在這裡,替管飛操辦喪事。管繡繡對他,言聽計從。
……
第二天出殯,管繡繡端着靈牌,由王媛媛在身邊攙扶照顧。張小凡親自扶櫺,送葬的隊伍足有兩百多人。風風光光的把管飛厚葬,入土爲安。
墳墓前,張小凡給管飛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直起腰,示意管繡繡過來。
他握着管繡繡的手,一臉莊重的對墳墓內的亡靈道“管飛,你若在天有靈,安息吧!殺你的仇人,我已經將其斬殺。你妹妹,以後就是我的親妹妹,我會照顧她一生。”
做到這個份上,張小凡也算是對管飛有了一個交代。
身後的方敬、陳虎等人,看向張小凡的目光,盡皆透着敬重。能夠追隨一位這樣的主公,即便一輩子不能出頭,他們也是心甘情願。
“哥……你安息吧!每年祭日,我會來祭拜掃墓,看望你……”管繡繡說完,伏在墳墓前痛哭。
待得處理完管飛的喪事,已經是午後了。
管飛家裡的靈堂早就撤了個乾淨,管飛的衣服等物,也基本上全部燒成了灰燼。
這是一種風俗。
一方面留着死人的衣服等物,容易睹物思人,令親人再次悲傷。另一方面,死人的物品,也被認爲不吉利。
管飛的家中,已經只剩下張小凡等人,前來悼念送葬的親朋好友,街坊鄰居,全都回去了。
如果張小凡他們一走,這個破舊的家,將會顯得更加冷清。
“妹子,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張小凡直接開口問道。
他明天就準備啓程前往郡城,在臨走前,想要把她安排好。
管繡繡的雙眼紅腫,嘴脣乾裂,看着讓人很是心疼。
“我……我想繼續到書院讀書修煉,將來想要成爲像我哥一樣的強者……”沒想到她還挺有理想。
“可以!所有的費用由我承擔,你只管在書院內專心修煉!還有,如果你一個人住在這裡,覺得冷清的話,可以住到我家。我爹孃都是很好說話的人,他們很早就想要一個女兒了,只要你願意,可以讓我爹孃收你爲義女!”
張小凡充份尊重她的意見。
管繡繡似乎有些意動,又有些顧忌和羞赧。
“繡繡,不如這樣好了。你可以先搬過去住兩天,試着與我公公婆婆他們相處一下,如果覺得滿意,再讓他們收你爲義女。怎麼樣?”
還是王媛媛懂女孩子的心思。
“憑姐姐做主!”管繡繡點頭同意。
把管繡繡安排好了,張小凡也是微鬆一口氣。
讓她撿了一些穿的衣物,然後由王媛媛帶着她一起去張小凡家裡。
張小凡則是帶着陳虎、李路等人回縣衙門。
他剛進縣衙門,守門的官差就恭敬的對他道“張大人,縣尊讓您到了縣衙門後,立刻去後衙見他。”
“好!”
張小凡點頭答應。
到得後衙,並沒有見到宋主簿與楊縣令。一問之下才知道楊縣令與宋主簿正在後衙的涼亭內對弈下棋。
平日裡的楊縣令,公務繁忙,從未見他下過棋。
今日得閒與宋主簿下棋,這可是頭一次。
一路穿過畫廊,果然看到涼亭內,宋主簿與楊縣令坐在石桌前對弈。
“喲,小凡來啦!坐!”
楊縣令擡頭看了張小凡一眼,笑着招呼道。
“將軍!”宋主簿飛了一馬。
張小凡掃了一眼棋局。只見宋主簿形勢大好,有着多枚棋子過境,直逼敵方主帥。
“反將!”楊縣令提炮反將一軍。這回輪到宋主簿自救了。接下來,楊縣令連連將軍,以雷霆之勢,將宋主簿擊敗。
宋主簿落敗後,長長一嘆,站起身躬身一拜。
“縣尊的連環殺招,雄風依舊,宋某甘拜下風。”他起身認輸之後,又笑着對張小凡道“張簪嫋來得正是時候,縣尊一直誇你智計過人,說你的棋藝也必定厲害,早就想要與你對弈一局了。我還有一些公文未處理完,失陪!”
宋主簿拱拱手,徑直離去。
張小凡自然不相信他真有緊急公文要處理。肯定是故意留下私人空間給楊縣令與張小凡兩人。
這個宋主簿,非常精明,什麼時候該留,什麼時候該走,把握得恰到好處。
“小凡,別愣着呀,趕緊坐下殺一局!”楊縣令一副棋癮上頭的樣子,招呼張小凡落座。
“我的棋藝也就三流水平,哪敢與鐵哥過招,自取其辱的事,我可不幹。”張小凡落了座,連連推脫。
他現在哪有心思下棋啊。
明天就準備離開平縣,還有着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安排呢。
“你看看,又開始自輕了吧!不就是拿掉了你的隊正位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楊縣令估計早就想要開導他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我沒有在乎那個隊正位子……”說這話時,多少有些昧心。怎麼可能一點都不在乎呢。
人都是這樣,爬上去了,驟然落下來,就會有心理落差。
掌控着縣尉營的時候,一呼百應,走到哪都是威風八面。現在撤了職,多少會感到失落。
“言不由心!”楊縣令奚落了他一句,又道“當初是我引你進入官場,你又叫我一聲鐵哥,現在你受了打壓,我這個當哥的怎會置之不理?等着吧,不出三天,上面就會有公文下來。搶你位子的石科,能不能有命在,還兩說着。”
楊縣令的目中透出一絲悸人寒芒。
張小凡是他的兄弟,現在張小凡被人欺負了,這個當哥哥的,自然要爲弟弟出頭。
楊縣令直接與陸通判叫板,還差着好幾級。
但是在平縣這一畝三分地上,實力恢復以後的楊縣令,絕對有能力把縣丞、縣尉壓得死死的。翻雲覆雨,不在話下。
當時在管飛家裡,石科在張小凡面前囂張,恰好楊縣令趕到。派石科去剿滅叛軍,張小凡還以爲就只是走個過場,楊縣令幫他出一口中氣。
現在看來,楊縣令並非臨時起意啊。
“鐵哥派了石科去剿滅叛軍,石科又不傻,肯定不會真個與周家叛軍血拼吧?”張小凡問道。
“那可由不得他!敢偷奸耍滑,泉百戶手裡的鞭子會抽他的屁股。”
楊縣令語氣淡淡,透着自信。
“泉百戶知道石科是陸通判派下來的人,怎麼可能幫咱們對付石科?”張小凡與泉百戶打過一次交道,那人可不是沒腦子的莽夫。
“你也未免太小看了泉百戶的膽子。當年我剛到平縣上任不久,可是與泉百戶直接殺入胡國領地,而且深處兩百多裡。區區一個陸通判,還嚇不住他。再說了,他讓石科幫着剿滅叛軍,這是正當理由。拿到哪裡都能說得過去。陸通判敢因爲此事找他麻煩,不出三天就會丟官坐牢,甚至有可能被當成叛軍的同謀。”
楊縣令的臉上露出狠辣表情。
這也讓張小凡感受到了大佬間博弈的兇險,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殺人於無形。
楊縣令明明只是七品官員,卻能輕易謀算一位五品高官。
智謀,在官場上比武力管用多了。
聽楊縣令這話的意思,泉百戶與他私交極深,肯定會幫這個忙。
看來,石科這回要倒大黴了。
借周家叛軍之手來對付石科,這是一招十分高明的妙棋。
以縣尉營的實力,想要剿滅周家叛軍,幾乎不可能。打輸了,要麼被叛軍殺死,要麼逃回來後,揹負一個領軍不力的罪名,同樣不會有好下場。
怪不得石科當時的臉色,那麼難看。
“小凡,石科的事情不必再管,等着看他完蛋就行了。說說你的事情,縣尉與百戶軍銜,你選哪個?”楊縣令一副篤定的語氣問道。
無論哪一個,都不是他這個小小縣令能夠決定得了吧?
張小凡認真的想了一下,最終道“如果讓我二選一的話,我會選百戶軍銜。我準備明天就前往郡城元武學院,要是當了縣尉,怕是抽不開身。倒不如擁有一個軍銜在身,以後修煉有成,隨時可以入軍隊當百戶。”
論前途,百戶的晉升空間肯定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