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蘭蒂斯大陸,暗殺者是一種神秘而強大的存在。
他們武技高超,行蹤詭秘。如果說一個高級別的劍士或魔法師讓人敬畏的話,一個高級別的暗殺者讓他的對手產生的只有一種感覺——恐懼!
暗殺者源於精靈族。在大約一萬年前曾發生一次衆神之戰,遵從着各自守護神祗的號令,地面的各個種族也捲入了這場大混戰。
戰爭的結果是,衆神施展大法力將地面大陸劃分爲幾塊,而各個種族也被巨嶺深壑分開,現在的蘭蒂斯大陸,生活的主要是蘭蒂斯人——一個揉合着衆多種族血統的混血民族。
其他純血統的種族,或是生活在遙遠的其他大陸,或是隱跡在不爲蘭蒂斯人所知的荒原或密林之中。
衆神之戰以後,優雅而美麗的精靈族從此消失在蘭蒂斯人的視線中。據說在蘭蒂斯大陸仍有部分的精靈生活在蘭蒂斯某些廣褒的森林中,只是從來沒有人發現過他們的城市。
但是暗殺者這種可怕而恐怖的存在並沒有因爲精靈的遠去而消失。在蘭蒂斯大陸,少數擁有精靈血統的種族在經過狂化之後,有極低的機率獲得對武技的理解,從而成爲一個暗殺者。
相對於其他的職業,暗殺者比較容易達到一個終極存在的境界——聖域!而跨入了聖域的暗殺者,實力遠比同樣跨入了聖域的劍聖或法聖還要恐怖。
“兩位先生!”
驚魂稍定的夏爾清了清嗓子,期期艾艾的走近,道:“請原諒我冒昧打斷兩位的談話,關於兩位片刻之前的誤會......”
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四周,雖然沒有說出來,不過所有人都明白了,言下之意就是:兩位誰買單?
“這裡的一切損失由我們來賠償,請您這邊來。”
一直亦步亦趨跟在奧古拉斯身後的神秘女子攔住了夏爾,將他領到一邊。一會兒的功夫,受寵若驚的夏爾捧着一捧金幣,兩眼放光的回到了櫃檯裡面。
“我是誰根本不重要,不是嗎?奧古拉斯先生。”
儘管奧古拉斯對於道歉表示了足夠的誠意,不過來自一個講究平等與人權的世界,蕭秋對眼前這些自命高人一等劍士心裡極反感。一把拉起美蓮娜的手,蕭秋道:“美蓮娜妹妹,我們走。”
“請等一下。”
奧古拉斯叫道:“我們要去南部邊境的黑沼澤,圍捕獨角地龍。如果您有興趣,您可以成爲我們當中的一員。”
“沒有興趣!”
蕭秋乾脆利落的說,牽着美蓮娜的手,向門外走去。
奧古拉斯一陣愕然,呆在了當地。巴斯克和斯布拉特等人也面面相覷,一臉的迷惑。
在曼切斯帝國,甚至乎整個蘭蒂斯大陸,追求更強的力量幾乎是每一個人的夢想,從最低賤的農夫到最高貴的魔導士無一例外。
只不過處於草根階層的人往往要爲生存奔波,所以不得不將這種理想深深的埋在了心底罷了。
要追逐更強的力量,只有不停的歷練。
和一支融合着魔法師、劍士和驃悍的巨獸戰士的隊伍一起,去捕獵大名鼎鼎的獨角地龍,驚險但不危險,這種機會正是任何一個曼切斯人夢寐以求的。這個阿巴斯人,那怕他是一個暗殺者,這種拒人千里的舉止實在令人費解。
“尊貴的先生!”
看着蕭秋消失在門口,奧古拉斯追了出去,大聲叫道:“難道您打算一輩子呆在這個偏僻的小村子,在別人鄙夷的目光下象一條狗一樣的活着嗎?您擁有讓高貴的劍士也要豔羨的本領,難道您不想象一個強者一樣的活着,難道您不在乎作爲一個男人的尊嚴和榮耀嗎?”
蕭秋已經走到了酒店的外面,忽然停了下來。
淡淡的朝陽下,大約兩百來個雄姿糾糾的巨獸戰士正列成兩個嚴整的隊列在晨風中屹立,象雕塑一樣的紋風不動。巨大的青銅矛戟整齊森然的指向天空,連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散發着肅殺的味道。
在巨獸戰士的隊列之後,十數輛八駿載重馬車排成長長的一列。青銅輪子在堅實的地面上咬下了淺淺的痕跡,似是裝載着輜重之類,看樣子份量還不輕。
馬車的兩旁還佇立着兩列輕裝的騎兵。騎兵全數身披薄甲,肘部鑲着小巧的臂盾,手執青銅彎刀,腰挎長弓利箭,連跨下的黑馬也披掛着輕軟的皮甲。
比起狂暴的巨獸戰士,隊列同樣肅然的輕騎兵氣勢上並不落下乘,反而另有一種驃悍之氣。
如果說巨獸戰士是一柄極具威壓的巨斧,輕騎兵就是一把開刃的鋼刀!
蕭秋靜靜佇立着,乾涸了的心田中某種久違的感覺象火把一樣被點燃了。
這個世界有很多種人。有人甘於平凡一生;有人喜愛追逐浪漫;有人酷愛尋求刺激。每種人用不同的理解,從不同的角度詮釋着生存的快樂和幸福的定義。
蕭秋無疑就屬於第三種人。
他生性喜愛冒險,喜歡在危險的邊緣遊走的感覺。奧古拉斯的話沒能打動他,但這些充滿着陽剛之氣的戰士卻喚醒了他天性中喜愛冒險的因子。
小酒館發生的巨大動靜早已驚動了整個克里鎮,聽到蕭秋和美蓮娜在酒館裡,亞斯特急急的趕了過來,正好看到蕭秋和美蓮娜站在門口。
看到兩個人沒有事,亞斯特明顯的鬆了口氣。把身後背的一個沉重的大包裹解下,遞到了蕭秋的身前:“秋,這是你的東西。”
“我的東西?”
蕭秋接過來,掀起包裹的一角,原來是一副用惡風蛇的皮製成的皮甲,他有點詫異的看着亞斯特,道:“亞斯特,你這是......?”
“我沒有看錯。”
亞斯特微笑着說:“秋!你不屬於古裡鎮,你應該有更精彩的生活,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離開這裡,所以我一直幫你準備着。當我聽到有一支劍士隊伍經過這裡的時候,我知道這個時候到了。幸虧還趕得及,這副皮甲昨天才剛剛做好。”
“哥哥。”
美蓮娜拉着亞斯特的衣袖,看了一眼蕭秋,咬了咬脣,眼裡忽然滴下了兩顆清淚。
“傻妹妹。”
亞斯特拍了拍美蓮娜的頭,笑道:“蛟龍是不適合生活在小溪裡的,古裡鎮只是一個偏僻的小村,秋不屬於這裡。相信哥哥,他應該離開。”
說着微笑的看着蕭秋,接着道:“就算他感到困惑,我也應該替他作出選擇。”
“亞斯特!”
蕭秋怔怔的看着亞斯特,眼睛裡不禁有點溼潤。這個一直用兄長一樣的胸懷包容着他的頹廢的粗獷男子,不但有着一顆敦厚的心,還有着一雙洞察世情的眼睛。
蕭秋轉過身來,奧古拉斯正站在他的身後,靜靜的等待着他的決斷。
“不要和我談榮耀。”
佇立片刻,蕭秋開口說:“我們談利益!如果我加入你們,對我有什麼好處?”
“這......”
奧古拉斯愣住了,捕獲獨角地龍這種高階魔獸,驚險和刺激的過程對於曼切斯人的狂化作用甚大,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好處。可對方是個阿巴斯,這一點明顯對他沒有吸引力。那該用什麼來打動這個阿巴斯呢?
金錢?美女?
奧古拉斯有點猶豫,對於一位高貴的劍士,用這些東西來收賣通常會被對方視爲一種侮辱的。而被一位劍士視逾生命的榮耀,恰恰是這位阿巴斯不需要的。
權勢?或者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惜現在自已最缺的也正是這個......
奧古拉斯的困惑沒有持續多久,蕭秋很快解決了他的難題。
非常沒有風度的咬上一根菸,蕭秋噴出一口煙霧,對着愁眉深鎖的奧古拉斯道:“說吧!爽快點,您出多少錢?”
“您要......錢?”
奧古拉斯瞪大了眼睛,有點發呆的他很快發覺蕭秋正在用一種看着傻瓜的眼神在看着他,忙舉起一隻手指,有點猶豫地問:“那麼,這個數,您認爲可以嗎?”
作爲一位高貴的劍士,奧古拉斯實在不好意思從口中說出用多少金錢來收買這個阿巴斯,尤其是在衆目睽瞪之下。只是舉起這隻手指,他的臉已經紅了。
蕭秋搖了搖頭,一臉的失望。眼前這位衣着光鮮的傢伙看起來挺象一隻羊牯,沒想到這樣小氣。
一百個銀幣?也不過比美蓮娜一年的薪水多一點點而已,雖說現在就算他一個子兒都不給,蕭秋也很有興趣去歷練一番。只是大庭廣衆之中被人一百個銀幣就收買了,這臉面實在不太好看啊!
奧古拉斯的臉更紅了,他再次舉起了兩個指頭:“再加一倍,可以嗎?”
蕭秋嘆了口氣,一臉憤慨的看奧古拉斯。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你個窮鬼,沒有錢學人玩什麼收買?
舉起了三個手指,奧古拉斯再也顧不得矜持,他低聲的**起來:“三千金幣!我只能出這麼多,您看,我還有這樣的一支隊伍需要維持,您該知道,這樣一支隊伍的開銷......”
啪嗒!
蕭秋嘴角的煙掉到了腳下,他趕緊俯身撿起,藉以掩飾臉上的窘態。再次擡起頭的時候,蕭秋的臉上已經滿是無奈,不情不願的把手一伸,道:“成交。給錢吧!”
“現在?”
奧古拉斯顯然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做過這種買賣,他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四周無數的目光,漲紅着臉,轉頭對着身後那個驚豔的女子低聲叫道:“波格麗特小姐。”
波格麗特深深地看了一眼蕭秋,走到一衆輕騎士拱衛着的一輛馬車旁邊。片刻功夫,一個劍士提着一個份量沉重的皮袋子跟在她身後,走到蕭秋跟前。
波格麗特凝視着蕭秋,平靜地問:“尊貴的先生,這是三千金幣,您是否需要清點一下?”
面對一位驚爲天人的大美女的這種不無揶揄的語氣,大多數的男人總會有點不自在。不過蕭秋顯然不屬於這類雅人,他先是用手掂了掂皮袋的份量,然後一本正經的掀起袋口看了一眼,才眉開眼笑的道:“當然不用。”
毫不理會四周滿含鄙視的目光,蕭秋把皮袋連同包裹一起塞到亞斯特的懷中,笑道:“亞斯特,我的兄弟!現在這些東西屬於你的了。”
“我?”
亞斯特微微一愣,隨即有點惱怒的道:“秋,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施捨,也不是因爲感激。”
蕭秋搖了搖頭:“有些東西是金錢永遠無法衡量的,比如說友情!和它的價值相比,這不過是一堆沒有任何用處的金屬,難道不是嗎?我把這些東西給你,只是因爲你比我需要它們,並不是因爲我想表達什麼!”
“沒有誰天生是一個獵手。就象我只是一個阿巴斯,但也不代表着我必需安然接受別人輕侮與歧視。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如果說我不屬於這裡,你也應該一樣。亞斯特,既然你可以替我作出選擇,當然我也可以替你作出選擇。”
蕭秋靜靜的凝視着亞斯特,眼眸裡一片清澈:“答應我,亞斯特,如果我們有機會再見面,我希望你手上拿着的是一個劍士的劍,而不再是獵刀!”
亞斯特不再言語。情景在這時變得有點古怪,兩個男人靜靜的互相凝視着,彼此的眼睛都有些溼潤。
除了兩隊雕塑一樣的戰士,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這兩個正在“相看”的漢子。落在蕭秋身上的眼光變了,鄙夷的味道淡了許多,變得有點驚訝,似乎還帶着一點點感動。
美蓮娜一手拉着亞斯特,一手拉着蕭秋,已是淚水漣漣,一片泗沱。
一陣得得的馬蹄聲自遠而近,打破了這怪異的沉默。一名輕裝騎士從黃土街頭風一樣的馳近,騎士一收繮繩,跨下的馬一聲長嘶,立定在奧古拉斯的身前。
“奧古拉斯大人,雷克隊長已經在前面二十里之外,他讓我來報告您,隊伍可以起行了。”
騎兵在馬上向着奧古拉斯橫刀行禮。
奧古拉斯揮手將騎兵打發走,對蕭秋致意,道:“尊貴的先生,我們該起程了。”
蕭秋點點頭,看着哭得淚人似的美蓮娜,強壓下心頭的一絲不忍,對着二人揮了揮手,跟隨在奧古拉斯的身後,向隊列走去。
“秋哥哥!”
美蓮娜追上兩步,對着蕭秋的背影叫道:“你還會回來嗎?”
蕭秋略一停頓,似乎猶豫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說,漸漸的走遠。
“不論你回不回來,我都會等你的。”
美蓮娜在他身後叫道。
蕭秋置若未聞,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美蓮娜的視野盡處,始終沒有回頭。
“哥哥!”
看着蕭秋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美蓮娜淚如雨下:“他爲什麼不說話?爲什麼?他已經變得很開朗了啊!爲什麼又象從前一樣,一句話都不和我說?”
亞斯特默然不語,因爲這個問題,他也無法回答。