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並不寧靜的夜晚過去了。
整整一夜,薩里那斯不停地召喚着骨靈戰士,守城的狼騎也盡忠職守地陪了這個不需要睡覺的小骨靈一個晚上,整個晚上,阿克多的城牆之下不斷地傳出擂木落下的轟然巨響聲。等到天『色』大亮,蕭秋再次在城外擺下桌具,悠哉遊哉地喝起早茶時候,阿克多的城牆的一角,白花花的碎骨竟然堆起了近尺高。
“薩里那斯,累不累?”蕭秋抿了一口綠茗,笑眯眯地問道。
“噢,讚美您,我的主人!薩里那斯一點都不累。”蕭秋的關心引起了受寵若驚的小骨靈的一陣感激的尖叫。隨後薩里那斯挺直了胸膛,更賣力地嚎了起來:“以偉大尼古拉•;阿佩特爾的名義,復活吧!骨靈戰士——”
他的確不覺得累,每次只是召喚十幾個骨靈戰士,藉助蕭秋的力量,他的魔力損耗並不大。
可是另一邊的大酋長等地精就有點不同了,幾十個地精的大嗓門已經喊得有點沙啞了。一聽之下,差點兒讓蕭秋以爲幾十口破沙鍋在『亂』敲。
“邪勒!不用罵了,歇歇吧!”蕭秋遠遠地對大酋長叫道。整整一夜,薩里那斯召喚的骨靈戰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阿克多的那一段城牆的根部,相當已被犁了幾百次。蕭秋估計着,應該不用多久,那一段城牆便會因爲自重而傾斜了。大酋長是否能夠引開對方的注意力,已經不是很重要了。
“嗷~~”大酋長轉頭咆哮一聲,又扭過頭去大罵起來。
蕭秋無奈地搖了搖頭。大酋長昨天一直罵到下半夜,直到對罵的狼人偃旗息鼓了,他纔去小睡片刻,今早天才矇矇亮就跑來罵街。想不到這個沒腦子的傢伙對自已如些忠心耿耿,蕭秋剛纔心裡還好一陣感動。現在纔算明白了,大酋長並不是特別聽他這位主人的話,這傢伙原來是愛上了這一味。
桑德姆帶着一大隊親兵護衛和阿約羅等頭領,前呼後擁地走上了城頭。
一上到城頭,阿約羅立即拉過一個守城的狼騎,問道:“昨天晚上,人類部隊有什麼舉動?”
“只有那個骨靈法師不停地召喚骨靈戰士。”那個狼騎指着遠處的薩里那斯,說道:“其他的人類部隊沒有任何動靜。”
桑德姆凝神聽了聽城下大酋長的嚎叫聲,忍不住惱怒地低聲罵了一句:“這些卑鄙無恥的人類!”難怪他惱火,大酋長嚎了大半夜,罵功大進,現在已經開始問候狼人們的家人了。
阿約羅湊到城牆根處,十幾個骨靈戰士剛好從土裡爬出了出來。
“等等。”阿約羅伸手止住了兩個擡着擂木往城下扔的狼騎,俯下了身,仔細地觀察着那些骨靈戰士的動作。
十幾個骨靈戰士對高懸頭上的擂木毫無所覺,舉起手中的刀劍,對着城牆一陣『亂』敲。只聽到叮噹聲的金石交擊聲不斷響起,阿約羅觀察了好一會,堅固的城牆卻只是產生了幾道細微到幾乎不可見的刻痕。
阿約羅一揮手,兩個狼騎將擂木推下,把十幾個骨靈砸成了一堆碎骨。阿約羅『摸』着下巴,喃喃地道:“真是奇怪,這些骨頭對城牆完全沒有損害,爲什麼那個骨靈魔法師還是不停地召喚呢?”
桑德姆覺得阿約羅這是故作高深,顯示自已與衆不同。難道他不知道這種機會應該留給他這個大首領嗎?他斜了一眼阿約羅,不悅地道:“這有什麼奇怪的?這些人類不過是故意用這種方式『騷』撓我們,以讓我們疑神疑鬼罷了。”
阿約羅皺着眉頭,他隱約地覺得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卻一時想不起問題出在哪裡。沉『吟』了一下,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大首領,您看,我們是不是讓戰士們嚴密戒備,隨時準備和人類戰鬥?我覺得他們的用意一定不會這樣簡單……”
桑德姆眯起眼睛盯着阿約羅,過了一會,臉上現出了一絲陰笑,道:“阿約羅,你說得不錯,我也覺得有點問題,只是戒備是不夠的。這樣吧,你率領一支部隊出城攻擊他們,試探試探他們的反應。”
“這……”阿約羅一下子蔫了,低聲道:“大首領,我們的戰士再也經受不起損失了,我看,不如……”
“沒關係。”桑德姆根本不給阿約羅推辭的機會,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們不是有許多矮人奴隸嗎?把他們武裝起來,你就有了一支部隊,這樣我們的戰士就不會遭受損失了。”
阿約羅整張臉都白了,他愣愣地看着桑德姆,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驅趕着那些沒有鬥志的矮人奴隸去衝擊強大的人類部隊,那不是讓他去送死嗎?
“阿約羅。”桑德姆不懷好意地看着他,冷笑道:“你不需要和他們決戰,你只要去『騷』擾他們,打『亂』他們的部署就行了。你現在是阿克多最強的勇士,難道你不敢去嗎?”
阿約羅發白的臉『色』飛快地變得鐵青,他終於明白了,桑德姆確實是要他去送死。看了看桑德姆身後緊握着刀柄的親衛,又看了看暗暗戒備着的桑德姆,阿約羅咬了咬牙,大聲道:“巴迪里亞的勇士,就算是戰死,也不會畏縮的。大首領,我願意率領矮人奴隸,出城攻擊那些無恥的人類。”
他知道自已已經沒有選擇了。只要他流『露』出一絲不想去的意思,這位大首領立即就會下令翦除他。在這種情形下,沒有誰會覺得處死一位抗命避戰的懦夫會有什麼不對。
“這就對了。”桑德姆的面容緩了下來,假惺惺地道:“阿約羅頭領,你放心,我會讓其他的部隊嚴密戒備,隨時準備接應你的。你只需『騷』擾一下那些人類,讓他們見識巴迪里亞勇士的勇氣,就可以退回來了。”
“是!”阿約羅恨恨地垂下頭,躬身行禮,帶着幾個貼身衛士,走下了城牆。
三百年前,精靈族的大軍征服了德克多原住民黑暗矮人的部落,然後將他們驅逐到阿克多,建造阿克多城堡。隨後,這些暗黑矮人成爲巴迪里亞人的奴隸,被關押在阿克多。從此,這些擅於鑄造之術的暗黑矮人成爲了巴迪里亞狼人免費的鑄造師,在狼人的皮鞭之下,日夜不息地給他們打製兵器鎧甲,以及其他的鐵器製品。
經過了精靈族大軍的血腥殺戮與巴迪里亞狼人數百年殘暴的奴役,原先有數萬之衆的暗黑矮人一族已瀕於滅絕的邊緣。現在的阿克多,大約只有五千左右的矮人,剔除了一些老弱病殘,足夠組成一支兩千人的軍隊。
沒有多長的時間,阿約羅率着一支狼騎的百人隊,將大約兩千多人的壯年矮人趕到了城門處的校兵場。
這些矮人身高與多瑙荒原的『穴』居類似,大約只有一米左右,可是比『穴』居人要強壯得多了。他們塌鼻闊嘴,相貌粗獷,四肢粗短,透過破破爛爛的麻質衣服,可以看到他們身上肌肉如鐵塊般一團團地鼓起。最爲顯眼的,是他們每個人的手足之上都帶着粗大異常的鐵質鐐銬。兩千多人走在路上,沉重的鐐銬拖在石質地面上鏗鏘作響,竟然象一支人數衆多的重裝步兵走過似的。
矮人一族是整個夜風大陸除巨人族外最爲強橫的種族,他們天賦異稟,力大無窮。一個赤手空拳的矮人,完全可以對付兩三個全副武裝的普通狼騎兵。三百年前,要不是有着恐怖的嗜血獸部隊,那怕是『射』技驚人的精靈大軍,也絕對無法將矮人一族徹底征服。
儘管巴迪里亞人完全控制着阿克多,卻從來不敢對這些身如侏儒的凶神掉以輕心,除了給壯年的矮人帶上堅固的鐐銬,還將矮人的老幼『婦』孺分開關押,挾作人質。普通的矮人一有異動,那些被嚴密看押着的矮人人質便會遭到殘酷的報復。幾百年來,正是這種殘酷的政策,讓矮人一族的人口日漸凋零。
兩千多矮人默默地接過狼騎兵遞過的兵器,用仇恨的眼光惡狠狠地盯着站在校兵場高臺之上的阿約羅。後者臉上仇恨的表情並不比他們遜『色』多少,當然他們不會知道。這位臉『色』陰沉的狼人頭領,仇恨的對象並不是他們,而是那位新登上了大首領寶座的狼人同族。
阿約羅漠然地看了一眼下方無數仇視的目光。叫過一個親兵,吩咐他去請桑德姆前來。根據狼人的習慣,出征之前,必需由大首領親自動員。
片刻之後,桑德姆帶着數十個親兵衛士和二十幾個馴獸師,還有其他的狼人頭領,趾高飛揚地走到了高臺之上。
“幾百年來,高貴的巴迪里亞人賜給了你們安定的生活。現在,是你們報答的時候了!城外,無恥的人類軍隊正在攻打我們的城市,我命令你們,去打垮這些不自量力的人類,保衛我們共同的家園!”
桑德姆在無數仇視的眼光注視之下振臂高呼。他並非不知道這些矮人恨不得將狼人寢皮食骨的真實想法,但是他根本不在乎,他們的父母家人仍然被牢牢地看管着,他毫不擔心這些矮人膽敢臨陣脫逃或反戈一擊。
得意洋洋地說了一通毫無營養的廢話,桑德姆一揮短杖,正要下達出發的號令,忽然發覺後心一陣劇痛,胸前似乎多了些什麼。
他下意識地低頭,只見一截長長的刀尖從他的胸口處穿了出來,一滴滴鮮血正從上面不停地滴落。
“你……”桑德姆驚愕地回頭,才說出一個字。阿約羅已猛然將刀從他的背心抽了出來。失去了依憑的桑德姆不甘心地大睜着兩眼,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桑德姆的親兵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直到這時才反映過來,齊聲發出驚叫,幾個近旁的狼人拔出佩刀,怒吼着砍向了阿約羅。
只聽到接連的慘叫聲起,幾個衝上來的狼騎親衛被阿約羅乾脆利落在砍倒在地。這位阿克多最強的武士,這時完全展示了他的強大和勇武。
阿約羅舉起了手中血淋淋的砍刀,殺氣騰騰地吼叫道:“桑德姆以薩滿的身份剽竊了大首領之位,他已經背叛了偉大的阿佩拉坎塔克斯的神諭,他是可恥的叛徒,死有餘辜!你們要和他同流合污嗎?”
桑德姆的親兵本已經被阿約羅的勇武所懾,又聽背叛獸神的罪名,略一猶豫,阿約羅的親兵已一擁而上,片刻間如砍瓜切菜般,將桑德姆的親兵全部砍翻在地。
二十幾個馴獸師和其他的狼人頭領面如死灰地看着這血腥的一幕,人人呆若木雞,吱聲不得。
馴獸師們是有心殺賊,可惜無力迴天。至於其他的狼人頭領,他們根本沒有爲桑德姆報仇的念頭,在他們的潛意識裡,還沒有將桑德姆這位大薩滿與不可冒犯的大首領聯繫在一起。他們現在只擔心自已會遭遇池魚之殃。
阿約羅瞥了一眼二十幾個馴獸師,把目光轉到了七八個狼人頭領的身上,陰惻惻地道:“你們都是高貴的狼人勇士,我把桑德姆這個違背了神諭的叛徒處死了,難道你們不覺得大快人心嗎?”
狼人頭領裡不乏聰明人,一聽阿約羅殺氣騰騰的話,一個狼人頭領率先叫了起來:“大首領只能由高貴的巴迪里亞勇士擔任,應該由您來擔任大首領。桑德姆背叛了偉大的阿佩拉坎塔克斯,他確實死有餘辜。”
既然有了人開頭,其他的狼人頭領怎麼還會不明白。立即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
正在這時,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就象平地響了一聲巨雷,頓時地動山搖。
這一次連阿約羅也驚呆了。所有人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呆呆向着傳出巨響的方向望去。只見飛揚着的塵土漸漸消散,無數的狼騎兵從塵土裡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在他們的身後,堅固的阿克多城牆豁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一個念頭閃電似地從阿約羅的腦中閃過。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明知無法毀損阿克多城牆,人類仍要不停地召喚骨靈戰士了。
阿佩拉坎塔克斯的守護雖然禁止了在它範圍之內的所有魔法波動,可是它卻無法阻止死亡世界的骨靈戰士源源而來。因爲死靈召喚之術並不需要動用這個世界的魔法元素,那些骨靈戰士,全是被邪惡的靈魂之力召喚而來。
那些動作僵硬的骨靈戰士雖然無法毀損阿克多堅固的城牆,可是,不斷破土而出的骨靈戰士,最終會讓堅固無比的城牆失去牢固的基礎。最後會象建在沙灘上的城堡般,轟然倒塌。
“阿克多城牆倒塌了……”阿約羅喃喃地說着,儘管看到了眼前的事實,他一時還是無法接受。
“人類部隊衝進來了!”一羣往城內逃奔的狼騎兵狂叫着,隨即一陣轟轟『亂』響,無數磨盤大小的石塊從空中落下,將這些逃奔着的狼騎兵砸得血肉模糊。
更多的狼騎兵從崩塌的城牆上狂奔而下,象炸了窩的螞蟻一樣的向着城裡狂奔。
一羣騎着馬的“獸人戰士”出現在倒塌的城牆決口處,在他們的身後,巴里姆帶着一羣手提大棒的猛獁戰士,凶神惡煞地衝了進來。
虛空中傳出了一陣喑啞的嘶鳴聲,一輛精緻的黃金馬車出現在這些獸戰士的上方。在塵煙瀰漫中,馬車上面站立着一個全身黑甲的人類,他手提一把通體纏繞着黑『色』煙霧的長槍,兩眼跳動的冥火迸『射』着懾人的冰寒,朦朧中宛若臨世的上古魔神。
“阿佩拉坎塔克斯在上——”阿約羅兩眼如血,絕望地嚎叫着,提刀衝了上去。
斜刺裡忽然伸出幾桿長槍,力大勢沉,又急又快,一下子將毫不提防的他刺了個透心涼。
這位阿克多第一狼人勇士象片刻前的大薩滿一樣,難以置信地大睜着眼睛,一頭栽到了地上。在他最後的意識裡,只聽到身邊的矮人奴隸發了瘋似地吶喊着,這些狂暴的矮人一族,似乎將三百年來受過的屈辱全部濃縮在這一聲悲愴的吶喊聲裡,吶喊聲驚天動地,直如海嘯。我要啊小說無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