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巨大的山洞,四周的石壁上,廖廖數盞鳥獸吞口的青銅油燈跳動着慘白的磷火。慘淡的光線非但沒有讓山洞明亮多少,反而使之顯得更加幽暗,而且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這是一個起碼可以容納上百人的巨大石洞,當中的一塊黑色巨石上面盤坐着一個黑衣人。黑衣人長髮披肩,一動不動,如果不注意看的話,很容易讓人以爲那只是一具沒有生命的雕塑。
在石洞的四周,站立着四個異常高大的牛頭人,這些牛頭人和德萊克的牛頭人戰士相比有着細微的差別。他們不但面相猙獰,身形還要略微高大一些,在額上的兩根長角中間還有着一根寸許長的短角。
這四個牛頭人上身赤**,胸腹之間的肌肉盤虯猶如鐵塊一般,在他們**的體表之上,無數彎彎曲曲的線條構成了玄奧異常魔法符號。這些魔法符號象是用鮮血繪成,即便在幽暗的山洞中,也散發着一絲絲血光,看起來妖異無比。
這四個牛頭人眼神空洞,了無生機,和中間巨石上面的黑衣人全無二致,仿似恆古以來就留存在這裡的雕塑一般,沒有任何的生命氣息。
忽然,中間巨石之上盤坐的黑衣人似乎被什麼觸動了,仿似是從沉睡甦醒過來。黑衣人的雙目緩緩地張開,瞬那間,猶如有兩道流光從他的目中溢出,幽暗明滅的空間一下子因此明亮了不少。
“阿普利亞死了?”
黑衣人帶點驚異的喃喃自語,從巨石上面站了起來。他的一雙眼眸赫然分成兩色,一邊是火紅色的眼眸,另一邊卻是銀白色。兩隻眼眸流光溢彩,猶如五彩琉璃,似乎裝載着整個世界最亮麗的色彩。
“統率着四萬猱狁戰士的披甲者大首領居然也會戰死?巫女族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強大了?是精靈?還是巨龍族在幫助他們?”
黑衣人慢慢地踱向洞口,一絲妖異的笑容漸漸的從他的臉上現出。
“無論是誰在幫助你們,只要我想得到的東西,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我說過了,我歸來的時候,我要整個巫女族侍奉於我。既然阿普利亞死了,看來找茵特勒人也沒有什麼用,那麼還是我自已來吧!”
他掃視了洞壁四周的四個牛頭人,喃喃道:“可惜,現在我的靈魂之力不足以再驅動你們。阿德斯的靈魂實在太強大了,瀕死一擊不但讓我實力倒退了數個階層,也讓我的靈魂之力受損嚴重,否則,哼!不過也沒有關係,不會再有第二個阿德斯出現的,就算只是現在的實力,也足以讓整個巫女族都在我的面前再度顫抖。”
黑衣人自言自語着,臉上的笑容越發妖異了。隨着他的腳步走近,洞口緊閉的兩扇巨大石門在他的面前轟然跌落,黑衣人的腳步沒有停歇,直接走出了大門之外。
四周頓時風雲涌動,風聲呼嘯。
這個石洞居然是在半山峭壁之上,洞口之下,便是萬丈深淵。站在門口邊往下看,眼中所見,全是繚繞的濃雲薄霧。
黑衣人沒有任何猶豫,縱身一躍,整個人直直的沒入了半空繚繞的雲霧之中。
一支風塵僕僕的隊伍行進在路上。
這是一次近百人的隊伍,除了領頭一個身着布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其他的全部手執各式兵器。這支隊伍的成份有些複雜,除了十幾個身着鐵甲的人類劍士,其他的全是衣着簡陋,面容兇惡的其他種族。
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叫做佩裡朗,是行走在德克多和黑土荒原之間有名的捐客之一。所謂捐客,就是介乎行商與中介商之間的一種人,他們不象專業的行商,比如說威爾森那樣有專門的商隊和龐大的武裝勢力,卻又比那些只在買賣雙方之間牽線搭橋的中介商更有實力。象這樣的捐客在德克多並不少,佩裡朗則是其中的佼佼者。
貨物捐客沒有行商那樣的經濟實力,他們賺取利潤憑藉的就是他們的人脈。捐客一般和各個勢力的關係都比較熟絡,行走在各個部族之間,互通有無,然後從中賺取屬於自已的那部分利潤。
看着前面長長的沙礫道路,佩裡郎下意識摸了摸指頭上的空間戒指,他的兩隻手上總共戴了六隻七度金戒子,雖然都是廉價的低檔貨,不過對他這樣身份的捐客,足敷使用了。
他也算是有一點點修爲的魔法師,不過也只是最低層次的魔法學徒而已,身上那一點微弱的魔法修爲,只足夠讓他打開空間戒指之用。
“明天晚上就該到巫女城啦!這一次該賺得比上次更多吧!”佩裡郎眯起了眼睛盤算着。他的戒子裡裝的全是從半羊人部落裡賒來的上等羊毛。整個巫女丘原,只有巫女城的豬玀人懂得用羊毛製作織物。半羊人沒有經商意識,豬玀人又沒有出門行商的膽量,這才讓象他這樣行走四方的捐客能夠混碗飯吃。
唉,什麼時候才賺到足夠的本錢,也組織一支象樣的商隊呢?佩裡朗看着前後左右亂糟糟的隊伍。心裡好一陣唏噓。
“佩裡朗老爺,前面那座最高的山就是巫山了嗎?”
一個聲音把佩裡朗從遐思中喚醒過來。他轉頭一看,連忙賠笑道:“不是的,還遠着呢!塔裡武士,您太客氣了,叫我佩裡朗就好。叫我老爺,我可不敢當啊!”開玩笑,塔裡雖然只是一箇中級的武士,在人類社會中算不上是什麼高手。可是自已是什麼身份?放在人類社會,他連一個小行商的實力也比不上啊!
“您太客氣了。”名叫塔裡的中年武士笑了笑,接着問道:“聽說巫女族裡只有女性,這是真的嗎?”
“當然啊!”佩裡朗說着,心裡一下子恍然,眼底裡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譏笑。還以爲他們真的是遊歷的劍士,原來他們的動機並不純啊!
“聽說巫女城非常繁榮,而且是一座不設防的城市,這是真的嗎?”旁邊的一個劍士插口問道。
“說是不設防,那只是一種比喻。巫女城就象人類的城市一樣,同樣有自已的守衛部隊的。只是巫女族非常愛好和平,而且和強大的高山巨人族交好,所以一般沒有那個種族敢於侵範她們。久而久之,大家都把巫女城當成一座不設防的城市了。”
塔裡道:“佩裡朗老爺,我們人類在德克多一直被狼人統治着,您說到了巫女城,會不會被巫女族歧視呢?”
“當然不會啦!”佩裡朗笑道:“巫女族可是一非常愛好和平的種族,而且她們種族繁衍後代的方式非常特別,所以她們對任何種族都不會歧視的。”
旁邊一個劍士兩眼放光地問道:“繁衍後代的方式非常特別,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劍士故作不解的表情太假了,佩裡朗眼裡閃過一絲好笑,說道:“巫女族只有女性,所以她們繁衍後代,必定要和其他種族通婚,這種方式不是很特別嗎?”
“原來如此。”那個劍士“恍然大悟”,接着又奇道:“不知巫女族一般都和哪些種族通婚呢!”
“這可說不準啊!”佩裡朗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任何種族都有可能,說不定你一到巫女城,剛好被某個巫女一見鍾情,那就是一段姻緣呢!”
“呵呵,佩裡朗老爺真會說笑啊!哪有這樣的事。”那個劍士乾笑着,不過臉上那種熱切盼望再怎麼作態都掩飾不住。
佩裡朗也覺得自已笑的有點過份了,忙乾咳了兩聲,收起了笑容,接着道:“不過巫女的動情期只有三天,三天之後,巫女曾經無比傾心的人就會被她視同路人。無論對方願不願意,這段姻緣都從此完結了,對於那些備受巫女青睞的幸運兒,這也算是一個不幸的結局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嘛!”塔裡很灑脫地道:“不是有吟遊詩人說嗎?‘只要曾經擁有,不需要天長地久’,就算一生一世,也要對方願意嘛!巫女族既然有這樣的習俗,大家好聚好散,留一些回憶也是很好嘛。”
這貨一看就是一個偷腥的貓兒,說得跟什麼似的。佩裡朗暗暗在心裡鄙夷了一把,才接着道:“那也未必啊!還是有人想不通的。你們聽說過‘火眼銀瞳’維克托嗎?”
“火眼銀瞳?”塔裡和其他劍士齊刷刷地搖頭道:“沒聽說過,他是什麼人?”
“難怪你們沒有聽說過啊!人類中真正的強者,總是喜歡躲藏在世俗的目光背後的。”說是這麼說,佩裡朗還是對眼前這羣明顯是想着去撞桃花運的傢伙又看低了一個檔次。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大約在兩百年前,維克托四處遊歷,後來在巫女城和一位巫女一見鍾情,雙方結成了夫妻。可是三天之後,這位巫女不再動情,被拋棄了的維克托卻不幹了。他非要那個巫女跟他遠走高飛,結果和巫女整個部族發生衝突,直到巫女族出動強大的巫靈守護者。”
“唉,真是過份啊!被女人拋棄了,居然還。。。”塔裡不由慨然長嘆:“這個維克托,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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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佩裡朗愕然地看着他。這傢伙。。。
“咳!”塔裡面上一紅,乾巴巴地道:“我是說。。。這個維克托還真是至情中人,應該好聚好散,給自已留點美好的回憶嘛!嘿嘿。。。”
“那是那是。”佩裡朗陪着乾笑了兩聲,接着道:“直到驚動了強大的巫靈守護者,還是不能趕跑維克托。最後動靜鬧得太大,剛好路過此地的七階巨龍阿德里修斯看不過眼,和維克托在巫女城中進行了一場決鬥,纔將維克托擊退,這件事纔算完結。”
“七、七階巨龍?”塔裡和一衆劍士的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這、這個維克托是什麼來頭啊?居然有膽量和七階巨龍決鬥?”
“一個聖域強者,他的眼眸分爲兩色,所以被稱爲‘火眼銀瞳’。據說他的眼睛非常特別,可以讓人的靈魂墮入罪惡的深淵。”佩裡朗道:“經這一戰,他的威名在黑土荒原無人不知,人類的一些典籍中應該也有記載,你們估計是沒有留意,不然應該也會知道的。”
“那是那是。”塔裡和一衆劍士乾巴巴地笑道。他們當然是“沒有留意”,他們又不是高級魔法師,那裡會去翻看什麼典藉?再說了,就算他們有這個心思,那些語意艱深的魔法典藉或傳記,也不是象他們這種級別劍士看得懂的。
“嘶——”
就在這個時候,走在隊伍前面的幾個半羊人**的戰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幾個半羊人停了下來。前隊驟然的停頓讓整支隊伍產生了小小的騷亂。
“發生了什麼事?”佩裡朗和塔裡等劍士拔着馬擠到前頭,只見先前的幾個半羊人已經策動了坐騎向前路衝去,透過他們跑動的身影,隱約的似乎看路中間站着一個身着黑衣的人。
“有一個人站在路中間攔路,驚動了我們的坐騎,半羊人已經走過去察看了。”一個長着一個牛頭,身材卻象侏儒的傢伙低聲向佩裡朗彙報。他們叫做蝸牛人,雖然屬於牛頭人的一個分支,卻不是什麼強力的種族。
“哦!”佩裡朗放下了心。在巫女丘原,最怕是碰到大羣半商半匪的本地“商隊”,象這種落單一個人,一般都是出外修行的遊歷者,這樣的人是不會對象他這樣的商隊感興趣的。就算有那麼一兩個不長眼的,眼看着有半羊人這樣本地的強力種族護送,自然也會很識趣的閃人。
佩裡朗剛這樣想着,便看到遠處的那位人影隨手一揮,就象是做出一個趕蒼蠅的動作。那幾個才跑到他身前的半羊人頓時真的就象幾隻蒼蠅似的飛了出去。
佩裡朗大張着嘴巴,視線跟隨着那幾個牛高馬大的半羊人在空中飛行的軌跡,眼看着他們越飛越遠,漸漸在視線中變得如蒼蠅大小,隨後遠遠的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這才渾身一哆嗦,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整支隊伍的人全部給鎮住了,無論哪個種族的人,此刻全部恐懼地看着這個漸漸走近的人影。這是一個長髮披肩,身材挺拔的男人,線條英朗的臉容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年齡,但是略顯花白的頭髮讓人明白到,眼前這個人或許可以稱之爲一個老人。
“你。。。閣、閣下是什麼人?”佩裡朗強抑着牙關打戰的衝動,結結巴巴地表明身份道:“我、我們只、只是一支商隊,我們對任何人都沒有敵意。”
難怪佩裡朗膽戰心驚,巫女丘原的原先種族雖然天性兇悍好鬥,但是一個照面,話都不多說一句就出手殺人的還沒聽說過。佩裡朗在巫女丘原行走多年,這種出手狠辣的兇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的名字,你還不配知道。”
黑衣人和謁地笑了笑,一雙眼眸中忽然異彩大盛,恍似兩道流光從他的眼中奪眶而出,一下子將整支隊伍都籠罩在內。
佩裡朗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響,似乎剎那之間,自已所有的思想及記憶已被對方吞噬,眼中所見,全是黑暗和虛幻,感覺到身心如鉛石般向無盡的黑暗中飛墮而下,他的意識,也在瞬間煙消雲散。。。
“佩裡朗?一個商人?真是個不錯的身份。”
黑衣人滿意地笑了笑,隨手一揮,目瞪口呆地端坐馬上的佩裡朗頓時也象蒼蠅般飛起,片刻之後,遠處才傳來了一聲重物墮地的聲音。
黑衣人輕輕一躍,穩穩的落到空無一人的馬背上,他眼中的流光,也隨之漸漸地消失。
同樣目瞪口呆着的塔裡等劍士直到這時才象從夢中甦醒般的恢復了意識。塔裡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端坐馬上的黑衣人,奇道:“佩裡朗老爺,剛纔那個黑衣人呢?”
“黑衣人嗎?往那邊去了。”黑衣人隨意地指了指佩裡朗摔飛出去的方向,淡淡地道:“一個無關要緊的人罷了。走吧!”說着兩腿輕輕一夾,策動**的馬向前走去。
塔裡看了看黑衣人,又轉頭看了看黑衣人所指的方向。他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卻說不出什麼地方不對勁。
奇怪地摸了摸腦殼,塔裡也策動坐騎,跟着前面的“佩裡朗”而去。
無論是塔裡,還是其他的劍士或是半羊人,他們完全沒有發現,整支隊伍的行程似乎在忽然間快了許多。同樣的步伐,同樣的行進速度,但是他們所經過的距離,卻似乎比先前多了許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